又似乎,就应该是这样。
前世的谢冰,虽然与他相处几十年,却根本一点都不了解他。
她所知道的南宫无寐是暴戾的,杀戮的,残忍的,可怖的,阴鸷的,令人闻风丧胆的,可唯独没有温情。
他身为魔尊,率领魔界与圣庙作对,再次挑起正魔大战,似乎是理所当然的事情,直至最后他彻底沉默、日渐疯狂,又有什么要紧呢?不过是为男女主感情的跳板罢了。
南宫听雪分明告诉他,不许再回魔界。
直至谢冰重生回来的前几年,南宫无寐以殷倦之的身份,在太虚派中前途无量,会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天之骄子,却重回魔界,凭借一己之力,在腥风血雨中踏上了魔界魔尊之位。
种种前世未曾了解的画面,在她面前拼图一样闪动,终于缓缓的拼凑出了关键的枢纽。
也许那个与他并没有血缘关系,却在血渊中将他带走的姑姑,才是他想要毁灭这世界的原因。
所以,南宫无寐与她的目标,实际上,是一致的!
……
谢冰切入核心,殷倦之适才的慵懒调情皆数不见,他眸光涔涔,眼眸微抬,一眨不眨地盯着谢冰。
“那么,该我问了。能让你抵抗曼珠沙华遗忘的,究竟是什么?”
这才是重磅戏码。
不论是南宫无寐,亦或者谢冰,恋爱脑走不到今日。
打蛇打七寸,一下子便问到了问题的中心。
谢冰避无可避,也不打算再避。
她的掌中光芒一闪,小黄书凭空出现。她将书平平整整的放在面前,向着他推了过去,坦然的说出两个字:“书修。”
她这一生本该寂静平凡,只是因为成为了书修,才有转变自己命运的可能,才能在这世间中闯出自己不一样的人生。
南宫无寐略为恍然:“无视阶段的法术。”
与修仙界格格不入的法术。
谢冰补充的:“书修代表的,我称之为前命,它在抗争……”
她顿了顿,无声的做了口型:“天道。”
这修仙界中,无人敢与天道作对。
她疯了。
他亦是疯了。
南宫无寐的眸光也变了,就像是谢冰终于明白了他一样,他亦是明白了谢冰。
谢冰笑起来,素白的面容上平静无波,“还要继续吗?”
都是谈判高手,越往最后便越是艰涩。
将秘密托付给任何人,都是足以丧命的可怕存在。
以往的谢冰不会吐露分毫,而以往的南宫无寐,更是不会谈论内心。
血海浓稠的梦境中,绽放着一片纯洁的栀子花丛。
两人坐在花丛里,平静的对视。
良久,南宫无寐沙声音哑:
“继续。”
第238章 懂她
很好,也只有南宫无寐才能这么玩儿的起来。思路╭ァんΘm んΘmヤ
谢冰笑得有些狡黠:“能让你立足魔界、正道的功法,究竟是什么?”
南宫无寐晒然。
真是针锋对麦芒,毫不相让。
她的秘密,他的秘密,层层剥开,竟然都潜藏着惊涛骇浪。
南宫无寐:“传承自南宫听雪的功法,我的功法,是她一手所教。”
谢冰霍然抬眼。
数百年前,一直被隐藏的魔界公主南宫听雪离开魔界,化名为殷听雪在正道闯荡,她的五灵根,是从那时才展露于世,所有人都认为,她是正道中人,是日后圣子的良配。
“听雪姑姑的功法,是她从圣庙中参悟而来,以正道灵气与魔界灵气共存,亦正亦邪,随意转换,并且,无人能发现倪端。”
他的笑有些藐视,世人以圣庙为至尊,而他的功法,便是连圣子也无法参破。
谢冰的喉咙有些紧:“哪个圣庙?”
南宫听雪在入世之前,便已经参悟到了亦正亦邪的功法,瞒过世人,这是何等惊才绝艳的女子!
南宫无寐的笑容很飘渺:“魔界地底圣庙。”
谢冰沉默,她的脑中是一张铺开的地图:中州大陆中央的圣庙之巅,西北方的锁幽塔,东北方的海底废墟圣庙,魔界地底圣庙……
每想到一处,便将那一处涂黑。
直至最后,完整的地图里,只有妖都三州是空白的。
整个修仙界,究竟有多少座圣庙?
……
一张张的坦白牌上,被写上了字迹。
说到这份上,谢冰的额上不自觉的渗出一点细密的汗珠。
两个人的牌各个是王炸,炸的双方盔甲片片碎裂。
南宫无寐,未免过于坦诚……他竟然是疯了一般破釜沉舟,什么都肯说!这一局下来,不论成与不成,俩人想要分开,谈何容易?
谢冰瞪了他一眼。
南宫无寐抬眼,看了看谢冰的神色,唇角似笑非笑,修长的手指弹出一张白纸牌:
“我们说点别的。”
“当年入魔,仅仅为了一个人,吕初死了,你便丧失生的意志。”
他轻声说,“在这世间,你根本就没有任何牵绊,对吗?那时,你彻底的放弃了书修的身份,一心求死,是吗?”
谢冰眼睫微垂:“不,是一同赴死。吕初和我在一起,我不孤独。”
不是卑微苟且,色上心头,亦非苟且偷生,没有廉耻。
谢冰心中的道,是她自己心中的道,她走在一条坦然的道上,从容而来,从容赴死。
当想通这一切,谢冰后来的举动,并非那么匪夷所思,难以理解,似乎更多是在意料之中。
“那你没死,也是因为书修。”
谢冰沉默了。
她深深地看着殷倦之,一寸一寸描绘着他的轮廓,声音很低很低:“不,是因为你。”
千难万险都走过,当初与他一起与树妖斗智斗勇,得到那枚十万年灵丹,在她成魔之时,成了她救命的唯一砝码。
她几乎已经忘却了那枚内丹,直至最后生根发芽,由二水变成了二草。
皆数是因为他。
谢冰低声说:“谢谢。”
殷倦之慵懒冷淡的面容上,闪过一丝微微的不自在:“不必,你活着便好。”
将过往皆数揭开,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两人沉默许久,这才继续。
……
“当初你用双重身份,以血肉救入魔的我,因为那时已经……”
她顿了顿,“爱上了我?”
殷倦之目光莫测,摇了摇头:“不曾是爱。”
不是爱,是占有欲,是偏执,是不能失去。
“救你是有代价的,你可能会知晓我双重身份的秘密,又吞噬我的血骨,何德何能?便是你活了,也不能出魔宫一步。”
这世界上,他本就只信他自己一人。
更何况那时的谢冰,又有什么资格能与他谈自由呢?
谢冰点头,赞赏道:“非常真诚的话,与我所想的一致。”
当初还不是爱,便已经甘愿当炉鼎被她采用,后来她死的十九年,南宫无寐也许才深爱上他。
他以殷倦之的身份,住在石林峰小院,种她种过的菜,喂她喂过的猪,垦她垦过的地。
他愈发了解她,便越是泥足深陷。
他在作茧自缚。
她甚至还比个大拇指:“幸亏我死的早,不然真是在劫难逃。”
南宫无寐回过神来,脸上的表情僵了僵。
想要问出的话,变成了喃喃自语:“你这般通透,当初必然也明白。所以十九年后你复生,对我避如蛇蝎!”
总而言之,真实的谢冰太了解他,被他给吓跑了。
十九年后他来寻他,带着满腔的愤怒,
现在就是后悔,非常的后悔。
殷倦之咬牙,像是强撑着想要找回场子,“你说你喜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