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漓漓醒了。”他探手小心地抚上湘漓脑袋,拨乱了她的头发,“漓漓可会怪我?”
湘漓看到他眸中流露出愧疚之色,就连那颗泪痣,在此刻看起来也带着愁容。
她试图张开嘴,却发现自己连张嘴的力气都没有,她能感受到自己身体的变化,她很想告诉锦之,她很害怕,但是她不会责怪于他,因为他是锦之,是那个从不会害她的锦之。
“哥哥,嫂子还很虚弱,并不能回答你的问题。”听闻锦绣声音,湘漓转动目光朝他看去,却见他换了一身暗红色蟒袍,神态倒是与锦之又像了几分。
“是我太心急了。”锦之又渡了些妖力给湘漓,才驱逐了闻讯而来的其他狐狸,他知道,他们也是在担心湘漓。
“都先出去。”锦之起身,他会给湘漓一个安静的休息环境,也好让她适应一下现在的身体。
小狐狸们离开后,锦之刚踏出一步,就感到衣服被人一扯。
湘漓很努力地用手指勾住了他腰间玉佩,可她太过虚弱,只能这么轻轻勾一下,还好,锦之察觉到了,他立即担忧地回身坐回湘漓身侧,“怎么了,可是有哪里不适?”
湘漓冲他眨了两下眼,眸中含有令人宽心的笑意。
他的傻漓漓,这种时候了,怎么还想着照顾别人心情,锦之轻轻握住她的手,心思冗杂。
“嫂子刚醒,哥哥还是陪着比较好,绣绣先走一步。”锦绣后退两步,转身出了房门,并轻轻掩上门扉,驱散了停留在屋外不愿离去的小狐狸们,给屋内的人留下单独相处的机会。
“漓漓可害怕?”待旁人离去,锦之看着她的眼睛,不安地询问,若是不怕,湘漓应当不会这样拉住自己。
湘漓闭上眼,过了许久才睁开,她害怕的,经历了死亡的恐惧,又觉醒了妖族血统,从人变成了妖,她定然是万分害怕的,可是她同时也害怕锦之自责,刚才锦之那样落寞的神情她不希望再看到第二次。
“不怕,我在。”锦之握紧湘漓的手,默默守护在她身边,因为锦之在这儿,湘漓再一次昏睡了过去,有锦之在,她的确是不怕的。
她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有无数桃花飞舞,爹娘在畔,小桥流水……可倏而火光冲天,娘亲死于非命,偌大的苏幕府遍地鲜血……风吹开火焰,又带来青草的清新气息,他就这么突然出现在滂泼大雨中,他朝她伸手,道了句,“漓漓,我来接你回家。”
手上传来温暖的力量,湘漓睁开眼,身畔的锦之还未离去,他正脉脉注视着自己。
“漓漓这一觉睡得可还好?”锦之眉目含笑,但依旧难掩眸中忧虑之色。
湘漓抬起手,抚平了锦之眼角细小的皱纹,“还好,我还做了个梦。”她一个字一个字,极缓慢地说道。
锦之握住湘漓覆在他面上的手,打趣道,“莫不是梦到我了?”
“嗯。”湘漓应声,历经这一场变故,她也看清了自己对锦之所怀的感情,也没必要遮遮掩掩的。
锦之唇畔绽开出春风般笑意,他俯下身下巴抵在湘漓额头,温声道,“那一定是个美梦。”
“嗯。”湘漓闭上眼,脸色微红,的确是个美梦。
“锦之,我想下去走走。”湘漓不知道自己躺了多久,但她一直这样躺着,浑身都不舒服。
“不行。”锦之的口吻不容商榷,“摔坏了怎么办?”
湘漓失笑,怎么觉得,锦之像个孩子一样了,摔一跤怎么可能摔坏呢,他也太多心了些。
“我保证,会很小心的。”湘漓睁开眼,锦之还抵在她的额头上,眼睛已然阖上。
“可是我好困,漓漓。”锦之喃喃,呼吸声逐渐平稳,竟是真的睡着了,从湘漓第一次醒来到现在,整整七日未曾合眼,绕他是妖,也是会累的,何况在那之前他还动用妖力强制觉醒了湘漓体内的妖王之血。
湘漓挪了下身子,柔声道,“睡进来吧,这个姿势不累么?”
“好。”他梦呓般呓语,钻到湘漓床上躺下,安安分分,从始至终,他的手一直握着湘漓的手,十指相扣。
锦绣进屋的时候,就看到锦之安静的躺在湘漓身边浅睡,湘漓正抬手触上他眼角泪痣。
他放下食物,又默默退了出去。
两日后,锦之终是允许湘漓下床走动几步,但仅限在后院,锦官楼前院是决不可去的,那里人太多,他怕吵杂的声音会吵到湘漓休息。
湘漓在锦之的搀扶下,缓慢地在院中移动,她抬起手,指尖有妖光凝聚,她现在,是妖了啊……
“漓漓。”锦之扶住湘漓肩头,手微微有些发颤,自湘漓能开口说话以来,他还未曾重新提过那个问题,她会怪自己吗?
“嗯?我就想试试,不过好像不会用,锦之,日后你教我吧。”湘漓偏头冲他甜甜一笑,恰有秋叶飘落,从他们中间穿过。
“好。”锦之倾身上前,在湘漓额头落下一吻。树叶落地,他也松开了湘漓。
……
湘漓苍白的脸上浮现出红晕,虽只有一点,但因她的脸色惨白,衬得这红晕如晚霞般夺目。
“哥哥!”锦绣匆忙从前院跑了过来,“云祁来了。”
这四个字落下,大风卷过,地上落叶飘到空中打起了小圈,叶还未落回地面,云祁便已闯入后院。
“锦之兄。”云祁靠着院门唤了声锦之,随后吐出一口血来,他的衣上满是血迹。
他这样子,是和瑾溪闹掰了吧。
锦绣摸了一下自己的肋骨,那天被云祁刺伤的地方至今还会隐隐作痛,对云祁如今境遇,他可一点也同情不起来。
锦之扶湘漓在树下石桌旁坐下,随后才对云祁道,“城主大人,请。”云祁此番前来,他们应该能获得不少情报。
“哥哥,为什么对他这么客气!”见云祁坐到他们对面,锦绣不甘心地坐到锦之身侧,云祁先是引湘漓进入城主府,害得她险些丧命,又是在他身上戳了个窟窿,哥哥居然还能对他这么礼让!锦绣可咽不下这口气。
“绣绣,你首先要学会对敌人微笑。”锦之教导道,且不管云祁是为何而来,锦绣这个态度就不应该,你越是生气或警惕,敌人会越高兴的。
锦绣闷声不再言语,刚才是他太不成熟了。
“我知你们怨恨我,我也没准备给自己脱罪,此次来寻你们,只是为了道歉。”云祁说话的时候不断咳嗽,鲜血也不断流出。
“那么作为诚意,城主可否告知,你们所谋划的事?”锦之习惯性想打开折扇,却发现自己手中空无一物,只好拿起桌上空茶杯把玩。
“自然,我都会说。”云祁强撑着身子,开始讲述他和瑾溪的纠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