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朋友,那是有感情的,这结婚对象,只是搭伙过日子的一类人。
他曾经以为,自己这辈子,要么是不结婚,独身,要么就是遇到自己爱的人,过一辈子。
可是现在很显然,遇到自己爱的人,这有些不现实,毕竟已经是三十五的人了。
他这个年纪,还没遇到个心动的人,怕是再也不能遇到了。
其实,是没打算结婚的。
景一嫁给邵深了,说起来也是邵家的人了,虽说将来有可能将景震接过去跟她一起住,但毕竟不是太妥当。
怎么说,他也是问景震叫一声爸爸的,理应是他照顾景震。
所以,他都计划好了,将隔壁的房子也买下来,将两户打通,重新的装修一下,让老爷子过来跟他一起住,这样景一回娘家的时候也不用两边来回跑。
可是,这丫头,自从跟邵深领了结婚证开始,就俨然成了媒婆。
用尽了关系给他介绍对象,每次去赴约,他都极度的反感。
说心里话,之前他对婚姻还有那么一丁点的期待和幻想,现在连那一星半点都被这一周七天,天天相亲给折腾没了。
现在别说选结婚对象了,他看到女人都反感。
“哥,哥,你有没有在听我说?”放在跟前的办公桌上开着免提的手机里,传出景一的声音。
刘成放下手里的笔,从一堆文件里抬起头,捏着眉心,头疼得不行。
工作都没让他这么头疼过,这相亲,却真是折磨死他了。
他靠在大班椅上,闭着眼睛,懒懒散散地说:“一一,哥这几天忙着一个合作项目,两天都没好好休息过了,今天下午想下个早班,回去跟爸吃个晚饭就睡觉。”
电话里一阵沉默,似是在思考。
过了大约十秒钟的样子,景一的声音传出来,“那要不中午你们见个面?现在才上午九点,到中午还有几个小时,就吃顿饭而已,耽误不了你多长时间,晚上我回家给你做饭吃,好不好?”
“一一……”
刘成头疼的不行,想要再说什么,最后却选择了放弃,妥协地点了下头,声音极度的无力,“行,那就定在中午,你安排好了给我发个信息。”
“好嘞!”电话里,景一听起来很高兴,“那哥,你中午可不要迟到了,第一次约会男人迟到会给女人很不好的印象,还有哦,不许再故意把自己弄得很邋遢!”
说起邋遢,刘成抿嘴笑了。
那是去年的事了,也是相亲,他打心眼里抵触,所以就懒得收拾自己,那是个周末,他故意早起不洗脸不刷牙不刮胡子甚至身上的衣服也是前一天的,那时候是夏季,他自己都能闻到衣服上的那股淡淡的汗味,可他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甚至在到了约定的地点下车之前,他还故意在自己的白衬衣的领口上抹了个类似口红的印子,用白酒漱了漱口。
如他所料,见面还没十分钟,那个女的就借故有事离开了。
事后那女的跟景一具体是怎么形容他的景一没跟他说,但是景一是真的气坏了,大晚上跑到他那儿,指着他的鼻子,数落他整整三个小时,从一个人从母体里出生来到世间,说到童年,少年,青年,成年,再说到老年,说到子,说到孙,说到全人类,总之就是,他不找对象,不结婚,那就是最大恶极。
说得他从那天后整整一周,都觉得自己是个罪人,吓得食不下咽,寝不能眠,一周瘦了五斤。
不过第二周,他又胖了十斤,算是补偿吧。
“刘成。”电话里,景一的声音一下子严肃认真了起来,刘成知道,她又要用她那三寸不烂之舌对他进行教育了,他砸了咂嘴,坐直身体,像个认真听讲的学生。
“记住我跟你说的话,好好跟约会对象相处。”
“是。”
“人家不提出来结束,你不可以找借口理由提前结束。”
“是。”
“要主动的聊天,寻找话题,不可以沉默超过一分钟。”
“是。”
“……”
景一唠唠叨叨的说了差不多五分钟,这才挂了电话。
刘成将手机放在桌上,长长地吐了口气,耳根子总算是清静了,他这个妹妹,二十出头的年纪,却给他一种农村四五十岁大妈的感觉,真是的,一天到晚的催他相亲。
重新投入到工作之中,刘成完全忘记了中午的所谓的约会。
直到中午十二点半,他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他这才从繁忙的工作中抬起头。
是个陌生的号码打过来的。
他微微皱了下眉,会是谁?
眼睛忽然看到手机上方的时间显示,他放佛记起什么。
接下这个陌生电话的同时,他已经扣上笔电,站起身。
虽说他反感相亲,但是对于景一的安排,他还是会出席的,不为别的,只为不想让她在那些她所谓的朋友那里为难。
“你好,我是刘成。”电话一接通,他便急切地说道。
手机放在肩膀上夹着,他伸手从衣架上将西服外套取下来,穿上,匆匆走出办公室。
“你好刘先生,我是汤米,不好意思,我的车子在路上出了点小状况,让你等着急了吧?真的很抱歉,我大概还需要半个小时才能赶到。”
刘成忽然就松了一口气,半个小时他足够赶到那个地方。
挂了电话,他不紧不慢地走出公司,对于约会地点的安排,他还是比较满意的,景一大概是怕他烦,所以每次都离他公司或者住处不远,开车十五到二十分钟之内能够到达。
走出公司,坐在车里,刘成点了一支烟,抽完后,这才发动车子。
约的地点是一家茶餐厅,名字跟今天的相亲很搭,也难为他那个没心没肺的妹妹有心了。
聚缘茶餐厅,能认识,可不就是缘。
只是,究竟是缘分,还是孽缘,这目前无从得知。
到茶餐厅的时候,差五分钟下午一点,刘成站在大厅里环顾了一下,找了个靠窗并且相对安静的地方坐了下来。
服务生过来询问他是几个人,并且是否需要点餐。
他给自己要了一份白粥,早晨出门匆忙,他就匆匆吃了几口,这会儿饿得不行。
粥上来了,他慢条斯理地吃着,并且看着时间,时间对他来说就是金钱,跟毫不相干的人浪费时间,一分一秒他都觉得是一种罪恶。
那个女人打电话来说大约半小时,他给她四十分钟,现在距离他接到那个电话,已经过去了整整三十分钟,还有十分钟。
十分钟后,人不来,他就走。
一份粥吃完,时间过了五分钟,他又要了一份粥,并且要了一份小菜。
这次他吃的时间久了一些,用了十分钟。
那个女人还没有来。
他起身准备付账离开,听到不远处有尖酸刻薄的声音传入耳朵。
“董佳佳,你以为你是二十岁吗?你都三十了!还他妈的装矜持,你恶不恶心?老子跟你谈了半年了,床没上过,嘴没亲过,就拉一下手我都成流氓了,你他妈怎么不去当尼姑呢?浪费老子的时间,你赔得起吗?真他妈的恶心,当初瞎了眼了,觉得你长得还不赖……”
男人喋喋不休地骂着,声音很大,对周围的注视,仿若没有看到。
在她对面,坐着一个女人,她始终都安静地吃着东西,对这个男人的羞辱,也许是听到了,也许是没有听到。
这种淡定,实在是令人大跌眼镜。
周围有人在议论,这女人要么是有病,要么就是个聋子。
因为,如果是个正常人,面对一个人的人身攻击的行为是绝对不可能做到无动于衷的。
大概是看女人没有任何的还口或者还手,男人越发的猖狂,唾沫星子都溅到了女人的脸上。
女人这才终于有了反应,她放下手里的筷子,缓缓抬起头。
她的跟前放着一碗咸粥,吃了有三分之二。
她的表情依旧很平静,像一面镜子,照出了那些丑陋与肮脏。
她并没有出声,而是在看了男人两秒钟后,优雅地拿起一张纸巾,擦了擦脸,站起身,没有跟男人说话,大概是不屑,拿起包转身离开。
走到收银台,她问:“我消费多少?”
收银员看了看账单说:“一共是三百二十八。”
她从钱包里掏出来165元,放在桌上,“多出来的算小费。”
她转身离开。
收银员愣了下,连忙抓起钱数了一下说:“小姐,你别走,不够!”
“剩下的一半你找跟我同桌的人要。”她头也不回地走出茶餐厅,一路上,一双双异样的眼睛注视着她,对她行注目礼,她丝毫也不在意,反正,她吃差不多了,165也没有太亏。
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站在茶餐厅外,她抬头用手遮挡,看了看太阳,睁不开眼睛。
这世上有两样东西无法直视,一个是太阳,一个是人心。
她曾以为,这个男人,即便是对他没有感情,起码,也算得上一个不错的结婚对象,在人生已经跨入三十岁的这个时间段上,她无论如何也要结婚了,纵然是不为自己,也不能再让父母操心了。
可是结果呢?到头来却是一场笑话。
三十岁矜持,是一种罪恶吗?
这让她不禁想起了自己大学毕业也跟着夭折的初恋,那天,那个恋爱了四年的男生也说了类似的话。
只不过,那个时候的她,跟现在的她却不是一样。
那时候,她很激动,因为不堪忍受那个爱了四年的男生说出那么羞耻的话,她狠狠地甩了他一耳光,并且将所有跟他有关的东西都烧掉了,从此以后,真的是你走你的独木桥,我过我的阳关道。
可是今天,这个人说出的话比当年要令人愤怒数倍,可她却发现,自己根本就生气不起来。
她想,大概是因为本就不在乎吧!
更何况,狗咬你一口,你难道还要反过来去咬狗一口吗?
深吸了一口气,她放下下巴,准备走,却一头撞在了一个坚硬的东西上,她下意识的尖叫了一声,往后退了一大步,这才发现,撞着她脑袋的是一个人的胸膛。
只是,这个人,却不是别人。
正是她这些年来,怎么都不肯释怀走不出魔障。
是他!她努力忘记,刻意回避的男人——刘成。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她面前的,悄无声息,打量着她,那双精明难懂的眼睛,窥探了她多少的狼狈和伪装?
“真抱歉,撞见了你如此狼狈的一面。”刘成的声音淡淡的,带着令他自己都有些不解的讽刺。
对一个陌生的,失恋的女人,讽刺,为什么?
董佳佳抿了下嘴唇,她可以在张建国的面前装作是无动于衷,可是在这个男人面前,却怎么也为装不下去。
她垂眸,声音很低,带着些许的卑微,“很狼狈吗?我没觉得,自我感觉还好。”
在两个人的爱情里,那个人不爱你,从来都是你自己的自作多情一厢情愿,可不卑微吗?
“啧啧,真是看不出来,被人都骂成那样了,居然还能够淡定地吃饭,你是我见过的所有的人中,最……”刘成伸出了大拇指,比了个姿势,“牛逼的人。”
董佳佳的脸顿时一阵红一阵白的,蓦地抬头跟他对视,心里的那些暗恋像是发酵的面团,如果不在上面戳一下,只会越来越膨胀。
她怕自己的身体会爆炸了。
“刘成,你可以不喜欢我,但是你没有资格讽刺我!”
话一出口,她却又后悔了,因为,那藏在心底不为人知的秘密至少不见光的时候,自己还可以骄傲地昂着头,像个女王,可是一旦曝晒在太阳下,就像是跃上岸的鱼,见不到水,结果只有一个——死亡。
刘成漫不经心地耸了下肩膀,盯着她,语气颇为肯定,“你喜欢我。”
“……”董佳佳的嘴唇动了动,努力地扯了几下嘴角,却最后却还是什么都没说,转身走了。
然而,还没走几步,她听到身后有急促的脚步声追上来。
她以为是刘成,所以带着赌气一般的姿态,下意识的越走越快。
没多大一会儿,一股强大的力量一下子抓住她的手臂,将她整个人都给扯得向后一连退了好几步这才稳下来。
定睛一看,她的脸色当即就黑了下来。
“张建国,你有病是不是?”
“我有病?那男的是谁?董佳佳,你行啊,脚踏两只船,一方面跟你前男友纠缠不清,一方面吊着我,你他妈的是不是脑子有病!你耽误老子半年多的时间,你赔我的损失!”
“十万!给我十万块钱,否则,我让你身败名裂!”
“十万?你的半年时间就值十万啊?”身后,一道凉凉的讽刺的声音响起。
张建国转过身,上下打量了刘成一番,“给我十万块钱,你们爱咋地咋地。”
刘成当即从兜里掏出来钱包,抬眸扫了眼跟真的这个令人作呕的嘴脸,轻蔑地问:“十万?够不够?”
“刘成你做什么?”董佳佳本能地上前一步,将他手里的钱包夺过来,然后瞪着张建国,“张建国,你要不要脸?给你十万?你耽误我半年的时间怎么算?女人的半年时间可比你们男人值钱多了!我还要你赔偿我的青春损失费一百万呢!我跟你在一起,当初是你说开始的,那时候我还没三十岁,如今都已经是三十岁的大龄剩女了,你必须给我一百万,否则我闹到你单位去,我看你工作保不保!”
“还有,你借我的十五万你什么时候还给我?当初你说的,利息一个月一百块钱2分,到今天是四个月零十天,十天就算了,收你四个月整的利息,利息是一万二,一共是十六万二,今天下午四点之前打到我的卡上,否则过了四点这十天的利息照收!”
“你……你……”张建国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的,,大概是刚刚在说出十万块钱的时候,真的忘了还借了有十五万的外债这件事。
可是也仅仅只是几十秒的工夫,他便变了脸,哼了一声,反咬一口,“董佳佳,你少血口喷人,谁借你钱了?你有证据吗?”
他清楚地记得,当时问董佳佳借钱的时候,她是给他取的现金,他当时问她是否要打借条,她摇了摇头,说:“朋友之间,没这个必要,我信任你。”
说心里话,当初就她的那句“我信任你”那句话,让他一度的感动。
十五万对于他和她来说,都不算是一个小数目了,而那时候,他们认识不过才两个月。
但是,人都是在越来越深入的接触中才能够越来越了解对方,了解的越多,那些一开始一丁点的举动都能让心底涌起的感动,就显得越发的可笑了。
不过,他此刻却要为这个愚蠢的女人的所谓的自信给鼓掌喝彩了,这世上怕是再也找不到第二个像她这么蠢的女人了吧?
十五万,一想起来再也不用还了,他的心里就说不出的高兴,这无异于从天上掉下来一个又大又香的馅儿饼啊!
心里的得意,洋溢在那张人模人样的脸上,却让人觉得面目可憎。
董佳佳从来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与遇到了这么一个无赖!
这么多年,她没少相亲,但是自认为自己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纵然是也有看走眼的时候,但也不至于走偏得太远。
可此时此刻,她却想抽自己两巴掌。
那十五万,是她几年前参加的全国绘画大赛得到的奖金,一直都没舍得动,想着再攒点钱,这样在云城按揭买一套房子,将父母和弟弟都接过来住。
可是结果呢?房子还没买,钱却被无赖给骗了。
“张建国,做人要讲良心!”
董佳佳的一张脸发白,手紧紧地攥着,手心里全是冷汗。
张建国索性就真真的耍起了无赖,嬉皮笑脸地说:“董佳佳,这话应该是我跟你说吧?没凭没据的你凭什么说我借了你十五万?我还说你借了我五十万呢!”
“你——你不要脸!”董佳佳气得唇片发白,浑身都是颤抖的。
下一秒,她扬起手里的钱包,朝张建国砸过去。
而后像是个发怒的小豹子,挥舞着双手,对着张建国的脸抓了起来。
张建国尖叫着跑开,董佳佳追了几步,却眼前一黑,一头栽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