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她最近的一小块地方终于没了明火,几缕淡淡的烟苟延残喘了一阵儿,彻底消散。她试着往前走了一步,脚底下是泥泞的土地,并没有灼热的感觉,这一块的火果然已经被她扑灭了。
她往前走了几步,继续着灭火工作,居然还有了一种自己是个大型人肉灭火器的感觉。她迅速回忆着这一片的地形,身后的山下是平原地带,有一条水流量不小的河流,两边和前面却是连绵不绝的原始森林。
后面是上风口,只要风向不变,短时间之内没有问题,就怕火势往两边蔓延开来,那样她就分身乏力,真的就没有法子控制火势了。
她必须先控制一边,做决定很容易,她选择先控制南边的火势,再加上东边是上风口,火势就会向西北方向蔓延。北边是滔滔不绝的江水,西边是山顶,就这么办。
她尽量控制着火势,等花豹带人过来的时候,她就不能继续了。就她现在这样手心冒水的样子,活生生一个玄幻风啊,任谁都接受不了。
她就换了一个方向,转到了南边去。这是侧风向,烟雾浓度并不是很大,在安全范围内。而且这样一来,对于她控制下风口的火势也有一定的辅助作用,离得近了不少,她能将水浇到还没有过火的下风处了。
得益于空间充足的水源,火势蔓延的速度明显放缓,徐灵灵甚至可以偶尔扑灭一小块下风处的明火。
火势被控制住之后,剩下的工作就变得轻松了一些,幸亏花豹嗅觉灵敏,老远就嗅到了烟雾的味道,才能够让她来得及时,没有造成更大的麻烦。
后世看好莱坞警匪大片,总忍不住吐槽警察永远是来的最晚的那一个。现在孤军奋战,徐灵灵也免不了吐槽一把,原来全世界的救援力量都差不多。可见不管社会如何发展,总有人力所不能及的时候。
徐灵灵觉得自己快要坚持不住了,神经高度紧张之下对于能量的消耗格外多,头有些晕,胳膊也酸。火势已经小了很多,四周的明火基本已经扑灭,只剩下中心的几株大树还在燃烧,一时半会儿的没有熄灭的意思。
还是不能掉以轻心,万一风大了呢?一个火星飞出去,就会引燃周围已经干枯的草木,更何况松树分泌油脂,就算是没干枯也能着火燃烧起来。可是自己已经很累了,徐灵灵想了想,放下更为疲累的左手,让右手再多坚持一会儿,对着火焰底部喷水。
头越来越晕,她就一个头,没有可以替换的……
不能晕,也不知道花豹能不能叫来人,更不知道能叫来多少人,这里是半山腰,没有现成的路,爬上来还需要时间,水火无情,等他们到了,火势就控制不住了。
空间里还有北北,如果她晕倒了,北北被空间弹出来怎么办?她都听到北北在空间里传出来的哭声了,看到妈妈在救火,他肯定吓坏了。
徐灵灵心急如焚,怎么还没有人来呢?眼前一阵阵发黑,不行,她必须休息一会儿了。
耳边传来熟悉的狗吠,越来越近,是花豹!
徐灵灵欣慰地笑了,真不愧是军犬啊,好样的,花豹!
嗯,不止花豹一个,还有闹闹和淘淘的声音,这俩也跑回去叫人了?
人类的声音终于传来:“快!”
徐灵灵按着疼痛欲裂的头进入空间,北北一看她进来,立刻扑了过来:“妈妈,妈妈,呜哇哇哇……”
徐灵灵愧疚地把北北抱在怀里,她只顾着灭火了,忘记了危险,更忽略了一个两岁多的孩子眼睁睁看着妈妈陷入危险而无能为力的恐惧,幸亏没有事,要是有事的话,还不知道北北会不会因此得什么心理疾病。
她可是曾经自学过儿童心理学的人,知道越幼小的孩子,越容易留下心理创伤,还特别不容易治好。可是,再遇到这样的事情,她也只能做同样的选择。
只能好好地安慰他了。徐灵灵筋疲力尽地躺在毯子上,把北北抱在怀里,轻声安慰他:“北北不怕啊,妈妈是去做一件特别伟大的事情呢。妈妈要是不去灭火,树都要被烧光了,也就没有小兔子小鹿陪北北玩儿了。”
北北紧紧地抓着妈妈的衣服不撒手,就连一条腿都搭在了她的身上,生怕再把他一个人扔下不管。
徐灵灵紧紧地抱着儿子小小软软的身子,一股后怕涌上心头,真的太危险了。
头痛感减低了一些,眩晕感也轻了不少,徐灵灵抱着北北,轻轻地吻他的额头,双手抚摸着他的后背,北北慢慢地平静下来。哭泣耗费了他很多体力,妈妈的怀抱又那么温暖,过了一会儿,就慢慢睡着了。
徐灵灵没有放开他,只是往外面看去,在一群忙碌的人中,找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更看到了他脸上从来没有过的惊慌失措。
花豹是直接冲进席牧的办公室狂吠的,叼了席牧的衣角往外拽。席牧立刻就意识到了问题,二话没说就跟着花豹奔出了办公室。花豹一边奔跑一边狂吠,还时不时地回头看看席牧跟上没有。一人一狗闹出这么大的动静,立刻惊动了不少人。训练场上正在训练的战士,几乎都跟了过来。
不止花豹,狗舍里的军犬们也都跟着狂吠了起来,它们也嗅到了空气中传来的味道,那是在训练中常遇到的,烈火的味道。
有了花豹做向导,人们一点弯路都没绕,跑了一段路之后,就看到了半空中飘散的烟雾,立刻锁定了目标。
闹闹和淘淘在山脚下对着烟雾狂吠,席牧心中狂跳,徐灵灵呢?北北呢?
他第一个冲到了火灾地点,地上一片泥泞,有的地方还有小小的水洼,半山腰里能弄出这么多水来灭火,除了徐灵灵,没有第二个人能做到。
还有一些明火没有被熄灭,有的战士带着工兵铲,立刻训练有素地铲起泥土来覆盖上去。没带工具的战士则用手捧,用树枝扑,用脚踩,齐心协力把明火扑灭了。
然后再地毯式检查,务必不留下一丝火星。这样就不可避免地发现了其中的异状,除了火灾现场,别的地方根本就没有水,可这些水是从哪里来的?别说晴空万里了,就是有云彩,也不会只在这一小片火灾现场下雨吧?
除了他们,一个人也没有,地上的水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很多战士都是追踪的能手,带队的军官更是其中的佼佼者,等把火熄灭了,凑在一起商量其中的蹊跷之处。
怎么看怎么像有人拿着水管子浇的,可问题是,水管子从哪里来?水又是从哪里来的?这可是半山腰!
还有,也没听说救火救一半就不管了的啊!人呢?到底是谁把火势控制住了的?总不会是鬼吧?
很多人就把怀疑的目光投向了席牧,花豹可是他们家的狗。
席牧恨不得这些人立刻消失,他当然知道原因,可是他不知道徐灵灵现在的状况啊!这么大的过火面积,这么猛烈的火势,她一个人是怎么做到控制火势的?一下子弄出这么多水来救火,她还能不能顶得住?
席牧想起以前徐灵灵将卡车收到空间里的时候,总是要休息一阵子的。今天这情况,可比收一辆卡车严重多了。
她还有力气控制空间回家吗?会不会就在这里?还有北北,北北可是一直和她在一起的啊!
席牧觉得自己快要疯掉了,头一次意识到自己的无能为力。空间这种超自然的力量,一直是帮助他们一家提升生活质量的,他们也习惯了空间这种超自然力量的存在,可他们到底还是忽视了,他们毕竟是人,徐灵灵更是一个娇小的女人,使用这种超自然力量对她的身体,是有很大的负担的。
他陷入深深的自责中,怎么能够忽视呢?这不明摆的吗?哪有天上掉馅饼的事情?不管得到什么,都是要付出代价的啊!
不行,不能这么慌乱下去,得赶紧平静下来,当务之急是让这些人赶紧离开!
席牧深吸一口气,摸着花豹的头:“花豹,真棒!”
人们的注意力立刻随着他的话转移了,可不,花豹可是退役的军犬,除了它,狗舍的那些军犬也狂吠来着。
跟着跑来的饲养员可得意了,抱着花豹不放手:“花豹你真厉害,要不是你,咱们可就碰上大麻烦了。”
是啊,要不是花豹去驻地叫人,等他们看到烟雾再来救火恐怕就来不及了,至少不像现在这样轻松。
席牧不动声色地转移着人们的注意力:“这个季节,没有明火,按说不该起火啊!”
“应该是人为纵火。”刘忠学沉吟道。
“会不会是有人上山,丢了烟头?”有人猜测。
“也有这个可能,这个地方除了咱们,还有林场的工人偶尔会来巡视。”
“回去给林场打个电话问问,今天他们有没有派人到这边来。”
“还得跟公安局打声招呼,让他们找人来勘探一下现场。”
“对,对,咱们赶紧下去,这么多人呢,这都踩成啥样了?别再破坏了!”
几个人商量着,开始指挥战士们往下走。
席牧磨磨蹭蹭地走在最后面,花豹被饲养员领回去了,说要犒劳一下劳苦功高的它,闹闹和淘淘却奔上了山,缠着席牧不走。它们跟妈妈不一样,跟饲养员没感情。
“席牧,走啊!”有人喊他。
席牧干脆挑明了说:“你们先走,我再检查检查,万一有啥火星子漏下的呢。”
“要不要给你留几个人?”
“不用,我就是不放心,应该没事儿,还有俩狗跟着我呢。”席牧状似漫不经心地摆摆手。
“狗又不是人。”虽然这么说,还是走了,已经检查了好几遍,一点儿后患都没了,他想再看看,那就看吧,还能看出什么来?什么痕迹让火一烧,这么多人一踩,也都没了。
席牧拿根树枝在地上像模像样地划拉,还真的是一副仔细查看的样子。
等听不见大家的声音了,席牧才颤抖着声音低声喊道:“媳妇儿,媳妇儿?”
拜托你赶紧答应,你可千万别出事!
徐灵灵挣扎着站起来,北北还紧紧地抓着她呢,抱着个孩子真心不容易。再不出去,席牧都要哭了。
看到一身狼藉的徐灵灵抱着毫发无损的儿子出现在他面前,席牧的眼泪真的下来了,一下子把娘俩抱在怀里,久久说不出话来。
真好,母子俩都安然无恙,席牧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
闹闹和淘淘围着三个人转圈儿摇尾巴,很兴奋的样子。
徐灵灵觉察到了后颈的微湿,从来没见席牧这么情绪外露过,他一直是一副稳操胜券自信满满的样子……
“我没事儿,咱们进去吧。”徐灵灵轻声说,带着一家子进了空间,闹闹和淘淘直奔外圈,它们俩和妈妈花豹一样,特别喜欢骚扰羊群。
徐灵灵把熟睡的北北放到床上,北北的小手仍然不放开她的衣服,席牧帮忙,这才让她解脱出来。
北北的小身子颤了一下,徐灵灵立刻握住了他的小手:“北北,妈妈在啊,妈妈在。”
北北平静了下来,继续安睡。
席牧这才有心情仔细打量妻子,见她头发也乱了,衣服也湿了,脸上更是黑一道灰一道的,鞋子上沾满了泥灰。
他蹲下身子给她脱鞋,徐灵灵把脚一缩:“怪脏的,我自己来。”
“别动。”席牧轻声说,不但把鞋子脱了,还给打了一盆清水来给她洗脚,小河的水位至少下降了一半,可见她刚才面对的情况多么凶险。
席牧默不作声地给她洗干净脚,拿湿毛巾擦了手脸,换了衣服,还给她梳了头。等把一个干净整齐的媳妇儿变回来之后,抱着她怎么也不撒手了。
能说什么呢?他们心里都明白,再遇到这样的事情,她只能冲上去。那是火,无情的火,能够吞噬一切的火,不是敌人,也不是罪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