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衍品着茶,心里暗暗赞叹。一为茶,二为临栩的笑,看起来毫无破绽,温文尔雅。可是,能别背着姑娘们瞪我么?能别“不小心”踩到他么?
待姑娘走后,临栩给了临衍倒了慢慢一杯茶,茶溢了出来,几乎要流在临衍身上。
茶满欺人,临衍委屈了,“我都派出我的精锐保护你了,而且他们是最有趣的,还能逗你笑,你怎么赶我呢?”
临栩对临衍这把横在脖子上的刀并不客气,语调冰寒,“那殿下还真是关心我啊!”
“对啊,我培养出来的,无论是卧底还是侍卫,都是最好的,哥哥不喜欢吗?”
“小雅,送客。”
“哥哥,你是斗不过我的,乖一点不好吗?”
“你要怎样?”
“这个嘛……我要你辅佐我,我们的组合才是最完美的。你瞧,父皇母后都在我们手里,那些老朽的大臣也不敢反对我们,将来,我继承了皇位,周边国家无人敢造次,国民幸福,边疆安定,不好吗?”
“可以,不过……我不要神。”
“这个不行,他们信神胜过信我们,若是我们公开不信神,他们早晚反了我们。”
“可是我不喜欢。”
“我也不喜欢,可是战乱爆发,受苦的是谁你清楚吧?没有了信仰,他们会无所顾忌,你是要让那些普通百姓成为争权夺利的工具啊!”临衍无奈道,几乎想把心拿出来摆在临栩面前,“我的耳目不可能遍布全国,你好好想想,神不可能一朝一夕就消失的。”
“我要为毁灭神而活,要囚禁甚至杀了皇帝的,你舍得吗?临衍,我是不可能的,从他送我死的那一刻起,我就不相信血脉了。”临栩冲动之间直呼临衍,自己也没有发觉。
“哥哥,可是……”
“也包括你,临衍,我不想为了黎明百姓,你不要和我说那些,我要为我自己。”
“那你做皇帝?太傅教过我们,黎民社稷为先,己为后。”临衍不管被他不小心打翻的茶,继续道,脸上泛起激动的红晕,“你说过的,半朵花的香只有半缕而已,我们同心同气才是完整的一朵花,任何事都不怕了。”
临栩俯下身,捡起破了小口的茶杯,慢慢把玩着,“你怕不是在梦中吧,我何时说过这种话?”
“哥哥,你该记得的,这是你亲口告诉我的,你还说你永远也不会忘记,还特地嘱咐我也不要忘。”
“殿下,我当初年纪小,说了什么不该说的错话,你不要放在心上。”临栩盯着临衍,笑出了酒窝,“更何况,我才不会那么天真呢。”
“我,我告辞。”临衍落荒而逃,他怕临栩再说出什么更冷漠的话来。
临栩仔细想想,还是想不起来他说过这话,怎么临衍就能记得这么清楚呢?“半年花开,半缕花谢。半片花瓣,半缕残香。”这首歌难道不是小时候为讨好官员作的么?他还记得那些官员夸他神童呢,虽然这歌现在他听来幼稚得要死,还带些附庸风雅的酸劲,但是这首歌的曲调都刻在骨头里了,随随便便一哼歌都是这首。
就像某些该死的善意,甩也甩不掉,他想。所以下次遇到脏兮兮的乞丐一定不管了,最好一眼也不看就从他们旁边迈过去,最好把身上值钱的东西在乞丐眼前晃一晃才好。以前一个油腻肥胖的地主就是这么做的,他现在还记得。当初若不是宋霖卡住他,他早就上去用千年老痰吐地主一口了。最后是宋霖偷偷揍了地主一顿,他给了那个乞丐身上全部银两,导致他有几天只能吃不饱饭。
如果再来一次,他一定不给乞丐钱了,也不要让宋霖行侠仗义了。他想到这件事,就想飞到那个乞丐身边,把钱要回来,还要加个利息才对,必须是高利贷才放过他!
越想越偏,临栩这才发觉自己思路跑了好远。他一个人笑了,声音清透,带着少年气。他刚才一定傻透了,若是宋霖在,定会嘲笑他“死小孩又想到哪里去了啊?”然后撞他额头逼他说。
临栩笑着笑着就笑不出来了,垂下眼睫,低声骂了一句“混蛋。”之后盯着茶盏,像个落寞的、被主人打了一顿的小动物,垂头丧气,良久,又补充了一句,“你喜欢谁不好呢?我有什么值得的。”
呸,想宋霖做甚,他又没病。临栩把思路扯回来,开始想正经事。
临衍刚才的意思是登基前不会杀他们?当然,登基后多半也不会杀他,最多发配了或是软禁,能有个好名声也不会担心他会反。而且,他的意思是登基后会留着神,并且很可能加大力度,增加神的守护者,那样想让神跌下神坛就更难了。所以……他还是要和临衍争皇位啊……而且,临衍知道了他的一切,他觉得压力更大了。
现在听那些卧底的话已经意义不大了,没有了这项工作,他反而闲了一些。翻翻书什么的,倒也充实。
临栩摸到一本古籍,竹简写就,很不方便,然而他如获至宝。这是一本记录前朝民俗的书,嗯?前朝的最高神是日月神?居然不是叫洪荒神!而且,信仰并不相同!
信仰日月神不忌肉,不忌酒色,追求享受,把“人间便是天堂”表达得淋漓尽致。本朝的洪荒神则刚好相反,提倡清心寡欲,刻苦成材,拜神之前还要斋戒沐浴。
他觉得,找到了突破口。
几日后,街头巷尾传开了另有一个日月神的事。虽有人嗤之以鼻,不屑一顾,但不少纨绔找到借口沉迷酒色,自然不会放过,立刻拜入日月神门下,夜夜笙歌,声称是对神最大的尊重。再加上本朝建立还不到五十年,前朝人士对戒酒色颇为不满,却不便发表,有了这个契机,自然鼎力支持。
虽然只有少数,人们大多还是信洪荒神,然而有些意志不坚定的,偷偷信了日月神。
因此,勾栏酒肆这段时日格外火爆,老板笑开了花。本来是有规定一个月开门营业几次的,连勾栏院姑娘们穿多少衣服都有规定,然而在人民的反抗声中,普通官兵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条律法形同作废。
做卷起这场暴风的蝴蝶的,正是临栩。他只是让一些人散布了消息,顺便新开了几家勾栏院酒楼而已。毕竟比起寡淡无味的斋饭,人们自然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