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无咎顿时哑声,掐在她纤腰上的手指蓦地收紧。
薛筱筱抿唇一笑,非但没停,还一路向下。
“雪宝宝!”裴无咎浑身紧绷,修长的手指猛地抓住了被子,最敏感的地方被她亲吻,他感觉自己像一只炸开的烟花,平时被她的手指碰到都要激动不已,现在他却清晰地感觉到了她柔软的唇瓣,甚至还有她小巧的丁香。
“殿下还没试过这个纾解的法子吧。”
“雪宝宝,别——”裴无咎脑子乱了,他自己都不知道是想让她“别这样”还是“别停”。
“无咎,让我上山,我想让无咎站起来,威武挺拔,就像它一样。”
她的声音有些不稳,裴无咎却顾不上分辨了,避火图里自然画了这个法子的,可他从来舍不得这样对她。浑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欢快地涌向被心爱的女人亲吻的地方。裴无咎闷哼一声,漆黑的凤眸紧紧地闭上,片刻又不舍地睁开,盯着她柔软的发顶。
……
一夜好眠。
薛筱筱纤长的睫毛在晨曦中颤了颤,杏眸缓缓睁开,正对上一双幽深的黑眸。
裴无咎皱着长眉,目光里交杂着无奈、后悔,更多的是掩饰不住的深情。
“殿下。”薛筱筱抱着他劲瘦的腰身,窝在他怀里,含含糊糊地说道:“不能反悔。”
一想到自己昨晚在灭顶的欢愉中竟然答应了让她上山,裴无咎骨节分明的手指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最终只是轻叹一声,将她紧紧抱在怀里,“筱筱,保护好自己,别让我担心。”
薛筱筱郑重地点点头,“殿下,我和火莲都会平安回到你身边。”
裴无咎亲了亲她白净的额头,“你更重要。”
虽然他言下之意是说遇到危险可以舍弃火莲,但薛筱筱铁了心要把火莲带回来。
在书里,他是没拿到火莲的,看裴无咎之前的意思,他都没打算亲自来雪龙山,估计书里侍卫们在雪龙山失手了。不过书里他也没有过继到建昭帝名下,也许动手的是建昭帝。
就算没拿到火莲,大不了再等三年,可裴无咎没有等,而是服下了虎狼之药,虽然能站起来,但他也只有三年的寿命了。
薛筱筱不知道他为什么做了这样的选择,但她决心不再让他面临这样的难题,火莲必须到手。
冬至前夜,夜空仿佛深蓝色的幕布,缀着繁星,半个月亮皎洁纯净。
薛筱筱长发绾起,小袄外面系了软甲,披上轻软的狐裘,带着侍卫们上了山。
裴无咎坐在大帐前,遥遥望着雪龙山,饶是他目力极佳,在深夜也渐渐失去了小王妃的踪迹。
“殿下,永吉会保护好王妃的。”长安低声宽慰。
裴无咎恍若未闻,他始终没有回大帐去,仿佛一个雕像,在深夜勾勒出一道模糊的剪影。
薛筱筱前后都是身佩利刃的侍卫,她并没有因此而放松警惕,一边走一边留意着。
上山的路是侍卫们提前勘察好了的,下半夜开始从山脚往上爬,到天蒙蒙亮的时候,刚好能到山腰,后面虽然是雪路,但天光大亮,又是提前探过路的,倒也没出任何意外。
永吉一直走在薛筱筱身侧,随时注意着她的动作,防备着万一她失足好及时救援。不过薛筱筱一路都走得很稳,虽然能听到她逐渐变快的呼吸,能感觉到她的脚步越来越沉重,但薛筱筱咬着牙,始终没有要求停下来休息。
到山顶的时候,巳时未过。
山顶一片雪白,纯洁无瑕,连侍卫们之前探路留下的脚印都消失不见,显然晚间又落过雪。
因为不知道火莲会从哪里冒出来,永吉命令侍卫们散开,均匀地分散在山顶各处,原地休息,静待午时。
另外一队侍卫则是巡视周围,裴无咎说过,肯定会有人来抢火莲,这火莲对他十分重要,只要火莲到手,对方就可以逼他答应一些苛刻的条件。但对方毕竟不能像他这样明着带几百侍卫过来,人数上处于劣势,所以只能在火莲花开的时候偷袭,以期出其不意地抢走。当然如果在最后时刻抢不走,对方可能会改变策略,将火莲毁掉。
薛筱筱被众侍卫围在正中间,她盘膝坐在地上,慢慢地调匀呼吸,借着狐裘遮挡,悄悄地揉着自己酸胀的腿。
眼看着午时将至,侍卫们都睁大了眼睛,搜索着那小小的花苞。
薛筱筱担心自己坐着的话会因为面积太大压到火莲,她小心地站了起来,目光在雪地上搜寻着。
她看看左边看看右边,突然,目光一凝。
就在她身前大约一米的地方,雪地上出现了一个小小的红点。
薛筱筱轻轻抽了口气,低声道:“永吉。”
永吉显然也看到了,招招手,侍卫们慢慢地围拢过来,以薛筱筱和火莲为中心,围了密密实实的好几圈人。
几百人静默无声,屏息凝神,盯着那小小的红点慢慢地拱出地面,枝杆伸展,花苞离开地面一臂之高,停止了生长。
与此同时,巡视的侍卫在山的北坡发现了敌人的踪迹,薛筱筱是从南面上山,这些人则是提前埋伏在北面,穿着雪白的衣服,被夜间的落雪覆盖,要不是永吉专门派人巡视,很难发现。
薛筱筱听着不远处厮杀的声音,目光紧紧地盯着那花苞。侍卫们则是手按佩剑,全神戒备。
正午,花苞最外面的花瓣缓缓地舒展开。
“嗖——”一支羽箭疾射而来,随之而来的,是数十道雪白的身影,从巡视的侍卫中脱围而出,直奔火莲。
永吉牢牢守在薛筱筱身边,侍卫们迎了上去。
血腥气渐渐浓郁,花苞终于完全绽放,露出里面火红的花蕊。
第092章
时机成熟, 永吉将背上的冰匣子放下,准备采摘火莲。
冰匣子刚刚放到地上, 白衣人首领发出一声尖利的长啸,不过瞬息,永吉还没来得及站起身, 一声巨大的“轰隆——”响起,脚下的地面猛地晃了起来。
薛筱筱眼睁睁看着眼前的景象剧烈摇晃了一下,还没等她反应过来, 身子被凌空甩出,朝着山下滚去。
永吉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地面裂开,火莲渐远, 王妃已经滚落山坡, 拿到火莲就救不了王妃。
想到上山时王爷说的“王妃的安危排在首位”,永吉目眦欲裂,一咬牙, 脚尖一点, 几个起落追了过去, 拉住了滚落的薛筱筱。
薛筱筱额头被飞溅的石头划破了, 鲜血糊住了眼睛,她随便抹了一把,推开永吉的手,喊道:“先拿火莲。”
永吉扭头看了一眼,火莲已经离他们很远, 其他侍卫正在奋力绞杀白衣人。山体剧烈摇晃,碎石滚滚而下,整个雪龙山的上半截似乎要塌陷。
……来不及了。
看看薛筱筱满脸的鲜血,永吉沉声道:“这山要塌了,不管火莲了,属下背着王妃下山。”让王妃重伤,他已经愧疚难安,要是让王妃陨落在雪龙山,他估计对王爷的伤害远比失去火莲要严重的多。
薛筱筱咬住了唇。
她不甘心就这么失去火莲。可就算他们准备得再充分,侍卫带得再多,也没料到对方竟然能把整个雪龙山给炸了。
脚下的地面剧烈摇晃,山石混着积雪滚落,山崩加上雪崩,大自然的威力谁也抵挡不了,在这种情况下,能活命都算是幸运。
一块巨大的石头从头顶落下,永吉一把扯过薛筱筱的胳膊,轻轻一甩,将她甩到了自己背上,几个起跃,避开了落石,飞快地朝着山下而去。
“让侍卫们撤退!”不断的轰隆声中,薛筱筱在永吉耳边大声喊着。
永吉长啸一声,尖利悲凉。正在与白衣人交手的侍卫身形一顿,齐齐朝着山下奔去。白衣人紧随其后,却再也顾不上交手,仓皇逃命。
滚石、雪崩,比侍卫们的速度还要快,薛筱筱回望一眼,发现不少侍卫已经被滔天的雪浪吞噬。
饶是永吉速度极快,也渐渐被追上,薛筱筱望着身后,雪浪翻涌遮天蔽日,暴虐的雪团中夹杂着无数巨石。
她伸出了右手,随时准备着接住后面袭来的暴雪和滚石,只要能碰到,就能收到空间里。
身后的暴雪马上就要袭来,永吉奔跑的速度已经催到了极致,落地的脚尖却正好踩中了一块崩塌的石头,他身子一歪,薛筱筱差点被甩出去,只能两只手臂一起抱紧他的肩膀。
暴雪挟裹着石头眼看要砸中她的后背,永吉向前一扑,在跌倒的瞬间,将薛筱筱甩了出去,他看准了不远处一丛灌木,控制好力道刚好把薛筱筱甩进灌木丛。薛筱筱没有摔伤,抬头一看,永吉却不见了身影。
整个雪龙山被拦腰炸断,雪线以下还算完整,雪线以上已经是人间炼狱。
薛筱筱刚好被永吉送到了下半截,她眼睁睁看着眼前出现了一道巨大的裂缝,山体在她面前歪斜,整个山头朝着另一面滑去,滚石暴雪吞噬了所有人。
……除了她。
“不——”一滴眼泪混着鲜血,从眼角滴落,薛筱筱扑了上去,隔着两臂宽的裂缝,身子悬空探了过去,将右手贴在了正在滑落的山头石壁上。
……
从后半夜薛筱筱上山,裴无咎就一直待在大帐外,虽然什么都看不到,但是他知道自己面对的方向,有他的小王妃。
长安最终没再劝他,只是默默地抱了大氅,披在裴无咎的身上。他站在裴无咎的轮椅边,遥望着雪龙山,期盼着永吉和王妃能顺利地带回火莲。
此次跟来的五百侍卫有四百上了山,山下只剩了一百侍卫守着裴无咎,还有两百隐藏在暗处的,随时准备接应。
长安心里暗暗盘算着,就算宁王想要截获火莲,但宁王毕竟不能明着派出几百人,从人数上来说,他们还是占了极大优势。
这一次,王爷应该能站起来了。
天空湛蓝无暇,正午的阳光笼罩着雪龙山,整座山像是一个白衫绿裙的仙子,静静地站在那里。
他们看不到山上的情况,只知道按照时间推算,火莲应该已经盛开。
突然,巨大的轰隆声从雪龙山传来,离了这么远,长安都能感觉到脚下的地面在晃动。
裴无咎脸色一下子变得雪白,黑眸死死盯着雪龙山,喝道:“所有人,上山接应!”
他的手下向来是法令严明令行禁止,即便都知道王爷身边不留人会非常危险,但裴无咎下了命令,留守的一百侍卫和暗中接应的两百侍卫纷纷朝着崩塌的雪龙山而去。
长安默不作声,推着裴无咎飞快地跑向雪龙山,轮椅在坑坑洼洼的地面上颠簸,裴无咎却毫无所觉,修长的手指紧紧地抓着轮椅扶手,目光焦灼在雪龙山上。
雪龙山的上半截整个坍塌了,周围萦绕着漫天雪雾,暴雪滚石模糊了山头的形状,但裴无咎隐约察觉,那山头正在倾斜滑落。
此时是正午,他的小王妃应该在山顶,短短的时间内,她几乎不可能从山头上下来。
裴无咎的手指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突然,天地寂静,倾斜滑落的整个山头…
…不见了。
长安脚步一顿,几乎惊呆,他下意识揉了一下眼睛,再看过去,确认自己并没有眼花。
雪龙山的上半截凭空消失,只余下半截留在那里,遥遥望去,像是一截断面平整的树桩。
此时那树桩断面之上有几百道人影坠落,像是下了一场“人雨”。
裴无咎修长的手指几乎要将轮椅扶手捏碎,沉声道:“一百侍卫上山接应。两百侍卫散开,围住雪龙山,不许任何人靠近,也不许任何人离开,违令者,杀无赦。”
他可以肯定那消失的山头跟他的小王妃有关。
可是,她那神奇的包袱并不是无限大,上次只是藏了个尸体,她头疼得差点晕过去,养了好几天才缓过劲来,这一次,硬生生藏下了半座山,她、她又付出了怎样的代价?
裴无咎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痛恨过建昭帝,要不是建昭帝,他的腿又怎么会被废?他不需要那火莲,小王妃又怎么会冒险上山?他更恨的——是他自己,他连站起来陪着她上山守护在她的身边都做不到。
轮椅颠簸上前,长安看到永吉远远跑了过来,怀里抱着一个人,身上的雪白狐裘染了血色。
“王、王妃!”长安失声叫了起来,披着雪白狐裘上山的,只有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