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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童溪原本打算下午开溜的,毕竟那是人家公司的团建,她哪能总是尾巴似的跟着?适可而止就是了。然而韩怀公实在热心得过分,童溪招架不住,只能从命。
    这小镇以竹编为主题,做的是文化旅游,民俗旧艺和酒馆茶楼都挺齐全。公司一伙儿人走马观花,不像童溪调研那样细致,博物馆、书院之类的迅速逛完,最后停到了一家竹编工作坊,打算体验一把竹编手艺。
    工作坊的规模不小,外观设计也很古朴。
    童溪他们进去时,里面已经坐得半满。
    小部分是散心的游客,大部分是一所高校的竹编研学团,以美女居多。
    童溪昨天来过这里,不过是为调研取素材,顺便看看游客流量和效果之类的,并没体验竹编。那老板竟然还认识她,亲自过来招呼,安排几位教竹编的师傅。
    将近二十个人呼啦啦坐上去,整个工作坊几乎被坐满。
    竹篾劈得细长干净,宽窄长短各异,能编的东西很多,简单如笔筒、花篮、扇子、竹筐、竹箱,复杂如飞禽走兽、山水花鸟,全凭一双灵巧的手。靠墙的架子上摆着许多学员编好的成品,整洁干净,插放斜逸的花枝后很漂亮。
    童溪来之前做了很多功课,也采访过手艺人,懂得更多一点。
    入门级的东西太简单,她野心作祟,打算编个有当地特色的熊猫。
    教手艺的老师有当地高校的年轻教师,也有精通此道的学生。照管几位女生的是一位不到三十岁的男老师,姓许,长得白净清秀,身上一袭宽松舒适的纯色浅灰棉麻衣服,常年跟慢工出细活的手艺人打交道,性格也磨得平和。
    老师讲了注意事项后,各自动手。
    旁人面前都是纯色竹篾和麻线,唯独童溪面前是漂染成黑白双色的竹丝。
    许老师看了一圈,最后在她面前停下。
    “动物可不好编,你以前试过?”
    “没呢,是第一回 。”童溪笑了笑,拿着图样跟他请教一些看不太明白的地方。
    许老师便耐心讲解,顺便给她示范手法。
    另一头的几位男士已经动手编了,那手指头敲代码的时候噼里啪啦惊天动地,灵活得很,碰见竹篾反而玩不转了,笨手笨脚的,编得歪歪扭扭。
    唯独韩怀公和穆逸舟最上道——
    韩怀公家学渊源,小时候跟家人游学,也碰过这类东西,选了花筒编,手到擒来。穆逸舟初高中时建模做机器人,空间几何能力极强,学东西很快,又能静心稳住性子,编起来也不难,就是手法很生硬。
    听见那边断续高低的声音,他瞥了一眼。
    就见童溪手里捏着竹篾,微微偏头,鬓发滑落下来,有一缕垂在白皙的颊侧,眉目唇鼻的轮廓清丽动人。而她的旁边,则是那位自称老师的许先生。
    从他的角度看过去,两人离得极近,许先生看她编底子,说着动作要领,不时纠正姿势。
    快要手把手教了似的。
    穆逸舟皱了皱眉,拎起面前那把竹篾,抬步便往那边走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穆师兄醋啦=w=
    第26章
    编竹器的案台很宽敞, 一溜竹凳摆得整齐。
    穆逸舟过去后,径直将竹篾放在童溪旁边, 而后俯身, 一只手撑在她身侧, 整个人几乎罩在她身上, 低声问:“编什么呢?”
    “编个熊猫, 好像有点难。”童溪侧头, 看见他拿来的半成品, “你这是?”
    “笔筒。”穆逸舟说着, 瞥了许老师一眼。
    许老师自发让开, 去看看别人。
    穆逸舟就势坐在童溪身旁, 抄起她的图样, 大概看了一遍, “这不挺简单的吗。”
    简单吗?
    童溪暗暗翻了个白眼,“你还觉得曲面积分特别简单呢。”
    ——当初她和巫文静被高数虐得死去活来,抱上穆逸舟的大腿后,请他帮忙讲题。穆逸舟翻开书扫了一眼, 就用跟此刻差不多的语气说了相同的话, 差点没给她气死。好在童溪不是玻璃心,没有被他无意间流露的智商碾压给打垮,厚着脸皮请他把那玩意儿讲得更简单明白。
    后来两人在一起,童溪还记着这事儿,教育穆逸舟。
    “每个人天赋不一样的,你觉得简单的东西, 对别人来说就是很难理解,别那么直白地降维打击好不好?”
    穆逸舟当时听进去了,没想到时隔数年,居然又犯老毛病。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三日不打,也会上房揭瓦。
    童溪觉得又被穆逸舟秀了一脸,面露委屈。
    穆逸舟自觉失言,屈指抵着唇清了清喉咙,拿过芒果汁递给她,“先喝一口。”
    这便是认错的态度了,童溪咬着吸管,含糊地说:“谢谢。”
    负责指点的许老师已被陈漪勾住,童溪有大神保驾护航,也顺利了很多,碰见麻烦的,穆逸舟捣鼓两下,竟然也有模有样。等她的熊猫编出小半,穆逸舟的笔筒已然成型,索性丢在旁边,专门指导她。
    但天赋这个东西,毕竟是人各有命。
    童溪能将一篇古文过目不忘、倒背如流,却搞不定收放变幻的细小竹篾。
    穆逸舟口说无用,直接来了个手把手的教导。
    最初还是并肩坐着代劳,后来便成了拥抱——他的手臂绕过肩膀环着她,从她的角度穿插挑压,修长的手指握住她的手,指腹摩挲过手背,温热柔软。脑袋相隔咫尺,他的呼吸在偶尔侧头说话时落在她脸颊。
    有那么一瞬,他的唇蹭在她的脸颊,不知是有意无意。
    童溪脑海里的某根弦被轻轻拨动。
    她从沉浸着的竹编里醒过神,赫然发觉两人姿势的暧昧,而穆逸舟仿佛恍然未觉,手指捏着竹篾,稳稳地穿过狭窄的缝隙。
    童溪的心跳渐渐乱了,他身上的气息霎时变得无比强烈。
    有熟悉的慌乱悄然滋生。
    是大一下学期吧,社团搞活动,等待人来的间隙里,穆逸舟教她解九连环,也是相似的姿势,只是离得没这么近。那是她第一次被穆逸舟圈在怀里,心跳得跟鼓擂似的,窃喜又紧张,却还要强作镇定,藏住暗恋的小心思。
    分手后消沉低落,竖起自保的铠甲,她以为不会再心动。
    但此刻,心跳却清晰分明,愈来愈快。
    童溪有点贪恋,却不敢沉溺,偷偷觑了穆逸舟一眼,鼻梁高挺,眉目英朗。
    那是她深爱的,曾在送他出国的时候,捧在掌心一寸寸吻过。
    童溪下意识舔了舔唇,取过芒果汁深吸了两口,才低声说:“我出去下。”
    穆逸舟微怔,手臂松开,放她自由。
    童溪面如止水,心似鹿撞,借着找卫生间的由头出了工作坊,到外面的树荫下透气。
    暮春的天气温暖和煦,青石路上有游客走过,年轻的恋人嬉笑打闹。
    童溪坐在树下秋千,垂头盯着脚尖,将回味过无数遍的那句诗默念——“他来诱我上天,登到半途,又把梯子给我抽了。他来诱我去结识些美人,可他时常使我失恋。我所以一刻也不敢闭眼,我翻来复去,又感觉着无限的孤独之苦。”
    诗出自郭沫若《女神三部曲》里的《湘累》,别的早已忘却,只有这句印刻在脑海。
    童溪觉得,穆逸舟就是那个抽走梯子的人。
    诱着她往上攀爬,却在中途忽然撤走梯子,松了手,于是她摔得粉身碎骨。
    怎么能再被诱惑呢?
    可是,她又多想摘到天上那颗最璀璨的星辰。
    童溪回去时,穆逸舟已经搞定了最难的那部分,其他人的竹编也陆续成型。
    童溪再接再厉,将一只黑白分明、憨态可掬的小熊猫搞定。
    工作坊的服务很周到,做好的成品可以留着,也能带走,若不方便携带,还提供寄送的服务。童溪那只熊猫不方便携带,怕压坏了,决定寄走,穆逸舟下手快,拿着熊猫和笔筒三两步走到服务台,扫码寄件。
    童溪藏着心事,由他去了。
    寄件的时候,可以往里放卡片,写点东西。
    穆逸舟站在台侧,回头问她,“你的熊猫想写什么?”
    “既然是在竹里做的,就写竹里馆吧,王维的那首。记得吗?”
    “当然记得。”穆逸舟练过书法,字写得漂亮,于是代劳将那首诗写上。落款处是制作人,他写下童溪的名字,想了想又添上他的。
    童溪、穆逸舟,分隔太久,如今写到一起,竟让他心里涌起难言的情绪。
    穆逸舟端详片刻,唇角笑意渐深。
    当天晚上,有精力的去酒馆里浪,玩累了的在酒店休息。童溪手头的文还没写完,这两天疏于码字,耗费了不少存稿,当晚闭门锁窗,安安静静地码字,总算没放任自己坐吃山空。
    回a市的飞机不是同一班。
    虽然买了同一天的票,童溪那趟却要晚半个小时起飞。从竹里到机场的车程比较远,穆逸舟公司包了车,加上童溪也不嫌多,于是结伴同行。
    登机口离得不远,童溪不急着走,跟陆佳欣她们坐着候机。
    隔壁男人们在闲聊,不知怎么就聊到了烟草。
    韩怀公见多识广,科普几个烟草的牌子,穆逸舟不在,去洗手间了。人群里不知是谁提了一句,说:“上回穆总抽的那个呢?看包装很有逼格,肯定也有点来头,韩总知道是啥牌子吗?”
    “啥?”最年轻的彭同学露出个惊呆的表情。
    也有人同样惊讶,“穆总也抽烟?”
    “抽、抽啊。”说话的是高鹤,被他们问得自我怀疑,赶紧跟韩怀公确认,“穆总抽吧?”
    韩怀公挑了挑眉,算是默认。
    张鹤这才说:“就测试版产品上线那会儿,穆总忙得连轴转,半夜里抽烟提神来着。”
    “有吗?”几个技术人员面面相觑。
    “在吸烟区,不是在办公室,你们当然没看见。”张鹤赶紧补充。
    讨论声传到这边,陈漪抱着手臂玩手机,仿若未闻。倒是陆佳欣坐不住,戳了戳童溪,“穆总居然也抽烟?我还以为他那么高冷,不碰这种俗物呢。不过——穆总抽烟肯定很帅吧?”她挤挤眼睛,因胸怀坦荡,开起玩笑也毫无负担。
    童溪抿唇笑了笑,“我没见过,不知道啊。”
    以前穆逸舟精力充沛,时常锻炼,从来不碰这种伤身体的东西,就连喝酒都很节制。
    现在居然也会抽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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