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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下的农场周围有许多村民,午后阳光灼烈,但好在山风习习很是凉爽,田间不少挥着铁锄劳作的农人,小径上也有一群飞跑的孩童在嬉耍。
    偶尔玩声太大,地里的大人便赶紧呵斥孩童:“小点声,山上有吃人的老虎!被天子抓到是会被吃掉的!”
    村民满脸愁容,没办法,怪他们这里山清水沃,连天子都爱来凑热闹。本来大家都不敢四处乱走动,但地里的菜需要拔苗浇水,农场的沈娘子也叮嘱他们可以来地里,只要别与王都来的士兵发生冲突便好。
    他们都信沈娘子的话,沈娘子是当地的女菩萨,可热心哩!
    寿全穿过树影,蹲在一处土堆后对两个活蹦乱跳的小童笑道:“小子,过来,想不想尝尝荔枝?”
    两个小童从来不知道荔枝是什么东西,好奇过来瞅。他很快就把手上的两封信递了出去。
    第20章
    景辛睡了长长一个午觉才醒来,山中空气太好了,她比在王宫里困了不少。
    寿全说信已经送出去了。
    她唇角含笑,只等戚慎回来了。
    她在借沈清月与秦无恒的口吻互相约对方见面。
    秦无恒今日已经把沈清月的糕点送到了戚慎眼前,也把差点把她送到猛虎口中,下一步自然就是让戚慎遇见惊为天人的山中仙女沈清月了。
    她得赶在戚慎见到沈清月之前让他明白沈清月是他堂弟的心上人。
    她伪造的信笺里没有留下字,只是依照小说里那些还记得的印象夹了一颗红豆,让小童告诉对方“酉时的相思树”,常常在农场山头那颗相思树下幽会的两人会懂这个意思的。
    到用晚膳的点,戚慎派人来请景辛去庭院中用膳,诸侯与臣子都在。
    景辛梳妆一番过去,她的妆容比宫女们画的更精致。梁朝的妆总过分强调气色的鲜明,忽略掉了结合五官来修容,她交代宫女画的妆更衬托五官,连桃花色眼影都是如今还没有的画法,长欢与宫女都惊呼绝妙。
    她一出场便吸引了全场所有关注,毕竟当初周普献美时原主的美貌便已经轰动全国,而在场大部分都是男人,少有几个心腹大臣才带了正妻或子女。面对这种关注景辛倒是习惯了,她上辈子也是校花的级别,美院追求她的男生那么多,想想还蛮可惜,竟然把初吻留到了另一个时空。
    这种惊艳的聚焦也只存在很短暂的一瞬间,众人起身朝她行礼,不敢再把视线停留在她身上。
    景辛朝戚慎行礼,男人高坐在龙椅上,墨蓝龙袍在风中翻飞,对她的盛装打扮也很惊艳,但又早见惯了她床笫间的妩媚承欢,片刻便是一种“也不过尔尔”的表情。
    虽是乡野,菜品也被安排得很丰盛,等都吃得差不多时,秦无恒起身朝戚慎说去巡视。
    景辛掩袖询问戚慎:“天子,臣妾也吃饱了,您还吃么?”
    宫女在为戚慎斟酒,他也只饮下一口,也是不再吃。
    “听闻在山上看夕阳很美,臣妾可以邀您去赏夕阳吗?”
    戚慎没有开口,起身示意她可以。
    她跟在他身后离开,席间众人齐声恭送他们。
    他们来到一座高山上。
    漫山遍野都被夕阳镀上温柔流光,景辛很喜欢这种惬意,举起手指对着远处夕阳圈出一块觉得美好的风景,好想摆上画架坐一下午啊!
    戚慎:“看见什么了?”
    “霁色陡添千尺翠,夕阳闲放一堆花。”瞎几把乱改词引用唐代诗人的美句,景辛演出岁月静好的模样,“这里宁静,臣妾感激王上带臣妾来看风景。这么美好的地方,好想以后老了也能陪天子来呀。”她忽然想到什么,黯然地垂下头,“可是臣妾老了就不好看了呢,天子肯定不再喜欢臣妾了呢。”
    她昂起脸紧张期待地注视戚慎:“天子,您会吗?”
    她的桃花妆太适合这张脸,嫣红醉人,原本精致的五官在夕阳的光晕里更显妩媚。这样小心翼翼的期待令戚慎唇角上挑,忽然就很是想笑。
    “当然,寡人不喜欢你人老珠黄的模样。”
    景辛黯然收回视线,表面哀伤,心里想骂人。
    干完这一票本宫就撤!
    一人独美不香么!
    她忽然咦了声,看着山下那片树林:“竟也有人约会至此,那男子怎么有些像少宰?”
    戚慎顺着望去,山下林中碧绿掩映,几块大石背后站着一对璧人,似是躲在大石后幽会,他们这个角度却刚好可以望见山下那对璧人。他一眼认出那男子是秦无恒。
    秦无恒与一红衣女子单独相见,前后竟无侍从。他们在山上,离得较远,并不能听见秦无恒与那红衣女子在说什么,但侧脸瞧着那女子应该是容姿出众。
    只见秦无恒将女子抱在怀里,女子也很顺从眷恋地圈住他腰。
    戚慎倒从未见秦无恒身边出现过女人,曾经几次为其赐婚,秦无恒总说要一心帮他处理朝政。
    戚慎欲往前一步,景辛拉住他袖摆:“天子,是少宰带来的女子么?他们真恩爱,我们不要打扰他们可好。”
    戚慎没再往前,夕阳渐沉,他也准备回去了,想着刚才这一幕往回走去。
    他人高大,即便是正常走路也比景辛走得快得多,景辛小跑几步才能跟上。
    “王上,您慢点走,等等臣妾。”
    戚慎停了脚步,但只有很敷衍的片刻。
    周围渐渐涌起虫鸣蛙吟,还有山下炊烟人家传来狗吠声,他并不喜欢这种声音,甚至是厌恶虫子的声音——就像宁翊宫后山那口枯井里的声音,一模一样。
    景辛小跑着追上他。
    女子出了热,身上幽兰的香传来,小声喘息说:“王上,等等臣妾。”
    “你腿短?”
    景辛微愣,好歹她两辈子都是修长笔直细白腿吧!竟然被这样侮辱!
    “乡野风景太好,您不多看一会儿吗?”
    他语气冷淡:“虫蚁恼人。”
    “那我们回去吧。”
    行至山腰,景辛瞧见远处田坎边坐了个小娃娃玩耍,旁边田地间有老人牵牛耕田。
    “王上,您看,连牛都有人牵呢。”
    “臣妾的手却没有人牵呢。”
    戚慎脚步终是顿住,垂眸望去,白肤花容的女子一脸哀戚委屈,一双染上桃花风情的美目却无怨无悔,深情款款又害怕他生气,小心凝视着他。
    他终是牵住她柔软细腻的手,她瞬间笑起来,连夕阳都失色,他也被逗得扬了下唇角。
    ……
    残阳席卷着盛夏傍晚清凉的风经过,所映之处都盈满一汪款款情深。
    微风卷起红色裙摆,少女唇角是眷恋不舍的微笑。
    山下成片的相思树下。
    秦无恒就这样拥抱了沈清月许久,舍不得打破这份宁静,他忽然想到什么:“以后我们再想见对方便还是像这次这样,信中只夹一粒相思红豆,不要留下只言片语吧。”
    “好,你最细心,我听你的。”
    秦无恒弯起唇角,他甚少有这样纯粹无虑的笑,在朝堂他是不苟言笑的正派忠臣,在仇人面前他卑躬屈膝,做足了一个手足情深的好兄弟。
    沈清月喜欢看他的笑,轻轻抚上他眉眼,两人相顾无言许久,都默契地只用微笑代替这千言万语。
    他们已经有半年未见了。
    沈府被灭门后她便被秦父养在太宰府,及笄后她越发出落得花容月貌,太宰府上门客众多,为了她不被发现,秦父下了死命令把她送到玉屏这处农场。
    农场私下是秦家的产业,知道的人甚少,她待在这里会很安全。
    她在这里学习厨艺,学习琴棋书画,学习各种暴君会爱上的技艺,也每天看秦无恒命人从王都送来的天子每日起居录,她的生活每时每刻都是在了解戚慎,可她想了解的人只有眼前人,她只爱秦无恒一人。
    复仇可以再快些多好,她只想跟他在一起。
    后来秦父死了,被暴君的三尺白绫吊死在悬梁,昔日荣华的太宰府被抄,她的心上人被赐了新的少宰府,也失去了父亲的庇佑,单打独斗,只有她能帮助他。
    “阿恒,我好想好想你。”
    秦无恒鼻尖触上她鼻尖:“我也是。”
    亲昵够了,秦无恒敛去柔情说起正事:“明日的计划如常,你会怨我吗?”
    “不会,事成后我会保护好自己,绝不会让那狗皇帝碰我分毫。”
    “清月,委屈你了。”秦无恒搂住沈清月感叹一声,说起明天重要的细节,尤其叮嘱她不要被箭伤到要害。
    他忽听一串陌生的脚步声响起,瞬间看向声源处,一块大石背后探出个脑袋,是个脸色黝黑的老农人。
    老叟对上他眼睛吓了一跳,瞧见沈清月才松了口气。
    “沈娘子,你也在啊?”老叟从大石背后走出来,挽到小腿的裤管沾满泥巴,他左手牵个及膝高的小童,右手牵着一头大黑牛,冲沈清月笑道,“我经过这,没打扰你们吧?”他对秦无恒这个一身贵气的男子充满好奇,但从穿着气场也知对方贵不可攀,不敢再打量。
    沈清月眸中闪过一抹复杂之色,弯唇笑道:“无事,李翁是经过此地?”
    “是啊,东边那块田不犁不行了,我刚……”
    秦无恒不由分说便夹出暗器欲脱手飞出,他要杀人灭口。
    “阿恒不要!”沈清月急急握住他手腕。
    老叟惊恐受吓,脚边小童也害怕地抱紧他大腿哭出声来。
    秦无恒:“他偷听到我们的谈话。”
    “我没有偷听,我真的没有偷听,沈娘子……”老叟无辜求助,自然知道这山上来了王都的暴君,也明白这应该是暴君的人。
    沈清月示意老叟先走,劝住秦无恒:“他是我农场附近的老村民,我认识他,他不会偷听的!”她知道秦无恒复仇下的性格,紧张求他收手。
    秦无恒终是收回手,犀利似箭的眼睛瞥向老叟,示意他速速离去。
    老叟连连对沈清月道谢,牵起孙子和大黑牛匆忙走开。
    沈清月:“不要伤害无辜,他不会出卖我的。”
    “嗯,我听你的。”
    两人不再逗留,各自分开。
    秦无恒目送沈清月走远,顺着草地上黑牛踩踏的脚印疾步而行。他很快就看见拐下坡坎的老叟。
    指尖暗器凌空飞向老叟,精准刺入他后颈。老叟僵硬着用最后一丝力气回过头,另一块暗器瞬间又刺中他喉间,整个人轰然倒塌。脚边三岁大的孙子被喷了一脸血,不知道跑,只吓得哭。
    秦无恒与那三岁小童对视着,一秒,五秒,最终他还是扬起了手上暗器,但那小童忽然间一退,噗通一声掉下高坎。
    他疾步上前,高坎下是一片池塘,小童不会水,扑腾几下很快不再动了。他收了暗器,冷漠转身离去,剑眉下一双黑眸闪过不忍,但也仅有短暂的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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