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细微的摩擦声传出,叶河图目光一动,转头落在了陈惊蛰踢出的脚上,那柄锋芒毕露的尖刀,在军靴之上,显得尤为的刺眼。叶河图顿时收势,开山刀旋转而回横栏而去,猛然间一拍,刀柄打在了陈惊蛰军靴上的尖刀,陈惊蛰一脚落下,手中的两柄军刺也是一点都不含糊,反手一抓,向着叶河图连环刺出。
叶河图伤势未愈,又中了枪伤,原本已经不宜出手,即便是在和歌若水再三的劝阻之下,叶河图依旧坚持要自己出手,取了陈惊蛰的头颅。在和歌若水的眼中,为了杀掉这个不值一提的男人,而让叶河图再度陷入到重伤之中,那么她的心里将会无比的自责。
渐渐的,叶河图的步伐开始变得有些凌乱起来,之前半个多小时的杀戮,已经让他消耗了不少的体力,现在的叶河图可并非是全盛时期,半个多小时的耗损,至少让他对上陈惊蛰之后变得有些艰难起来。陈惊蛰眼中精光一闪,也是发现了叶河图的弊端,脚步凌乱,便是下盘不稳,所以陈惊蛰挑准了机会,看中叶河图的动作,虚张声势的一刀刺出,将叶河图逼退,旋即便是手脚齐动,把所有的精力全都用在了攻击叶河图下盘之上。
陈惊蛰冷笑一声,一脚勾出了叶河图脚踝,两柄刺刀几乎不分先后的到了叶河图的大腿之处,叶河图心神一震,将刀一横,拦住了一柄刺刀,但是另外一柄刺刀终究还是在他的大腿之上划出一道不浅的痕迹。
叶河图嘴角一列,眼中的杀机更甚,蹬蹬蹬退后三步,丝毫没有估计到大腿之处的伤势,便是再度迎上了陈惊蛰。三步起跳,开山刀被叶河图骤然甩出,插在了陈惊蛰的头顶之上,没入石墙,将陈惊蛰惊出了一身的冷汗。面对凌空跳起的叶河图,陈惊蛰不慌不忙的应对着,刺刀出,招招致命,直取叶河图的下盘要害。
既然选择了用脚对付陈惊蛰,叶河图自然不会没有一点的准备,连环脚连连踢出,数脚之间便是将陈惊蛰手中的军刺踢飞,陈惊蛰军刺一脱手,便是露出了败象,被叶河图紧紧逼迫,陈惊蛰双拳攥起,每一拳都是打在叶河图的双腿之上,一拳一脚,来回了数次,叶河图才落稳了身形,两个人再一次赤手空拳的交手在了一起。
没有任何的言语,叶河图这一次拼了命的冲向陈惊蛰,一拳打出,这一拳,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究竟用出了多大的力气,那一刻,他的脑海之中再度浮现出了那一幕,子弹穿过了他后背的那一刻,如果自己没在那里,是不是凝冰就会成为那一个因为他们三个交战之局的牺牲品呢?如果是那样的话,或许整个京城,都会在自己的一怒之下彻底的变成人间炼狱。
即便如此,叶河图的心中也是顿时掀起了滔天的怒意与杀意,坚韧如铁的拳头一拳打在了陈惊蛰的胸口之上,同时,陈惊蛰的一掌也是不偏不倚的打在了叶河图的肩膀之上,叶河图退后了几步,站稳了身形,脸色出人意料的有些惨白,嘴角也随之溢出了一丝鲜血。
而陈惊蛰则是在叶河图的一拳之下,被彻底的掀飞了出去,足有六七米,最终撞在了破败的石墙之上,跌落了下来,挣扎了数次,陈惊蛰才勉强的半跪在了地上。
“噗——”
一口逆血喷出,陈惊蛰双眼之中带着一丝迷离,摔得七昏八素,灰头土脸,叶河图的这一拳,可算是震动了他的五脏六腑,即便达不到彻底将他的内脏震碎的地步,但是,却也不是陈惊蛰能够吃得消的。
陈惊蛰带着些许畏惧之色,看着一步步走来的叶河图,心中开始变得忐忑起来,担忧起来。叶河图那杀人般的目光,让他的内心变得焦躁不安。
“叶河图,你不能杀我,否则的话,老首长不会放过你的。”陈惊蛰望着叶河图杀意凛然的眼神,平生第一次生出了一丝畏惧感。
叶河图冷笑着,并没有说话,而是一步步的靠近着陈惊蛰,直到离他不足一米之远,叶河图才淡淡的说道:
“你放心吧,我说过,即便是老首长,也不可能救得了你。不要再天真了,呵呵,你以为老首长真的会保你一生?有些事情,你早就应该知道的。你,仅仅只是他手中的一枚棋子而已。到了该丢弃的时候,你便一文不值!”
“不可能!你胡说,老首长不可能这么做的。我陈家为了共和国做出了怎样的牺牲,付出了多少代价,流了多少血,死了多少人,他不会不知道的,老首长不会这么做的。”
陈惊蛰面容阴冷的说道,他不相信,老首长会如此对待他们陈家。
“自欺欺人。你以为老首长你的回来救你?你以为这个世界真的是公平的?你不会不明白,这个世界上究竟什么才是最为牢靠的关系吧,那就是利益,而且是彼此都有利可图的利益。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从你能够肆无忌惮的进入雾灵山,而不被中央所追的那件事之中,你就应该知道,你在他的手中,已经失去了利用的价值,而且,军刀的出现,便是代表着老首长的立场,也就是说他站在了赵师道额一面,尽管你不愿意相信,但是事实如此,无论如何都是改变不了的。哼哼,你不是不懂,而是你不愿意相信,不愿意相信这二十年来,你一直都被老首长当做磨刀石一样扶植而起的木偶。从一开始,你就注定了的悲哀,一切,也算是你咎由自取而已。”
叶河图的话,深深的刺激着陈惊蛰,同时也让他的幻想成为了泡影,再度被拉回了现实之中。尽管他一千个一万个不信,但是叶河图说的没错,从军刀出现在雾灵山之时,他就应该有所察觉,或者说是提前的预警,即便是没有叶河图的出现,自己或许也未必能够伤的了赵师道他们,暗中,不知道被老首长布置了哪些人,自己可能一旦出击,便会遭到狂风暴雨般的打击。
但是此刻的陈惊蛰依旧不愿意相信,老首长的所做的一切。陈家为华夏不知道做出了多少惊天动地的大事,但是自己却落得被这样被老首长遗弃的结局,不可谓不悲哀。
“华夏对不起陈家,他也对不起陈家!好一个卸磨杀驴,哈哈哈。好好好,不过今天,就算是没有那个老东西,我陈惊蛰一样会强势崛起,我的成功,便是顺应天意!谁挡在我的面前,就只能是死路一条,我要堂堂正正的进入中南海,告诉他!”
陈惊蛰面容残暴的说道,嗜血般的嘴角让人毛骨悚然,那种感觉似乎是想要与之同归于尽。
“恐怕你没有这个机会了。”叶河图道。
陈惊蛰不禁嗤笑一声,望了望晴朗明亮的圆月夜,伸出手腕,看了一眼手上的江诗丹顿,八点零五,他们也该来了吧。
“难道你以为没有他,我就必死无疑了吗?你错了,你还是先看看街口吧。”
叶河图循着陈惊蛰的手指,向着远处的街口望去,一片片从大街小巷涌入的剽悍大汉,从后街口鱼贯而入,气势如猛虎,霸气凛然,不愧是东北的爷们,素以彪悍刚猛著称,哪怕是叶河图都是不禁暗暗点头,果然是一伙狠人。
“呵,好大的阵仗啊。就是不知道会不会是纸老虎,一碰就会破呢。”
叶河图笑着说道。叶河图没有去数那货彪悍的大汉到底有多少人,一个面色沉寂的青年男子,如入无人之境般的从后街口迅速的来到了高楼之下,单膝跪地,沉声说道:
“恭迎主人。属下带领挑选而余的五千东北精锐人马前来助阵。”
陈惊蛰一楞,脸色有些变化,声音的确是贺一羽无疑,但是他可是从来没有叫过自己主人的。这个时候,陈惊蛰的脸色彻底的沉如死灰,这个时候,如果他还不知道情况的话,那么,他也便不配称之为京城第二的花公子了。
“贺一羽!果然是你!为什么要背叛我?”
陈惊蛰的声音变得沉默起来,但是此刻他却是变得安静下来,没有刚才的愤怒,抱怨,仿佛心平气和的等待着回答一般。现在的陈惊蛰,可谓是众叛亲离,最后的一张牌,也被叶河图悄无声息的收了去,他还能有什么埋怨的呢?自己现在,已经是彻底的没了抓手,贺一羽之变,几本就是倾覆了他所有的黑势力,结局,不言而喻。
愤怒永远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但是陈惊蛰却不得不压抑着心中的怒意。
“从来没有忠诚,何谈背叛?我要追随的,是一个能够执掌天下,抬手间风起云涌的枭雄。而你的性格,注定你只能成为一个人雄,既生瑜何生亮的悲哀,才会由此而生。”
贺一羽淡淡的说道。叶河图没有插话,贺一羽是主动投诚的,他并不意外,很久以前在陈惊蛰私人娱乐会所的时候,叶河图就看出贺一羽不是一个甘于平凡的人。
“哈哈哈哈。好,好一个从来没有忠诚,何谈背叛?哈哈哈。贺一羽,我陈惊蛰栽倒了你的手上。可悲,可叹啊。想我陈惊蛰一世枭雄,到头来却落得一个如此众叛亲离的下场。兔死狐悲,从此京城再无陈家。”
陈惊蛰疯狂的大笑着。缓缓的抬起头,那张脸,布满了阴霾,憔悴,失望,不甘,还有就是彻头彻尾的漠然与冰冷。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为什么,老匹夫,你对不起我陈家,你这个见利忘义的老匹夫。我不能死,我不能死,我一定要让所有背叛我的人付出代价!”
陈惊蛰撕心裂肺的吼声响彻在后街之中,叶河图一步一步的向前走去,不足两米的距离,每一步踏出,在陈惊蛰的眼中,都是距离死神又近了一步。
正在这个时候,一道身着青衫的苍老身形,闪现在叶河图与陈惊蛰之间,白如银丝的雪眉,带着一股令人难以喘息的深沉与压抑。与叶河图四目相对。
“师傅,师傅,救救我,师傅,我不能死,我不能死啊,我要报仇,我要将所有辜负我陈家的人赶尽杀绝。天下人负我,我也要负天下人。”
抬起头看着眼前的苍老身形,陈惊蛰如同抓住了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死死的抓紧老人,不断的咆哮着说道,可想而知,他的愤怒,他的内心已经到了一种怎样的地步,昔日北京城之中叱咤风云的人物,如今落得如此田地。
“师傅,你现在调动龙帮,我们一定还有机会的。师傅,我求求你了,看在我爷爷的份上,帮我最后一次,我不想死,我更不能死,陈家还没有崛起!我还没有站在天安门的城楼上。”
“对不起,惊蛰,龙帮不会再有人来了。”
老人的声音如同是对陈惊蛰最后的宣判,陈惊蛰如遭雷击,就连自己最后的一丝希望,也已经破灭了。浑浊的双眼之中,布满了死灰之色,颓废的栽倒在身后的石墙之上。
“为什么,为什么,师傅,就连你也见死不救,就连你也不帮我。你们都是魔鬼,你们都想要害死我。”陈惊蛰喃喃道。突然,一种身心疲惫的感觉,让他仿佛从云端坠落凡尘,那种天壤之别的差距,不仅仅只是距离那么简单,更多的,是心态。
“河图的爷爷,便是我的师傅,对不起惊蛰,师命难为。老朋友,我,对不起你。”龙王脸上的神情落寞如斯,同样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叹。师命难为,他不可能帮着陈惊蛰去对付叶河图,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神话便是他的生身父母,当年如果不是百万战军中神话带着他走出尸骨丛堆,也不会有今日的龙王。更不可能结交邓公,陈公那些抗日元老。
叶河图同样也是心神一震,龙王,居然是爷爷的徒弟?旋即,叶河图便也释然,一方面那是上一辈的事情,他也没心思去问。怪不得,父亲当年背离龙帮,忤逆龙王,一向杀人如麻,至尊无上的他居然破天荒的没有去追究。更是出手去西方帮助自己消灭该隐。起初叶河图便是觉得事有蹊跷,但是现在想来,一切,却也迎刃而解了。
“河图,能否看在我的面子上,放他一条生路。二十年匆匆而过,至少陈家二代,都是挺起共和国支柱的脊梁。”
龙王神色严正,面容诚恳的说道。
“我说过,他今天必死无疑!即便是我爷爷站在这里,他也必须得死!要怪,就怪他把心思用在了我的女人身上。”
叶河图的话,没有一丝一毫商量的余地。龙王的脸上,同样是沉凝无比,没有再说什么,因为他知道,叶家人决定的事情,从来就没有改变主意的时候,师傅如此,叶正凌如此,叶正德如此,叶河图亦然。龙王转身,缓缓的向着破败的楼房深处走去。
“我不甘心!!叶河图,我不甘心!!!”
叶河图踏前一步,握住那柄插入石墙的开山,化掌为刀,一掌劈在了开山刀的刀柄之上,开山刀随之断成两截,叶河图握住剑柄,没有丝毫犹豫的插入了陈惊蛰的喉咙之中,他的嘶喊,在叶河图耳中恍如无声……
一代紫禁城的天骄式人物,就此陨落。
叶河图缓缓的从楼上走了下去,这就是政治,利益才是最为牢靠的资本,怪只怪陈惊蛰势单力薄,结局,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人死如灯灭,再辉煌的成就,再傲人的战绩,对于一个死去的人而言,都只是一两句赞颂而已,即便是其后代,也未必能够受其蒙阴。这就是兔死狐悲的下场。
叶河图坐在石阶上,淡淡的微笑着,陈惊蛰的下场,并不意外。一个陈惊蛰倒下,不知道还会有多少个陈惊蛰前赴后继的崛起,但是结局,终究不会出现例外。
赵师道与燕天楠风尘仆仆的赶来了东城后街,当他看到无数倒在血泊中的尸体之时,他便是明白,自己,似乎有些来晚了,一切的一切,都已经结束了。毫无征兆的结束了。
望着台阶之上那个浑身布满血迹的血人,赵师道的脸色一变在变,最终还是勉强的挤出了一句话:
“他,死了?”
叶河图淡淡的点了点头。
“从此,紫禁城再也没有陈惊蛰这号人物了。”
“为什么非要杀了他?这场局,到底死了多少人,还会死多少人?”
赵师道的苦笑了一声,他已经不敢再去回头看,尸体堆积成山的壮观。
“因为他该死。凝冰不懂,但是你懂,我懂。”
叶河图冷笑一声,缓缓起身,只留下一个孤独而落寞的血色身影,逐渐消失在后街的小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