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妈已经住进了原来的小卧室,稍大一点的客厅正中拜访了一张硕大而又豪华的床铺,显得很是不伦不类。
夫妻本已分居,可这么一来,李陆飞连个睡觉的地方都没有了。
要想安安稳稳的睡个好觉,和聂玉坤同床是必然的选择。
李陆飞虽然已经在时隔半年之后再次递交了离婚申请,但是在聂玉坤不同意离婚的情况下,除了分居之外别无他法。
聂玉坤之所以舍弃了豪宅搬到613宿舍来住,一来是为了修补夫妻关系,更重要的一点还在于造成夫妻没有分居的既成事实。
反正两口子睡在一间屋子里,至于有没有同床外人根本无从得知。
只有聂玉坤心中雪亮:夫妻肯定不会同床,因为昨天晚上就没有。
冯妈已经很知趣的退到了小卧室里边,被临时改装成主卧室的客厅里,聂玉坤扳着膝盖坐在床上,卫生间里还传来清晰的水声。
时间不大,头发还湿漉漉的李陆飞就从卫生间出来,象昨天晚上一样,在又冷又硬的地板上铺了条摊子……
无论聂玉坤表现的有多好,无论夫妻二人在外人面前表现的有多么恩爱,这一次李陆飞是真的铁了心一定要离婚,所以再也不会同床。
眼看着李陆飞裹着摊子合衣而卧,聂玉坤想要说点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谈起,只是抱着膝盖呆呆的看着,就好像悬浮在母亲子宫中的胎儿那样……
当繁华落尽,当褪去所有的伪装,真实呈现在眼前的时候,是甜还是苦是暖还是冷,就只有自家心中有数了。
夫妻之间已经走到了这个地步,怎不让人神伤?
有些女人的温柔手段,劝李陆飞同床,这样的手段昨天晚上就已经用过了……至于有没有效果……若是有效果的话,何至于成眼前的这幅模样?
对李陆飞绝对信任,把所有的家产都转移到他身上,甚至连公司都给他了。在聂玉坤“深陷劫难”之时,李陆飞东奔西走想方设法,求爷爷告奶奶的托人情走关系,大把大把的送钱打通关节,而不是趁机占有她的产业,在聂玉坤出来之后,还千方百计的把所有这一切都还给他。夫妻做到这个份上,可以算是相濡以沫了。
在外人看起来,确实是如此。
婚姻就如同鞋子,合适不合适,只有脚知道,外人根本无从得知。
这句话用在两口子身上,甚至是最贴切不过了。
谁又能想象的到,在夫妻恩爱共度难关的表象之下,已是彻骨之寒,婚姻关系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聂玉坤依旧抱着膝盖呆呆的坐着,直到通身都变得冰凉,才微微昂起头,望着天花板说道:“昨天晚上你曾经说过,咱们夫妻本不是一路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聂玉坤知道李陆飞肯定没有睡着,所以才这么问。
李陆飞裹着毯子一动都没有动,语气平淡的就好像是在谈论今天的天气一样:“其实你我都明白,又何必问起。这几天来,你一直都在迁就我,我看得出来。我知道你这么做很辛苦……”
“我不辛苦,我很享受。”聂玉坤略显焦急的解释着:“我已经做好打算,把一切都交给你,然后做一个小女人……”
李陆飞终于翻了一身,侧卧着,似乎轻轻叹息了一声:“当初你把一切都交给我的时候,就是因为知道我一定会接手。因为你已经算准了我还念着夫妻的情分,会尽最后的义务。而且你也知道我会在时候再次提出离婚,是不是?”
“是。”
“你以为只要表现的乖巧一点,只要哄我的开心,我就会象以前那样很快忘记所有的不愉快,是不是这样?”
“是。”
“这一次我不想再按照你给我划定的圈子走下去了,因为即便你表现的再怎么象个小女人,可你终究不是,终究是摆布我,所以,我不会再迁就你了……”
“不愿意被别人摆布,这种感受我可以理解,但是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再不会有以后了……”
李陆飞丝毫都不怀疑聂玉坤的真诚,或许也真的认为她所说的“最后一次”是真的,但这一回,真的已经够了。
“你说的最后一次,是真还是假我已经不在意了,因为同样的话你已经说过很多次,再多说几次也无所谓,反正随便你好了。”李陆飞裹了裹身上的毯子,眼神亮晶晶的,说话的语气就却充满了说不出的决绝和果断:“这么些年来,我一直都在为别人活着。无论做什么事情,我都会先想想别人,会不会对父母、对亲人、对朋友造成影响,他们会怎么看我,他们会不会认可我的做法。这样的日子我真的不想继续下去,我真的很想有一个自己的人生,我想怎么活就怎么活,我怎么样就怎么样……”
和一个很漂亮又很有钱的老婆结婚,亲戚朋友还有父母都十分满意,所以一定要小心翼翼的维持着这段婚姻。
在孩子的问题上,聂玉坤撒了一个弥天大谎,如李陆飞这样的大俗人,会真的不在意?会真的没有任何表示就原谅她?自欺欺人的说法罢了。
或许李陆飞真的不在意孩子,但是她很在意聂玉坤的态度。
当时就曾经产生过离婚的念头,但是却又感觉对不住自己的老婆,对不住夫妻之间的情分,对不住……
总之,除了没有考虑是不是对得住自己之外,其他都考虑的十分周全了。
勉力维持着本已经有了无数细细裂纹的婚姻,直到现在,李陆飞终于做出了一个平生最大胆的决定:为自己活一回。
在这个极度强调自我的时代,为自己而活看起来很简单也很正常,但是对于李陆飞这种人,就显得很奢侈了。
不论如何,决心已经下了,不再估计亲戚朋友的眼光,不再理会他们的看法,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哪怕是任性也任性这一回了。
夫妻之间,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再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但聂玉坤还是犹豫了好半天,在极其谨慎的问起一句话:“是苗苗?”
这句话的信息量很大:你是不是因为苗苗才坚定了和我离婚的想法;你是不是准备在和我离婚之后和苗苗在一起?
李陆飞可以理解成其中任何一种说法,只不过他根本就没有回答,而是轻声说道:“都累了,早点休息吧……”
离婚是不是因为苗苗,在这个问题上,李陆飞没有承认。
其实这种态度已经算是很明确了,因为在这种事情上,只要没有否认就表示是承认了。
本该同心同体的枕边人,心里居然在想着另外一个女人,而且不掩饰这一点,足以说明聂玉坤已经败了,而且败的很惨,根本就没有还手的余地。
有婚姻关系维持着,居然还败在苗苗的手中,深夜中的聂玉坤心潮起伏。
无论在何种情况之下,聂玉坤都不会否认苗苗付出的真情更远甚于自己,但这不表示她会认输。
因为聂玉坤从来就不是一个会老老实实认输的人。
就算是真的败了,也要败的轰轰烈烈,绝对不能就这么流着泪乖乖把心上人拱手相让。
虽然拱手相让的事情苗苗已经做过一次,奈何聂玉坤终究不是苗苗。
原来看似柔柔弱弱的苗苗一点都不柔弱,原来这个最不起眼的对手才是命运安排的宿敌。在情场之上,聂玉坤不是没有失利过,但在已经结为夫妻的情况下,还被苗苗硬生生的抢走,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夫妻二人,一在床上,一打地铺,这一晚就这么过去了。
和往常一样,一大清早李陆飞就去公司上班,而聂玉坤则和往日没有任何分别的继续睡懒觉。
原以为聂玉坤会象以前那样过了中午就会起床,可她一直都没有起。
一直到了下午四点多钟,聂玉坤还在床上躺着,连水都没有喝过。
夫妻已经分居的事实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冯妈。
作为多年的贴身之人,冯妈也知道聂玉坤是在为了离婚的事情生闷气,可这种事劝也没有用,只能徒增伤感。闹到这种程度,连冯妈都已经看出来了,李陆飞和聂玉坤的婚姻早已经到了尽头,分道扬镳只是个时间问题而已。
“小姐,您已经一整天水米未进了,起来吧,多少吃一点……”象哄孩子一样,冯妈小声念叨着:“要不然我把早点弄到床上来……”
“不想吃,别理我。”聂玉坤面朝里的侧卧着,闷着声问道:“几点了?”
“四点多一点?”
“说具体点,现在到底什么时间?”
“四点过一刻。”
聂玉坤再也没有说话,继续侧卧着,连姿势都没有换过,甚至连眼睛都没有闭上,只是那么空洞的睁着……
又过了一会儿,聂玉坤又一次问起:“现在是什么时间了?”
“刚刚五点零五分,小姐您……”
“好了,差不多了,“就如同听到战鼓的勇士一般,聂玉坤很利落的一骨碌爬起来,慵懒沉闷的神态一扫而空,好似枕戈待旦的先锋听到进攻的命令那样:“给我准备出门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