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尔塔罗斯摸了摸他的脑袋,唯独面对这个和自己血脉相连的孩子时,连声音都强硬不起来。他叹道:“我知道你有传承记忆,说真话的才是乖孩子。”
罗提斯歪头,不答。
不过孩子的坚持是有底线的,在宙斯日复一日的没过来接自己时,罗提斯由最初的期待变得分外沉默。偶尔他揪着祖父的衣袍,眼眶里打转的泪珠子跌落下来,砸在塔尔塔罗斯的衣袍上,晕开一小片水痕。
自始至终孩子都没哭出声,无声的眼泪反而更让塔尔塔罗斯无法忍受。
“好了,我带你回去。”深渊之神妥协了。
手臂稳稳的抱起孩子幼小的身躯,塔尔塔罗斯走出了深渊神殿,还没离开几步,他就被笑意盎然的尼克斯堵在了路上。
摇着羽扇,黑夜女神掩唇说道:“塔尔塔罗斯,哈迪斯都把事情给我说了,我之前还不相信,结果——”她话音一顿,瞅着哥哥怀里的漂亮孩童说道:“你要是那么想要孩子,何不如找个女神生一个,怎么干起了抢孩子的事情?”
塔尔塔罗斯用一句话堵住了她的打趣:“他是我的孙子。”
尼克斯吃惊的捏紧了羽扇,快步上前打量着之前没放在眼里的罗提斯。孩童黑发黑眼是典型的冥神标志,然后她在塔尔塔罗斯同意的态度下伸出手,温柔的说道:“乖孩子,让我看看你的神格。”
罗提斯好奇的看着这位女神,没有反抗。
尼克斯用神力一探,发现了黑暗与毁灭之神的力量,这力量与他丈夫相似,都属于极其危险的那一类神职。她心思流转,眼看塔尔塔罗斯都承认了对方的身份,恐怕所说属实,否则她怎么也想不到塔尔塔罗斯抢孩子的其他原因。
尼克斯古怪道:“你什么时候有儿子了?”
没儿子,哪里来的孙子!
塔尔塔罗斯慵懒一笑,回答道:“我也不知道,大概等会儿就能知道了。”
尼克斯被噎住。
于是去冥府的路上又多了一个同路者。当哈迪斯迎接两位神只‘大驾光临’后,他终于看见了安然无恙的罗提斯。脸上松融了少许神色,哈迪斯重新做回到自己的冥王座上,开始面临两位初代神的询问。
塔尔塔罗斯的来意很直白:“孩子的父母在哪里?”
哈迪斯说道:“恕我不能袒露。”
罗提斯从塔尔塔罗斯的怀里钻出了脑袋,开心的看着哈迪斯。就在他想喊舅舅的时候,哈迪斯的眼角微跳,幸好塔尔塔罗斯用掌心压住了他的头,并且警告道:“不要把我交给你的礼仪要求忘了,罗提斯。”
“是,祖父。”
罗提斯蔫搭搭的缩回了身子,小手抱着深渊之神的腰。
“殿下,罗提斯怎么会称呼你为祖父?”哈迪斯的脸上的神情堪称震惊。一旁的尼克斯吃吃的笑了起来,欢快的为他解答道:“我刚才也吃了一惊,没想到塔尔塔罗斯竟然有了孙子。哈迪斯,你就别遮遮掩掩了,快点告诉我们罗提斯的父母是谁?”
哈迪斯的喉头微动,表情越发僵硬的看着单纯可爱的罗提斯。
——宙斯的情人该不会是提丰吧!
最终,哈迪斯败在了残酷的事实面前,语气飘忽的说道:“生下他的是我弟弟宙斯。”
塔尔塔罗斯:“……”
尼克斯:“怎么可能,他好歹是神王啊。”
奥林匹斯山上的宙斯又打了个喷嚏,还不知道冥王供出了自己,他正向墨提斯认错,可怜兮兮的请求原谅。墨提斯又好气又好笑的瞪着他,“你要是真心认错,就告诉我你这段时间去干什么了?怎么搞得连冥王和海皇都出动来找你。”
“我不小心得罪了波塞冬,然后那个小心眼的家伙就找哈迪斯来搬救兵对付我。”宙斯眼皮都不眨一下的编织了一个谎话。
随即他看到墨提斯的气也消得差不多了,连忙和以往那般亲近的靠了上去,打算恢复正常夫妻的生活……
刹那间,神仆冲了进来。
对方焦急喊道:“陛下!深渊之神、暗夜女神、冥王都来了!”
宙斯倏然回头,惊骇道:“全来了?”
来不及逃跑,他的手臂被墨提斯抓住。神后温婉的脸上一肃,不让他离开的问道:“宙斯,你到底干了什么好事,为什么连初代神都会来找你?”
宙斯焦急的说道:“求你了墨提斯,让我走,回来再跟你解释。”
墨提斯犹豫之下手劲松了一点,宙斯顿时比兔子还快的往外面溜去,气得她跺脚。然而还未踏出神王殿半步,隔了两个世界又再次听到的冷漠声音响起。
“你想去哪里?”
“嘭”的一声,宙斯一头撞到了深渊之神施展的结界上。
跟随在塔尔塔罗斯身后,哈迪斯侧过头,不忍直视宙斯的下场。尼克斯踩着妩媚优雅的步伐走过去,伸手扶起了这位扑地的神王陛下,“哎?看见我们也不必行如此大礼嘛。”
宙斯额头剧痛,眼冒金星的站了起来。
发现罗提斯在塔尔塔罗斯怀里担忧的看着自己,宙斯只能让眼泪往心里流去,勉强维持着神王的颜面。他此时思路清晰,不由含恨的看向了哈迪斯。
——肯定是你出卖了我!
哈迪斯平静的对上他的视线,说道:“宙斯,你能否告诉我罗提斯为什么是深渊之神的孙子?”隐瞒了这么多事情,还好意思让他帮忙兜着!
宙斯头皮发麻。
更可怕的事情在后面,墨提斯闻讯走了出来,疑惑道:“罗提斯是谁?”
塔尔塔罗斯看了这位神后一眼,紧接着把自家的孩子放到地上。罗提斯得到他的容许,立刻跌跌跄跄的跑了过去,对着久违的宙斯喊道:“父神。”
宙斯捂脸,任由孩子扯住了他的衣袍。
呆滞的听到孩子的话,墨提斯的声音立刻拔高,“宙斯!你给我解释清楚!”
被一而再再而三的责问这件事,宙斯也恼羞成怒了,不再东躲西藏的说道:“解释什么,他是我的儿子行了吗!”
墨提斯一巴掌就上去了。
但打的不是宙斯,而是她最恨的罗提斯。
宙斯被她的行为给弄懵了,耳边响起了罗提斯的哭腔:“你为什么打我!”顾不上墨提斯的怒火,宙斯几乎是立刻的蹲下身抱起了儿子,伸手挡住了她的迁怒。
墨提斯踉跄的后退了半步,不敢置信的说道。
“你为了这个野种对我出手?”
蓝眸里窜去火焰,宙斯被她的话气了个半死,但尼克斯比他更快开口,嗤笑的说道:“这位海洋女神,我想你弄错了一件事,孩子是宙斯生的,你骂罗提斯为野种,岂不是在羞辱宙斯。”
说完,她饶有兴趣的看向宙斯,“你说对吧,神王。”
已经骑虎难下的宙斯铁青着脸,而墨提斯等着他的回答。关键时候罗提斯的作用发挥了出来。他捂着被打了的脸,眼中掉起金豆子,“父神,她是谁?”
她是谁——
自然是神王宙斯的妻子。
宙斯相顾无言,怒火也渐渐平息起来。他摸着孩子那片红肿起来的脸颊,如果在这个时候不给出选择,未来墨提斯也不会放过罗提斯。
问题是罗提斯不该享受这样的待遇啊。他是自己和塔瑟斯的儿子,塔尔塔罗斯和盖亚的孙子,天生就应该得到尊贵的地位,初代神的宠爱。宙斯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他受到其他神灵的嘲笑和欺负,永远背负着私生子的烙印。
在深渊之神冷冷注视着的情况下,宙斯叹了一口气,抱着孩子就朝这个世界的塔尔塔罗斯鞠下一躬,艰难的说道:“父亲。”
舍下颜面,他还给罗提斯一个光明正大的三代神身份。
就看塔尔塔罗斯愿不愿意接受了。
塔尔塔罗斯勾起唇,倒是对能够做出决定的宙斯多了一分好感,“宙斯,你还要继续和墨提斯在一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