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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贵妃!”严静思当即出声打断她,冷眼看着惊讶抬起头的徐素卿,冷声道:“既然之前徐贵妃一直沉默不语,那么,现在也还是保持缄默的好,免得被人误会是你背后指使那刁奴如此胆大包天欺辱当今皇后的!”
    “臣妾不敢!臣妾万万不敢!”徐贵妃被皇后娘娘眼底毫不掩饰的杀意惊得浑身打了个冷颤,顺着脊梁骨蔓生出阵阵惊恐和战栗。交手多年,她从未想过,会有对严静思心生惧意的一天。
    严静思冷哼一声,清冷的目光逡巡于跪在地上的众人之间,最后定格在几乎要抖成筛子的齐嬷嬷身上,开口道:“徐贵妃的谦恭之心,本宫自然是知道的,奈何奴大祸主,着实可恨,本宫今日就越俎代庖一次,替徐贵妃给这宫里的奴才们警警醒儿,不知贵妃可有意见?”
    “但凭皇后娘娘惩戒!”徐贵妃少刻不敢迟疑,当即回复道。齐嬷嬷是她陪嫁的奶嬷嬷,身份情谊自不比旁人,徐贵妃有心维护,可不知为何,当下跪在皇后面前她本能地直觉不能开口求情,否则定会引火烧身。
    偷鸡不成蚀把米,真真是眼下的局面。与严氏对峙近十年,甚少有败绩的徐贵妃自认这次是大意失荆州,只得委屈齐嬷嬷受些皮肉之苦了。看来传上来的消息没错,皇后堕马后果真伤了脑子,以致于性情失了常,稍后还是不要动作,静观其变得好。
    严静思瞟了眼低眉顺目跪在原地的徐贵妃,挑了挑眉角,语气平淡地吩咐候在一旁的康保,道:“就在宫门口行杖吧,宫门敞开了,让各宫伺候的侍婢们都过来瞧瞧,莫忘了自己的本分。”
    “奴才领命!”康保领会到皇后的意思,应声后指挥身后的四名行刑太监利落地将瘫软在地上的齐嬷嬷叉架下去,前往广坤宫宫门口行杖。
    严静思随行其后,身后跟随着一众打着“请安”旗号的各宫主子侍婢。
    “公公,开始行杖吗?”行刑太监中的一人问道。
    康保原本呈外八字站着的脚尖稍稍内转,呈现内八字形状,挥手道:“行杖吧!”
    外生内死,这是死杖的暗号!
    ☆、第2章 杀鸡儆猴
    齐嬷嬷身为咸福宫的管事嬷嬷,平日里没少和内侍各司监的人打交道,对保公公做出的死杖暗号自然看得懂,当即吓得三魂去了两魄,挣扎着从长凳上翻了下来,伏在青砖地面上大力磕头,扯着哭嗓恸嚎着:“皇后娘娘开恩!皇后娘娘开恩!老奴再也不敢了!”
    齐嬷嬷陡然抗刑,随后而来的徐贵妃也始料不及,可当齐嬷嬷看将过来,双目赤红着一边朝她的方向膝爬,一边嘶吼着“娘娘救我”,徐贵妃心神猛的大震。
    皇后竟是要痛下杀手!
    “来人,给各位娘娘看座。”严静思率先在小太监抬上来的黑漆金理勾彩圆背交椅,抬眼望向形容狼狈的齐嬷嬷时眉峰微蹙,明显带着不耐烦之色。
    保公公忙抬手示意,四个行刑太监立刻动作,前两根廷杖从她腋下穿过架起上身,后两根同时击在后腿窝处,齐嬷嬷当即被架跪起来。随后前两根廷杖往后一抽,她丰硕的身体便趴伏在了宫门前冰冷坚硬的青石砖地上。不待她再度挣扎,四只脚立刻踩在她的两只手背和后脚踝上。不久前还在皇后娘娘寝殿门外有恃无恐的齐嬷嬷现下整个人呈大字形被牢牢踩住,如同被钉在案板上的任人宰割的鱼肉。
    生死之间的转折,不过在皇后娘娘翻手之间而已。
    强大的落差让目睹整个过程的各宫主仆心生畏惧,回想此行,莫不战战兢兢,后悔不迭。当中又以徐贵妃为甚。
    徐贵妃绝然不能眼睁睁看着齐嬷嬷被生生杖毙,一来两人主仆情分摆在那儿,二来若是让皇后得逞,那便是让她在后宫立了威信,自己数年经营才建立起来的现有局面将会被轻易打破,后患无穷。
    徐贵妃身边的大宫女素问得了主子的暗示,派了个不甚引人注意的小宫女悄悄退出人群溜出广坤宫。这一切都被槐夏看在眼里,然后悄声报给了绀香。
    “七早八早就被这声音吵得睡意全无,到现在也不得消停,烦人得紧,绀香,去把那刁奴的嘴给本宫堵上。”
    站在皇后身侧用低弱的的只有她们主仆两人才能听清的声音汇报完毕,听到皇后如此吩咐,忙应诺着上前,手脚利落地将齐嬷嬷求饶哀嚎不断的嘴堵了个严实。
    天道好轮回,齐嬷嬷仗着徐贵妃圣前得宠又掌管宫务,明里暗里不知给她们穿了多少次小鞋,克扣了钱物中饱私囊,如今算是报应到头了。
    四名行刑太监得令开始行杖,都是杖刑的熟手,分寸拿捏准确地杖杖都落在受刑者后背腰间肾脏的部位,听不到杖落的声音,也没有血迹渗透出衣裳,几岁的击碎的都是内脏,鲜血从口鼻中涌出。
    偌大的宫门口,人群攒聚,却死一般寂静,只能听得到齐嬷嬷越来越低弱的痛哼声,以及行刑太监挥动廷杖破开空气的响声。那一下下的廷杖击打在齐嬷嬷身上,更似击打在观刑的每个人心头。
    这是皇后娘娘的杀鸡儆猴。
    不到二十杖,地上的人就没了动静。
    康保上前探了探鼻息,起身到皇后面前禀报:“娘娘,人被涌上来的血呛死了。”
    一旁的徐贵妃终是没忍住,从交椅上滑了下来,跌坐在地上捂着嘴压抑低泣。
    严静思余光打量了眼坐在地上尽显楚楚可怜之姿的徐贵妃,在绀香的暗示下站起身,刚要开口说话,身形却陡然不稳,重重摔回了椅子里。
    在绀香等人焦急惊惶的呼叫声中,一道更加尖锐的唱驾声凌空响起:“皇上驾到——!”
    兵荒马乱中,被莺时虚揽在身前的严静思不被人察觉地挑了挑嘴角。
    把握时机这种技能,另一世她可是用的如火纯青。
    将皇后送回寝殿,趁着太医院数位太医共同会诊的功夫,宁帝召来相关人等算是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弄了个大概。任是宁帝再偏宠徐贵妃,死的也不过是她身边伺候的一个老嬷嬷,尽管皇后的手段激烈了些,可追究到底,也是死有余辜,并不算冤枉。
    至于一个小小的主事嬷嬷如何能胆大包天在皇后寝宫门口得意忘形,宁帝并无意深究,只是不轻不重地训诫了徐贵妃两句,让她日后严加管束宫人,而后跟着各宫嫔妃一起扣了半年的月银。各宫嫔妃看在眼里,当中的感受很是复杂,对徐贵妃的怨憎嫉恨和忌惮更深了两分倒是一致的。然而皇后娘娘今日带给她们的震撼却更甚。
    “皇后的身体如何了?可有大碍?”太医会诊结束返回东暖阁,宁帝忙不迭问道。之前皇后堕马,就有不少言官上折子参谏他怠慢皇后,可以想象,如果皇后这次被区区刁奴欺辱气晕的消息传到前朝,言官御史们的奏折能把御书房的桌子堆满了。
    何院使躬身上禀,道:“皇上放心,娘娘眼下并无大碍,之所以突然昏厥,是之前所受的伤病未痊愈,体弱气虚,又突逢急火攻心情绪起伏过大导致。”
    察言观色到宁帝舒了口气,何院使补充道:“然,虽无性命之忧,但娘娘的身体务必安心静养一段时间,少则三月,多则半年,方可彻底无忧。切不可再受今日这样的搅扰,不然,恐怕要落下沉疾,严重时或要影响寿数。”
    宁帝蹙眉,想到近两年来在朝堂上数次被打压的严氏一族,终是心有所愧,挥退太医院众人,自己进了寝殿的内室。
    严静思已经“苏醒”,见宁帝过来,作势要下榻请安,被宁帝急行上前拦住,“皇后身体未愈,还是好好休息吧。”
    自皇后堕马后,宁帝只匆匆过来探望了两次,现在近处仔细瞧着,果真是憔悴清减了不少,眉宇间透着淡淡的倦色,想来应该是没有休息好的缘故。念及此,不由得对齐嬷嬷的不知进退愈发不满了两分,心下认定了她纯属死有余辜。
    挽月在严静思身后塞了个松软的靠枕,严静思调整了个比较舒服的姿势,主动请罪,道:“臣妾自受伤后总是睡不安稳,就连脾气也浮躁了许多,今儿早上难得睡意朦胧,不料却被殿门口的声响吵醒了,一时焦躁,就严厉了些。本想着惩戒一番就算了的,怎料那齐嬷嬷看着体壮,身子却是个虚的,这才酿了憾事。臣妾有过,还请皇上责罚,也好对贵妃有个交代。”
    “一个言行无状的奴才罢了,冲撞主子本就该罚,皇后也不必自责,贵妃那边,是她自己管教不严,没什么交代不交代的,朕已让她回宫思过去了。”宁帝打量了一番内室的摆设,几不可察地蹙了下眉,道:“南官窑那边刚进奉了一批上好的秘色瓷,朕瞧着都挺不错,稍后让福海送过来给你过过眼,捡喜欢的多留几件也无妨,摆着看个乐趣。”
    这批秘色瓷是难得的上上品,徐贵妃素爱金银玉器的摆件,早在宁帝面前提了好几次,奈何南官窑距离京城路途遥远,瓷器易碎,押送途中不得急行,故而这两天才送达御前。宁帝本想着让徐贵妃先挑,可今天这么一闹,再看看眼前面露病容的皇后和这清简的内室,心下一软,顺水推舟就在皇后面前卖了一次好。
    说到底,宁帝对严皇后打从心底是有愧的。他虽少年时期便倾心于徐贵妃,然受命平定河西四州时,困厄之际迫于形势与河西门阀严家联姻,以正妻之位换得了严家倾族相助,这才扭转乾坤,为后来问鼎江山夯实了基础。反观宁帝,他始终对严家有所忌惮,登基后一面暗中打压,一面刻意扶持徐家、冯家等外戚势力,以图制衡。对严皇后,表面上看是相敬如宾,实则除了规定的每月初一十五,余下时间几乎没踏进过广坤宫,一个月里,大半个月都耗在了咸福宫,更是以身体羸弱为由,明诏让徐贵妃代掌宫务,从恩宠到实权,双双将严皇后架空,成了众人暗中称呼的“弃后”。若非严家在前朝威势犹存,严皇后在宫中的日子恐怕会更难过。
    严静思垂眸敛目,掩下眼底的嘲讽。如果没有原主的记忆,她可能会看在这位年轻皇帝脸长得还不错的份上和他多周旋两圈,现下却是半分敷衍的心思也没有。庆幸啊,原主是个不得宠的弃后,往后不用和这个“痴情”皇帝“深入”打交道。
    “多谢皇上厚爱。”不同于原主,严静思对玉器瓷器等风物极为喜爱,不要白不要,要了就是自己的家底,送到嘴边的东西张嘴咬住了就是。
    “有一事,臣妾思虑已久,还请皇上成全。”严静思趁着皇上难得心软,及时提出正题。
    果然,宁帝今日格外好说话,“皇后但说无妨。”
    ☆、第3章 另辟蹊径
    “何院使几次三番敦促臣妾要安心静养,所以,臣妾想到皇庄上暂住些日子,顺便替皇上分分忧。臣妾外家世代耕商,臣妾自小和母亲也学了些皮毛,奈何始终无用武之地,若能成行,也算是静养时寻些乐趣打发时间,愿皇上成全。”
    “这......”宁帝心有顾忌,今天刚闹了一番,皇后前脚被气晕,后脚就送去皇庄,明摆着要落人口实,刺激言官御史们的神经。
    严静思看透宁帝的顾忌,主动送上过墙梯,“皇上不必为臣妾担忧,左右是静养,只需有个太医跟着就行。至于出宫静养的提议,臣妾想着,还是让祖父在朝上奏请比较合适,您觉得呢?”
    “可。”宁帝再无为难,当即应允,“朕稍后就发道明旨给明泉,日后皇庄的管理就全权交托给皇后。”
    严静思心下一喜,表面上却又推辞了一番,“臣妾资历浅薄,怎堪如此大任,不妥不妥!”
    宁帝轻笑,“皇后就不要推托了,只是此行静养为重,切勿因公伤神,具体事务交给下面的人去办便是。”
    皇上言辞恳切,严静思便识相地不再推辞。
    送走宁帝,严静思神色一变,眉宇间的恹恹之色哪里还见分毫,变脸之快让近身伺候的挽月三人险些目瞪口呆。
    “娘娘今日刚立了声威,后脚就离了宫去,不是白白错失了机会吗?”绀香不解问道。
    严静思接过莺时递过来的参汤趁着温热连喝了两大口,看了看面有不甘的绀香,又看了眼挽月和莺时,问道:“你们两个怎么想?”
    莺时想了想,回道:“皇上今次表面上看着是回护了娘娘,可说到底,是因为娘娘伤病未愈,而齐嬷嬷言行又确实失状的缘故。皇上若是不站在娘娘这边说话,怕是又要被前朝的言官和御史们上折子进谏了。是以,奴婢以为,皇上的回护并非全然,如今徐贵妃在宫中独大,手揽大权,为娘娘身体考虑,咱们还是暂时去皇庄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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