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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说,其实袁长卿不仅性情像方老太太,连这一肚子的坏水儿,都是出自这同样人前不爱言语的方老太太的真传!
    一个是不明就里、怒火冲顶的方英;一个是从小在宫闱里长大,听着蚊子哼哼都能听出个曲谱来的大公主,这二人联手闯进袁家,直把老太太和袁礼打了个措手不及。他们觉得自己原算得好好的,算准了袁长卿应该不敢惊动了人的,偏这会儿不仅是惊动了人,还惊动了京城里最爱看人笑话的大公主殿下……
    母子二人对了个眼,老太太心一横,掏出帕子抹着眼,委屈道:“我们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怎么好好的,这就闹着要搬出去了呢?也不知道我们这些做长辈的到底要怎么做才能称了他们的心……”
    她这里话音还未落,就听得袁长卿的声音在门外道:“不是长辈们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实在是我们做小辈的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若是听从长辈的意思认了不曾做过的事,我们做小辈的心里委屈。可若是不认,倒又是我们的不孝了。”
    随着话音,袁长卿撩着帘子进来,向大公主见了一礼,道:“家里的事,实不敢惊动大公主殿下……”
    见他言下之意竟是要大公主避嫌,老太太心念一转,猜到他应该是顾忌着珊娘的名声,便看了袁礼一眼。
    接到老太太的眼风,袁礼顿时上前一步,道:“虽说家丑不可外扬,可大公主身份在这里,当着大公主的面,今儿倒正好可以分辨个清楚,也省得叫人疑心我们真苛待了你俩一般。”
    老太太也捏着帕子叹息道:“你这孩子,怎么娶了亲后,脾气倒见涨了?不过是昨儿兴哥儿被人伤了,我们心里着急,白问你一句,你竟就这么白眉赤眼起来……”
    袁长卿立时截着她的话道:“若只是问一句,再委屈我们也只得受了。可昨儿半夜里老太太和四叔是怎么问我的?如今当着大公主的面,我可以再说一遍。老太太问我有没有跟兴哥儿打过架,我说没有。”——确实没有,他只单方面踢了袁二一脚而已,袁二连个还手的机会都没有——“老太太还问我,兴哥儿出事的时候,我跟十三儿都在哪里。我说我们都在老太太的东阁里。”——确实都在。连袁二都在——“老太太还问我,可有人证明我们在那里。我说没有。因为那时候老太太的东阁里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这倒是实情。
    他转身又对大公主解释道:“十三儿如今受着太后之命,每天都要借老太太的佛堂抄一篇心经的,那东阁是老太太给十三儿安排的歇息之处,至于说为什么东阁里竟没个伺候的人,我们就不知道了。但因着那里没人,家里长辈就怎么也不信我们的清白,非要我们认下我们没做过的事,我们不敢觉得委屈,可更不敢认下这害人的大罪,如今唯一之计,也只有先避出去了。”
    见他寻求着大公主的认同,老太太忙道:“你这孩子就是心重,不过是兴哥儿被人害了,家里人都要问一遍的,又不是特特指着你问的,便是你媳妇儿,今儿我们也要问上一遍的。”又道,“你媳妇儿呢?昨儿晚了,倒没有问她。”——她这言下,其实是在暗暗威胁着袁长卿的意思。
    袁长卿的眉眼一沉,只拱手道:“怕是十三儿没办法出来了,她病了。”
    “病了?”老太太立时装出一副关心的模样,道:“怎么病了也没听你们说一声儿?家里也好叫个大夫来替她诊上一诊。”
    “十三儿不肯。”袁长卿道。
    老太太心里立时一阵冷笑,偏还装着关切的模样问道:“病了就是病了,讳疾忌医可不好。”
    袁礼顿时冷哼道:“别是另有隐情吧。”
    袁长卿看了他四叔一眼,道:“倒确实是另有隐情。”顿了顿,又带着一股激愤之气,道:“她是怕人说老太太的是非,这才忍着不肯看大夫的。”
    “我?!”老太太一愕,忍不住道:“关我什么事?!”
    方英和大公主也同声道:“十三儿怎么了?”
    “受了寒凉。”袁长卿道。
    大公主笑道:“她一个南方妮子,这是不适应我们北方的气候吧。”
    方英却是早接到袁长卿信里的暗示了,便冷笑道:“她一个新媳妇儿,整天在屋里呆着,这时候只要家里还没撤了采暖,哪里有可能冻着她!”又对袁长卿道:“你才刚说,老太太安置十三儿的东阁里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怕是更没个采暖了吧!”说着,拿眼狠狠瞪着老太太。
    老太太再没想到,袁长卿在这里又泼了她一身水,顿时那个气啊!一气之下,她便没能忍住脾气,威胁着袁长卿道:“你媳妇儿是真病假病还不知道呢,怎么就说是我故意冻着她了?!我们叫她出来,不过是问一问她跟兴哥儿受伤有什么关系没有,偏你这么护着她,竟不许她出来,倒难免叫人疑心这里面是不是另有隐情了!”
    袁长卿立时反击道:“若说隐情,倒确实是有些隐情的。东阁里找不着下人时,十三儿的丫鬟倒正好看到有人进了老……”
    “住嘴!”
    忽地,袁礼一声厉喝,倒把听戏听得正入迷的大公主吓了一跳。
    “哎呦,这是怎么了?”大公主抚着胸口,看着袁礼笑道,“爵爷越是不让他说,我倒越是好奇起来了。那丫鬟看到什么了?”又故意看着老太太笑道:“不定这就是关键之处呢。”
    “这个……”老太太和袁礼同时一阵语塞。
    方英也拿马鞭拍着掌心道:“对!这定是个关键之处,所以你们才不敢叫大郎说出来!”又推着袁长卿的肩道,“说,你只管放心大胆的说!万事有你姐姐我替你做主呢!”
    袁长卿看看老太太,唇角微微一抿,回头对大公主行了一礼,道:“十三儿听说大公主来了,还跟我说,定是因为她爽约之事叫大公主不痛快了,叫我替她向大公主致歉呢。”
    大公主看看他,心里立时便明白了,这家伙是不想再叫她旁听了。不过,浸淫八卦多年的她,如今虽然没听到个十全十的八卦,但就冲着已经听到的那些,也够她拼成一幅图了。于是她看着袁长卿一飞眉梢,笑道:“是呢,我今儿原就是来看她的,偏她还病了,我倒要亲眼看一看才能放心。”说着,便叫人领她去了珊娘那里。
    等她来到含翠轩时,就只见那含翠轩里早已搬了个空,这会儿竟只有几个丫鬟婆子留守在那院子里。至于那病人珊娘,正抱着只黑猫,蜷在一张圈椅上,身上裹着厚厚斗篷不说,脚下面还搁着个熏炉。就这样,她还缩着个肩膀,一副怕冷畏寒的模样。
    听见帘子响,珊娘以为是袁长卿回来了,顿时直起身子,装出一副她没有在发烧畏寒的模样。等看到进来的是大公主,她立时一缩脖子,将身上围着的大氅又往脖子里拉了拉,冲大公主摇着手道:“快别过来,看过了病气给你。”
    见她小脸儿烧得通红,大公主不禁一怔,“怎么竟还真病了?!”她还以为这两口子是在演戏呢。说着,她过去摸了摸珊娘的脸,同情道:“可怜见的,这小脸儿都烧红了。”又道,“可看过大夫了?”
    珊娘一吸鼻子,闷闷道:“早看过了。”
    袁长卿到底不放心她,便悄悄从后门接了个太医进来给她把了脉,又给她开了药。而不吃药还好,这一吃药,倒把她体内的寒气全都激发了出来。她原还没感觉怎样,袁长卿这里才刚一走,她的热度就噌噌噌地上去了。她不想叫他在前面分了心,便没跟任何人言语,却不想,倒正好叫大公主撞了个正着。
    大公主看看她,见她虽然烧得小脸通红,一双眼睛水汪汪的,可那精神头儿不错,便笑眯眯地拿手一推她的胳膊,道:“老实交待,那袁二是不是被你给打的?”
    珊娘一怔,“你怎么猜到的?”——她一不小心,竟漏了馅儿。
    大公主立时拍着巴掌哈哈一笑,道:“我就猜着肯定是这样!”又拿胳膊肘一推珊娘,“这是鸡蛋把苍蝇给打了。”又道,“打得好!若不是没个理由,我也早想打他一顿的!”
    珊娘顿时便知道,原来大公主也是被袁二拿眼睛“视奸”过的人之一。
    “等你病好了,我请你去我那里,我再介绍些朋友给你认识,她们定会喜欢你的。”大公主笑道。
    不知道袁长卿和方英姑在外面跟袁家人怎么打的这场口舌官司,总之,袁长卿带着暖轿过来把珊娘接出去时,夫妻二人果然如袁长卿所说的那样,是堂堂正正地从袁府正门里出去的。
    见袁长卿回头看向袁府大门上悬着的门匾,珊娘猜到他心里大概还是有些难受的,便伸手过去抱了抱他。
    袁长卿长叹一声,道:“其实我心里一直对他们抱着点期望的,期望他们早晚能明白,我不想跟他们争什么。偏……”
    顿了顿,他伸手抚过她的脸颊,道:“我从没在意过那个爵位,偏他们防狼似的防着我,倒害得你生着病还要被撵出来。如今我倒改主意了。我们争一争,可好?”
    珊娘:“……”
    ——袁大,你入戏太深了吧!所谓“生着病还被撵出来”,这明明是你自己安排的戏码好吧!
    第139章 ·方老夫人来访
    袁府位于城西,福寿坊却在皇城边上,中间隔着挺远。倒是大公主的府邸也在福寿坊里。
    马车到得福寿坊,大公主骑着马赶上来,隔着车窗对袁长卿笑道:“今儿你们要忙着搬家,我就不去府上凑那个热闹了。”又弯腰对珊娘道:“如今我们既成了街坊,倒正好走动。等你病好了,我给你下帖子,你可不许不来。”
    说完,大公主拨转马头,从岔道上走了。却是没回公主府,而是按照原计划,直接奔了那贵勋女眷们闲暇时最爱逛的制衣坊恒天祥——所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今儿这场热闹,作为第一现场报道人,她怎么都得找个听众说道说道。
    方英则是直把这小夫妻俩送到仁德巷的宅门前,才回去找方老太太交差。
    虽然搬家是临时决定的事,可袁长卿此人做事向来思虑周全,他那边跟袁家人打着口舌官司时,这边早已经派了花叔过去收拾宅子。虽因一时仓促,还不能处处尽如人意,可好歹也是能够住人了。
    那看门的毛大自接到消息,得知今儿大爷大奶奶要正式搬过来后,便派了他儿子小毛头在巷口处守着。远远看到袁长卿的马车过来,小毛头脚打后脑勺地抢在前头跑回去报信。得到信的毛大立时撑着那细零零的假肢,扯着副打雷似的嗓子朝着门里喊了一嗓子,不等花叔迎出来,他就性急地点燃了炮仗,倒险些没惊了袁长卿的马,恨得从门里赶出来的花叔跳起来就在毛大的脑袋上揍了一拳头。
    直到听到鞭炮声,珊娘这才想起来,搬家还得有一套相应的进宅仪式。
    而袁长卿当初派花叔过来准备时,可没算到珊娘会生病,如今听到鞭炮响,想着那套进宅仪式,他不禁一阵踌躇,便对珊娘道:“这些你别管了。想来我们的屋子应该已经收拾出来了,你且先去休息。”
    说话间,花叔已经亲自牵着缰绳,将马车带进了车马院里。
    珊娘皱眉道:“这怎么行?!好歹我可是这家里的女主人,难道你要替我点灶火怎的?!”说着,推开袁长卿,抢在他的前面下了马车。
    坐在后面车上的李妈妈和三和五福赶紧跟了上来。
    因珊娘只来过一次,带着李妈妈等人走到车马院门口时她才想起来,她竟不记得厨房在哪个方向了。于是她回头找着花妈妈,却发现不仅花妈妈跟着她,连袁长卿竟也跟着。她忙冲他挥着手道:“你跟着我做什么?该你忙什么赶紧忙什么去吧。你可是男主人呢。”
    “你……”袁长卿一阵犹豫。
    她知道,他是不放心她,便回身过去,放柔了声音笑道:“这里以后就是咱们的家了,该讨的吉利还是要讨的。再说,赶紧做完了,我也好赶紧歇着去不是?”又悄悄碰了碰他的手,“你赶紧去忙你的吧。”
    进宅时,男主人要做的事可要比女主人多多了。
    袁长卿深深看她一眼,知道她说的是正理,便回身叫过花妈妈小声嘱咐了几句,这才去忙该他忙的那些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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