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这东西,以前就有了,怎么没有这么的香雅呢?喝上去的味道也是总缺了点什么,可是这次的倒是绝了。这可是百花其香皆入茶了。”
“可不是么,在这个大冬天里面,你走在那个街道上面,就不知道打哪里来的茉莉、白兰、丹桂、栀子等等香味,都是只闻其香不见其影,我打听了一下,才知道香茶算是出头了。”
“要说这茶叶居然能吸附花香,把绿茶与花香两者融合可真是一件雅事了。窨制的事情,在下懂的不多,倒也隐约听着是上层放茶叶,下层放着花瓣,密封好了,一宿就换下了旧花,加上了新的,数日之后,这茶叶自是带着花的味道了。”
“只怕是这里面的讲究多了去了,什么三停茶叶一停花之类的,倒是茶园子里头的人费了心思。”
“可别说,单单是花香持久、茶味兼有,也能不闷不浊、余味醇厚、汤清色明,就是一件茶里面的难事了,这次倒是为风雅之事添了一笔,想来以后,我们喝茶还能就那个花香,来出个题目,倒也不用局限在茶叶上面了。”
“大爷,外面都在说着香茶的事情,我们茶叶铺子的生意倒是飞也似地上升了。”郝掌柜怕是最近薛家几个大掌柜之中心情最好的了,就在那日的商谈之后,薛蟠让他们好好想想薛家的商铺应该走一条什么样子的道路,要出现一个新奇的东西,这玩意不一定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也能是把一件看着就那样的东西,玩出了新的花样来,这香茶就是薛家近半年来不断调配着比例,而做出了一个好东西。
“大爷,我们光是在茶这一块有成效怕是还不够,不过我们几个人商量了一下,倒是得出了一个结果,您上次说的不被别人超越,不就是让我们保持着新东西首推的位置吗?这是和那个工艺阁有关系吧。”
薛蟠与几个掌柜再一次聚到了一起,这之前他们并没有马上轻举妄动,就如同对手想得那样,薛家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在七宝斋压倒性的盈利持续了一段时间后,还是有人来薛家的山海阁买东西的,毕竟开了这么些年,老招牌的影响力还是不低的。
趁着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故里,薛蟠也是借着机会全面清查了一下,有的问题在繁花似锦的时候不会出现,可是到了陷入困局有的时候,就会都冒出来了。
其实薛父在离开金陵的时候,就感觉有点不对,也是做了充足的银钱准备,倒是没有想到会有这么快的发难。在等薛父薛母带着宝钗下了船,刚一到京城,就收到了金陵的来信,也是有种心中石头落地的感觉,就怕它不来,来了的话总能应对的。只是,这次的冲击比原先中想的要大的多,也不知道蟠儿的先头的布置能不能有效果。
就在肃清了薛家店铺中的那些个不规矩事情之后,在腊八过后的一天,山海阁门口放起了鞭炮,这可不是欢度年节,而是开始卖一种新的东西了。
“老于,怎么又在这里看到你了?”说话人表情有点揶揄,这老于不是说认准了七宝斋的东西,不会再变化了吗。
“我这不是昨天在茶叶铺子里看到了那几个玻璃的茶壶,心里头痒痒吗?你可别挤兑我了,我就是喜欢这些个透明的东西怎么了,一打听才知道,这是薛家研制出来的,能不来看看吗?”
说话间一些客人就陆续走进了山海阁,一进门他们就闻到了一股子的花香,这味道可是不陌生,不正是这一阵子流行的香茶味吗?这几天各地凡事挂的上名的茶叶铺子,都有一套新茶具,是晶莹剔透的玻璃茶壶,把茶叶往里面一放,那个用水一冲,在里头沉沉浮浮的样子可真是不错的。就见到边上放着一块牌子,“腊月初九,喝完腊八粥,玻璃壶观茶,山海阁。”
掌柜的在大家进门后,笑盈盈地喊了一句,“各位,今天大家都是来观茶的,二楼小地方还备好了桌椅,请入座先。”山海阁的内部算是不小了,在两楼的位置,可是有一个大的会客厅,供有些客人在这里一起把玩个物件,也是老店铺的特色之一了。
大家都是好奇的很,他们已经看过了那个绿茶泡在里面的样子,是美的有些出乎意料,这次看的又是什么呢?
众人入座之后,都是睁大了眼睛,一时之间倒是没有了说话声。就听着耳畔响起了古筝的潺潺流曲,几个侍女端着一个托盆上面放着玻璃壶,和几个小罐子,走了上来。
就看到,她们先是用水润了一下玻璃壶,让它看上去带着点水晕了。然后打开了边上的小罐子,几个人分别取出了几个小花苞,放进了玻璃壶中。再将热水这么一冲,就猛地看到了壶中开花的美景。
最为动人的是雏菊,大家没有看清花苞的样子,却是见证了在水中菊花悄然而开的样子,顿时大家屏住了呼吸,就怕惊扰到了花开的美好。
若是说那是淡雅的美,那么玫瑰开花的时候就是绚丽,而那茉莉就是素雅。这才是单单三味花的水中之舞,就把在座的看呆了。
要说没有见透明的壶这可是不能够的,水晶琉璃可还是见识过的,只是这样清澈剔透的是头一遭。要说没有见过花苞,那也是不能够的,煎药的时候,在药方中还有这一味药呢。只是,亲眼看着水中花开,还是仿佛触手可及的样子,真是头一回啊。
等一放松,众人脸上露出了恍然如梦的表情,就感到鼻尖那一股花香,才证明了刚刚的水中花不是错觉。“这个叫什么?可有什么讲究?”过了半晌,老于在恍惚地问道。
“大家对琉璃不陌生了,这花也都是见过的。但是这水中观花一说,却是西洋人那里来的。大庆乃是上国,这茶叶什么的都有,也是从我们这里才传入他们西洋那边的。那么在这之前,他们也要喝点什么吧。没办法,他们不懂得茶叶的好,就直接摘了花来吃,这事情我们到不怎么做了。却说他们制造了玻璃之后,就把花往这里泡着喝了。
那个英吉利的约翰写了本《药草简史》,说的是喝了这些花草对身体有益,这事情我们大夫不是更清楚吗。
但是,到底是大庆喝茶喝久了,这东西到了这里,才显得风雅了起来,不是唐朝的白居易吟了一句:花非花,雾非雾,夜半来,天明去。来如春梦几多时?去似朝云无觅处。 我们这就想出了水中花的意境来,诸位可不只是喝茶,还能观花,还能养生,可是一举多得了。
山海阁请教了江南的几大医馆大夫们,给出了一个名录来,喝什么花,能慢慢的轻了什么病,大家可是要仔细着瞧瞧,对身体可也是不错的。”
这下子在座的兴趣已经完全被勾起来了,喝茶他们也是喝了很久了,最近才觉得带有花香的香茶不错,这里就出了一种水中花,雅,实在是雅,但是还不只雅,还有实用的功效,正是要细细品品了。
掌柜说完这些,给客人们都倒了一杯茶,用的自然是玻璃杯具,这下大家在山海阁体验的玻璃壶观茶便是圆满了。
要说一样好东西的风靡,最快的就是通过文士与商人。一样东西雅的动人心神,又前无古人的时候,就是这文人与商人的结合了,就和那风吹似的挡也挡不住。京城的年礼里面,这就是不可或缺的一份了,薛家的掌柜们嘴都笑歪了。
郇昰看着薛蟠特异送来府上的那一套茶具,还带着好几份不同的花茶罐子,随了一个厚的册子,纸上面是密密麻麻的附录着这些花的各自功效。都是薛蟠亲手誊写的,全能编一本书了,上面还有着各式花草的画像。郇昰颔首笑了笑,这世上还是有个人惦记着自己呢。
31第三十一章
郇昰收到了薛蟠千里之外的年礼,自然是高兴的。那里面可不只是玻璃茶具,还有带给他儿子郇旻的故事书,那一摞摞都是些配着插画的小人书,里面的图画贴近西洋画风,看了一目了然地让人知道在说些什么,让还不识字却摇头晃脑想要模仿夫子样子的郇旻很是喜欢。
郇昰下了朝会,先去进行每日有空就必会做的为儿子读书一事,在这之后回到了书房。“殷溪,那件事情查的怎么样了?”
“五爷,这里头少不了京城的影子,让薛家倒霉的暗线埋伏了挺久,只是因为江南才是一开始动手的地方,我们在那里的人手少,查不出七宝斋的背后是什么人在做这件事情。”殷溪查的自然是七宝斋横空出世,引导了大众的情绪,抵触了薛家生意的始末。“不过,百密一疏,他们在北边也不知道是太放心了,还是其他的原因,露出了一些马脚来,有人和贾家的人接触过。”
“贾家?”郇昰扣了扣桌子,这倒是有点奇了,没想到他们还有这个本事,“还有别的么,就这一个?”
“现在看来就着一个,可是贾家在经商这一块上面并没有什么能人,能弄出这个局来,怕是他们不过是其中的一个子,定然还是有别的人参与的。”殷溪如是说。
要说郇昰一个刚入朝的皇子,手中的人脉不会太多,做事情应该是束手束脚的才对,可是偏偏他有一个养母宸贵妃。这个女人出生于武将之家,娘家称不上是镇守一方,也是赫赫有名,可惜在她入宫没有几年,因为那场边关大战死的死、伤的伤,除了现在还在边境当着守将的那位之外,竟也是没有人留了下来。
宸贵妃称不上是个心无芥蒂替别人养孩子的养母,但是胜在她为人到底有着与宫中人不一样的最后那丝方正。在他的四哥死了之后,郇昰觉得宸贵妃是万念俱灰了,却在撒手人寰之际,将手中的一些暗线交给了郇昰,郇昰肯定父皇是不知道的,原因也是在宸贵妃的预料之中,当一个人心中的朱砂痣死了,还死的不那么正常的时候,他必然回去查,而且带着一丝不理智,只要有那么一点的空隙,就能够藏住秘密了。
郇昰本是不打算去动这些暗线的,直到那次扬州大案,他已经明悟,为了自己也好,为了想要保护的人也好,不争则死,只有登上高位才能够掌控其他人的命运。郇昰在薛蟠的周围是安插了一些人的,薛家治家外松内紧,他也深入不了核心,但是在江南的耳目倒是灵敏了不少,这次薛家的事情倒是知道的很早。也是想过要不要去信问一下薛蟠,却打消了这个年头,他想看看小孩能做到什么地步,果然没有让他失望,薛蟠出了玻璃壶观花这一个以奇制胜的招式,倒是让对方避无可避了。
但是,想着殷溪报上来的贾家,郇昰闻到了其中不一般的味道,看来这场夺嫡之争谁也逃不过去了。他想着要稍稍提醒一下薛蟠,却还是缓了一下,明天进宫去探探父皇的口风,上回薛家救了自己的事情,父皇倒是发了旨赏赐,只是不知道薛家在父皇心中是个什么位置。
“这个东西不错。”皇上看着在玻璃壶中舒展开来的花瓣,朝郇昰笑着说,“怎么是薛家的小孩送来的。”郇昰进宫的时候,带着薛蟠送来的其中一套玻璃茶具,父皇断是不会缺少这种新奇的东西,但是既然已经被看做与薛家有故,他不可能不收到薛家的东西,而这般新奇的好物不敬献给父皇一份就太说不过去了。
“是的,父皇。”郇昰的话还是不多,“说是让旻儿也看看新鲜物,当然父皇手中的壶是最特别的。”薛蟠自是不会忘了当今的皇上,这也说不上是拍龙屁,只是有送给儿子礼物,却忘了人家老子的道理吗,反正薛蟠是做不出来的,再说那些赏赐不是白拿的。
皇上看着盘龙图案的铭文,用玻璃能烧出这个样式来真的不容易。“到底是薛家,还是不一样的,我先前听说宋诠做了他的师父,想必课业是不错的,这头还能有这样的奇思妙想,倒是给文人墨客添了一道雅事,是个有意思的孩子。老五,你们很熟吧?”
郇昰心头一跳,他不知道父皇还不是有什么言下之意,是说他和薛家很熟吗?这到真的是冤枉郇昰了,他只是和薛蟠的关系比较近,和薛父几乎就没有两句话的。不过怎么答话却是要斟酌了,“父皇,要是旻儿将来也能这般聪慧就好了,不要像是我这般让父皇劳心。”
皇上听了摇头笑笑,这个老五话不多却是说的都是真话。不过从线报上来看,薛蟠这个孩子小时候命运多羁,会有这样的心智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不知怎么的,想着想着皇上竟然少有的回忆起了自己的童年。那时候父上早逝,在自己才是童龄小儿的时候,就执掌权柄。现在想来那个时候的如履薄冰,步步艰辛倒是和薛蟠有了一丝相通之处,这便是古人说的天妒英才,熬过了这一关的必会有过人之处,不知不觉间对于从未见面的薛蟠有了一丝或是同病相怜的好感。
“给我说说薛家的事情吧。”皇上少有的起了谈话的兴趣,这让郇昰很是为难,他不知道父皇对于薛家,或者是世人眼中连成一线的四大家族到底是什么意思,旧时候的功臣,还是尾大不掉的拖累,不过看着父皇的神态,郇昰猜测这个时候,他只是想要知道江南的旧故怎么样了。
“儿臣惭愧,在金陵的时候,就顾着和薛蟠、宋先生还有林家的林瑜一起读书了。薛家的事情,儿臣……”郇昰说的其实是七分真话,他们可不是在谈天说地放松地玩着吗,他不相信父皇不清楚这一点。但是还有那三分假话,却是他在江南的暗线从那个时候动了起来。
“朕知道你在读书,还是那些个吃食的书,这个你说过了。我是让你说下薛蟠,是个好孩子吧。”这句话却是让郇昰更加不敢接下去了,父皇单单提起了蟠儿可是为什么,莫不成前头有谁说过什么,再一想,除了父皇还能清楚地知道薛家的情况,怕是没有谁知道的。“读了很多的书,很是勤奋。儿臣当年要是有一半的用功,也不用父皇操劳那么多了。”
这倒是勾起了皇上的回忆,要说宫里头的孩子他亲自教养的只有太子,但是就如同那些见不得光的秘密一样,他心中最爱的是宸贵妃的四皇子,自然养在宸贵妃那里的郇昰也被爱屋及乌了,这和宸贵妃对他也是尽了责不无关系。“是啊,那个时候,你就是个不爱说话的,现在也没改的好一点,可是不能让朕的小皇孙也那样,以后有机会让旻儿与薛蟠也认识一下,没想到薛家还是出了一个读书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