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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贾环却轻蔑一笑,捻了根稻草放进嘴里慢慢嚼着,斜睨他道,“只有包打听从别人嘴里掏东西的,断没有人从包打听嘴里掏东西,你挺有能耐。”
    包打听急赤白脸的摇头,表示不是自己透露。不过难民营里人多眼杂,贾环倒也不怎么在意这个,厉声催促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那人太阳穴鼓动,似乎在强忍怒气,好半晌方才挤出一抹笑,夸赞道,“小哥儿,你怎么带你兄弟逃出来,又怎么弄来粮食,我都知道。不瞒你说,我很欣赏你的本事,倘若你肯跟我干,日后吃香的喝辣的,荣华富贵,良田万顷,美女如云,要什么有什么,全看你有没有那个胆量。”
    “三,三爷,他想拖咱们兄弟去当土匪,咱们说了,您肯干,咱们才干。您给咱们个准话儿吧。”包打听小声补充道。
    三王爷和萧泽暗自将握紧的拳头藏进袖子里。
    贾环还是那副惫懒模样,似笑非笑道,“好好的良民不当,做什么去当土匪?脑子进水了吗?”
    “话可不能这么说,如今世道不同了。”那人摆手,耐心劝解,“如今当土匪好歹有条活路,当良民,你活得成吗?连年不是大旱就是大涝要么就是大寒,可朝廷偏偏不管。说减免赋税,你可曾看见哪年减过?那些狗官为了凸显自己执政有方,更为了孝敬上峰,甚至还要把赋税往上叠加三到五成,可着劲儿的从老百姓身上刮油水。好点的地方勒勒裤腰带勉强过着,不好的地方卖儿卖女,颠沛流离。这些惨剧你们一路上看的还少?”
    “可知府老爷说让我们去做工,不但管饭,还能领工钱。”包打听弱弱插了一句。
    “小兄弟,别天真了!去年并州知府也说让灾民去修河道,结果可曾给工钱?连顿稀粥都没有,不干活就拿鞭子抽,比畜牲还不如。那些饿死,累死,抽死的人,一车一车拖到郊外烧成灰,那个惨哦!漫天的冤魂聚在一起数月不散。”
    包打听吓得脸都白了,一个箭步躲到环三爷身后。哑巴兄妹一左一右拽住三爷袖子。
    三王爷和萧泽看似表情淡漠,只他们自己知道,心中究竟燃烧着怎样滔天的怒火。原来大庆百姓竟过着这样朝不保夕的日子,而朝堂里却处处歌功颂德,粉饰太平。如果此次不是亲身经历,大庆的百姓反了,他们恐还弄不清原委。
    贾环吐出嚼烂的稻草,曼声道,“你究竟哪条道上的?我这么多兄弟,说得难听点,若跟你上山,那就是把脑袋卸下来别在裤腰带上。你连来路都不交代清楚还想让我们给你卖命?打量我们几个糙汉子好忽悠是不?”
    那人沉吟片刻,笑道,“三爷你小小年纪便手段了得,我怎敢忽悠你?我的来路着实不好开口,只你们几个知道便罢了。”说着说着拉开衣襟,露出盘踞在左胸上的一条黑蟒,然后飞快用亵衣遮住,压低嗓音道,“这是咱们的图腾,刺在心口可庇佑咱百毒不侵,遇难成祥。并非所有兄弟都有,除非坐上前十把交椅,否则没那个资格。”
    蟒山!三王爷瞳孔剧烈收缩了一瞬。萧泽差点没忍住拔出腰间的斧头。
    贾环这才坐正了,冷笑道,“杀了晋郡王。蟒山大祸临头竟还招兵买马?怎么着,想拉我们上山当炮灰?”
    那人面容有片刻紧绷,很快又和缓下来,解释道,“不不不,我们大当家想干一番大事业,正是求贤若渴的时候。我看三爷您天生就是那块料,上了山指不定能闯出个名堂来,总好过眼下饥一顿饱一顿的熬日子,这才贸然开口。你看朝廷想要灭了咱们蟒山,打打杀杀十来年,可曾有半点建树?非但没有,连飞将军白术,神威将军段德涵,威远将军林靖都断送在咱们手里。咱打得过就打,打不过从上万条溶洞隧道中撤离,朝廷又能拿咱们怎样?咱手里有银子,有米粮,有人才,还有易守难攻的据点,指不定数年过后,蟒山又是另一番模样……”
    “打住!蟒山未来如何我没有兴趣知道,我只问你,上了山,我兄弟可能吃饱?可能穿暖?可有钱花?可有女人耍?”贾环吊儿郎当的问。
    “吃饱,穿暖,花不完的钱,耍不完的女人。”那人拍着胸脯保证道。
    “行,你让我考虑考虑,入夜了我来找你。”贾环不耐烦地挥手。
    “我就住在最东面的棚子里,你过去了打声呼哨,我立刻出来。”那人面上终于露出几分真实的笑意。
    包打听本还有话要说,见环三爷面颊崩得紧紧的,仿似十分不爽,便也不敢去触他霉头,蹑手蹑脚的走了。
    哑巴兄妹乖乖去淘米煮饭。
    萧泽吐出一口浊气,低语道,“王爷,不若让我跟他们上山,把情况都打探清楚。”
    “不可。”三王爷立马否定,嗓音冰冷,“正如他自己所说,蟒山土匪一贯的作风便是打得过便打,打不过便跑。这次因我身陨,父皇定然派重兵不惜一切代价围剿,他们此刻非但不撤,偏还大肆招人,莫不真如环儿所说,想找些灾民当炮灰使那李代桃僵之计。你此时不能上山,上山就是送死。且这背后还有官匪勾结的痕迹,也不知是谁摆下这么大一盘棋。这事必须要查,却得另寻突破口。”
    贾环听得都快睡着了,懒懒道,“突破口不是已经送上门了吗?把那土匪绑了严刑逼供,他又不是什么仁人义士,饿个三五天再上点刑,不怕他不招。”
    三王爷笑了,抚掌道,“环儿说得对,果然头脑简单有简单的好处!”
    “你什么意思?”贾环眉毛一竖。
    “字面上的意思。环儿你该洗头发了,都结块了。”三王爷揉乱少年发髻,表情万分嫌弃。
    是夜,一行人潜至最东面的棚屋,打了个呼哨。很快就有条黑影窜出,将他们带入不远处的小树林。
    “你们想好了?”那土匪压低嗓音问道。
    “想好了,不过我有个条件。”贾环笑嘻嘻开口。
    “什么条件?”土匪早做好了被敲诈的准备。如果这些人满口答应下来,他反倒会起疑。
    “给咱哥儿几个找最好的客栈落脚,让咱们睡睡那高床软枕,吃吃那山珍海味,最好再弄几个粉头作耍。等咱们吃饱喝足也耍够本了,再回来拉上兄弟们跟你落草。”
    “招了粉头,你耍得起来吗?”那土匪上上下下打量贾环单薄的身体。
    三王爷跟萧泽不厚道的笑了。
    贾环一拳头就要砸过去。
    那人连忙告饶,“别别别,我开玩笑呢!既然叫你们给我卖命,自然要让你们尝点甜头。哪怕你们不说,我也会带你们去见识见识。走,去福运来客栈吧,那是泽安最好的客栈。不过,你们真的要带上这两个毛孩子?”他指了指躲在贾环身后的哑巴兄妹。
    “这两个是我表舅的儿女,我表舅一家子死的只剩他两了,自然要带上。不成吗?”贾环口气有点冲。
    “成成成。”那人连忙点头,从棚屋里翻出一个大包裹,取出五套锦衣递过去,小声道,“把衣服换了,再把头发捯饬整齐,咱们去投客栈。”
    几人换好衣服,走到福运来客栈要了五间上房。
    瞥见土匪从包裹里拿出六张身份文牒并路引,贾环嗤笑道,“这土匪挺专业的嘛。”
    萧泽忍了又忍,终是没忍住,真心实意夸赞道,“还是不如三爷您专业!跟您比起来,再悍的土匪那都是银样镴枪头!”
    33三三
    四个大男人每人一间上房,兄妹两因心中害怕,无论如何也要住一起。贾环等人一进门便这里看看那里摸摸,虽然力持淡定,眼中却时时流露出艳羡贪婪等神采,把个初进城的土包子演绎的惟妙惟肖。
    那土匪本就有意带他们花天酒地作耍一番,好叫他们领悟落草为寇是多么风光无限的职业。见他们如此,心中自然满意,走到外面大声呼喝店小二,让赶紧上几桶热水给大爷们洗澡捯饬,随手便扔了一两纹银做打赏。
    店小二喜得牙不见眼,好听话不带重样的。
    贾环三人装作十分眼热的朝土匪看去。哑巴兄妹不用装,他们确实没见过把一两银子当铜板扔的土豪。
    土匪心中万分自得,在众人艳羡不已的目光中悠然落座,笑道,“这么点银子在咱那儿委实算不得什么。咱们山上等级最低的小杂兵,一月也是这个数儿。”话落伸出一个巴掌前后翻了翻。
    贾环凑到他身边落座,腆着脸道,“大哥,咱不耍了成吗?我这就回去拉了兄弟们跟你一块儿上山!对了,山上什么时候发饷银?”
    土匪对他前倨后恭的态度很看不上,撇嘴道,“什么时候发饷说不准,反正不会亏待了你!老子在山坳坳里也憋得久了,这回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自然要耍个够本!去去去,回去洗个澡把自己捯饬出个人样儿,哥带你们往那百花巷里风流快活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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