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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尚福没料到他所求的竟是这个,愣了一愣,看了眼外头正远远站在那里等着的梅锦,狐疑地道:“李都督,你这是……”忽然顿悟,拍了拍自己额头,哈哈笑了起来,“明白了!明白了!李都督这是英雄气短,儿女情长,难过美人关啊!”
    李东庭微微笑道:“惭愧,叫公公见笑了。实不相瞒,李某有意娶她为妻。只是还未得她首肯而已。她此行入京,李某无法一道同去,只能将她交托给公公了。”
    尚福点头道:“好说,好说。李都督都开口了,咱家岂还有不明白的道理?都督放心,咱家必定代你照看好她,等殿下那里交完差,咱家再寻个机会,尽快送她回来还给都督。”
    李东庭知尚福应该信靠的住
    住,这才略微放下心,向他道谢,二人步出堂屋。
    尚福见梅锦手提包袱还站在那里等着,笑容满面道:“咱家料你二人应还有话要说。咱家先去外头等着,你们慢慢说便是。”说罢转身出去,叫随从也一并走了。
    梅锦见尚福太监忽然态度大变,看着自己的神色也和方才有所不同,有点莫名其妙。边上人都走光了,见李东庭望着自己朝这边走了过来,想起先前在望寨里他向自己告白的一幕,心里又起了些不自在,强作无事,面露微笑地叫了他一声,道:“李大人,方才我听府上管家说,尚公公此番是来传达朝廷来的任命旨意的。恭喜大人高升,盼大人能领兵早日平定叛乱,还这里一片清平。”
    李东庭并未应她这句略带了点过场意味的话,望了她片刻,低声道:“梅氏,尚福太监路上会好生照看你的,到了京城,你有任何事,也只管去找他,明白了吗?”
    梅锦一怔,终于猜到他方才应是在与尚福太监说自己的事,对上他投来的沉沉目光,隐约似乎捕捉到了一丝难舍之意,心头忽然微微触动,沉默片刻,轻声道:“多谢大人照拂,我知道了。”
    李东庭道:“你去吧。”
    梅锦点了点头,低头往外走去。走了几步,忍不住又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见他依然望着自己背影。踌躇了下,转身快步走到他面前,轻声道:“李大人,上次在望寨,我不是还没给你答复吗?我刚和离不久,老实说,我也依然没想好这么快就又再嫁人……”
    方才她突然转身回来,李东庭就知道她应是要和自己说这件事了,一阵紧张,又难免怀了期待。听她开口却说无意再嫁,顿时失落无比,眼前闪出自己母亲李府君的身影,竟忽发奇想,是不是真的应该劳动她出马,仗势便仗势,说不定比自己这样有用百倍。内心翻腾之际,听她又道:“……只是李大人对我的心意,我十分感激,也甚是惶恐。所谓良配,当门庭相媲,夫妇相互扶持。我自问无才无貌,论身家背景,更不能助力大人半分……”
    “在我李东庭眼中,你之情貌,世上再无第二人能胜!”李东庭朝她走了一步,打断她的话,“我之事业,也为我男子之事,无须依借裙带。汝悦我心,我只盼我亦能悦汝之心。若能共结连理共度余生,便是我李东庭的幸事了!”
    梅锦对上他紧紧注视着自己的目光,慢慢道:“承蒙您的不弃。只是婚姻非儿戏。容我再考虑些天。等我从京城回来,我便告诉您我的决定。”
    ☆、第六十一回
    梅锦随了尚福一行人去往京城。小说し路上尚福太监对她十分照顾,绕道从江南西路北上,最后抵达阔别两年的京城。当晚尚福并未安排梅锦回梅家,而是直接带她入宫命她暂时等着,自己到德懿宫向王太后和皇太孙回禀了云南传旨的经过。
    王太后十分满意,勉励尚福一番后,皇太孙朱璇向太后辞别,回往自己所居的东宫。
    尚福太监送他,路上道:“殿下,老奴幸不辱命,把梅氏从云南给带来了。怕殿下记挂,梅氏连家门都未入,先来拜见殿下您。”
    朱璇眼睛一亮,问梅锦所在,得知她正等候觐见自己,急忙叫尚福带她到东宫。
    尚福着身边太监去传梅锦。梅锦来到了东宫,等着的时候,殿内走出来一个少年,正是皇太孙朱璇。
    朱璇与梅锦两年前印象里的那个少年看起来并无多大区别,依旧温文而沉静,只是个头拔高了些。见到梅锦,脸上便露出笑容,疾步朝她而来,叫她平身。又与尚福说了几句,等尚福退下去后,望着梅锦道:“你路上可辛苦?”
    他的嗓音听起来有些沙哑,想必后来再经医治,虽渐渐得以复原,但声带终究还是受了些影响。
    梅锦便微笑道:“多谢殿下关心,不辛苦。一路尚公公照顾的很是周到。”
    朱璇点了点头,又道:“方才尚福说你入京还没来得及回家便进了宫。你若想念父母家人,我可先送你回去。”
    梅锦道:“多谢殿下好意。只是家中父母长辈与民妇一向疏离,亲情淡漠。两年前民妇出嫁后,便无意再与他们往来。殿下若不怪罪民妇不孝,民妇见不见他们,并不在意。”
    朱璇似乎也并不在意她回不回梅家,听她这么说,舒了口气,看她一眼,迟疑了下,道:“你在我面前,若无外人,随意些便是,不必自称民妇,称我也可。听你口口声声民妇,我……有些不习惯。”
    梅锦见他望着自己,目光清明,神色诚恳,便微笑道:“那就多谢殿下了。”
    朱璇仿佛松了口气,想了下,道:“我知道你路上一定累了,我叫人先带你下去歇息,你住下来,别的明天再说吧。”
    一路这么进京,梅锦确实感觉疲累,听他这么说,便道了谢。
    朱璇点了点头,命身边的太监领她下去。
    梅锦当晚落脚在了东宫,睡了一晚,次日早早起身,原本以为朱璇会派自己去给皇帝看病,不想一直没有动静,到了傍晚,忍不住向边上的太监打听。太监说皇太孙殿下今早五更就起身了,先去王太后的德懿宫,后到临时用作觐见朝臣的神华殿理政,王太后垂帘,这会儿还没回东宫。通常还要再过一两个时辰,才能回来。
    梅锦又问:“殿下每日都如此早出晚归?”
    太监点头道:“日日如此。有时若有急事,睡着了半夜也要起来去见大臣们。”
    梅锦沉吟了下,不再发问。
    当晚无事,次日也是如此。太监说皇太孙殿下依然五更起,晚间戌时才从王太后那里归。回来便就寝。
    朱璇好似忘记了梅锦这个人。
    梅锦心里渐渐疑惑了起来。
    她原本一直以为,朱璇召她入京,一是为免她被裴家牵连,二,照尚福太监的意思,也是想叫她来给听起来像是中了风的皇帝治病。
    但这几天过下来,显然,治病应该不是朱璇召她的目的。只是,若仅仅只为免她被牵连的缘故,这样留她居在东宫,看起来也有些不合情理。
    皇太孙那边始终没动静,见他又这么忙碌,梅锦也只得暂时住了下来,只是心里疑虑越来越重。直到数日后的一夜,已近三更,梅锦睡过去刚没多久,突然被朱璇边上伺候的一个太监唤醒,说皇太孙殿下召她过去。
    梅锦见太监深夜来唤自己,十分惊讶。急忙起身穿好衣服,略整理了下妆容,便随他匆匆往朱璇寝殿走去。路上问太监情况。
    太监低声道:“殿下今日与平常一样,戌时末才从太后那里回来,回来我见他十分疲倦,便服侍他睡了。方才睡至梦中,殿下突然醒来,命我把你唤过来。”
    “殿下可有说什么事?”
    “未曾提。只命我唤你前来。只是……”太监踌躇了下,低声又道,“殿下惊醒时,我隐约仿似听到他在梦中……喊叫,叫了什么却听不清楚……”
    梅锦住的地方离朱璇寝殿不是很远,说话的功夫,便随马太监到了。梅锦被带进寝宫,见里面静悄悄的,起了烛火,床帐低垂,朱璇似乎并未起身,依然躺在床上。
    “殿下,奴婢将梅氏带来了。”马太监到了床帐前,躬身低声道。
    帐幔里沉寂了片刻,朱璇的声音传了出来:“她留下,你们都出去,这里不用你们伺候。”
    太监喏了声,看了眼梅锦,便带着其余宫女太监退了下去,寝殿里只剩下了梅锦与朱璇,二人中间隔了层帐幔。
    梅锦等了片刻,见朱璇迟迟没有再发声,便轻声道:“殿下,方才马宫人说您夜起惊梦,这才来叫我,可有什么事?”问完片刻后,见帐幔被掀起,朱璇散着头发身穿中衣坐在了床沿上,抬眼定定望着梅锦。
    梅锦见他目光略呆滞,神色茫然,等了片刻,见他始终不发一声,便又试探着道了一句:“殿下,你怎么了?”
    朱璇目光落她脸上片刻,仿佛终于回过了神,道:“我有什么话,都可以跟你说吗?你发誓不要告诉别人!”
    梅锦踌躇了下,道:“殿下与我说的话,我自然不会叫第二个人知道。只是不晓得殿下想与我说什么,方不方便叫我知道。”
    朱璇道:“是关于我自己的事。”不等梅锦回答,又道:“……我心里很是苦闷。我说叫你来给皇上看病,其实是想叫你来给我自己看病的。我……我身上有病……”
    梅锦吃了一惊,道:“殿下哪里不舒服?太医看过了没有?”
    朱璇摇了摇头,苦笑道:“我的病,父王……”他顿了下,“云王不准我叫外人知道。我进京前,他还把我身边那些服侍我的知道我这病的人都给杀了……我很难过,只是我却救不了他们……他们一直服侍我,到最后还是我害了他们……”
    梅锦没有说话,听见朱璇又径自道:“你别怕,我绝不会害你的。我实在是找不到一个可以说话的人,到了这里后,我心里更是苦闷,有时候甚至想着,我那会儿被你救了后,要是一直留在你那里不回来,说不定日子过得也比现在要好一百倍……”
    梅锦迟疑了下,道:“殿下何来这样的念头?如今您是储君,天下事压到您肩上,刚开始未免会有些力不从心,等过些时候,殿下便会如鱼得水,再不会有这样的念头了。”
    朱璇笑了笑,笑容却比哭还难看,道:“你不知道,我其实并不想被接入宫中当这个皇太孙的。只是我没有选择的余地。蜀王如今叛乱,势头正猛,我又没有根基,太后为了扶持我,如今正商量着要立太子太保季家的孙女为皇太孙妃。我知道太后苦心,我也答应了下来。只是你不知道,我喜欢的不是女人……”
    梅锦怔住了,见朱璇依然坐在床边,神色颓败地看着自己。
    “……我是最近几年,才渐渐觉得自己得了这病的。”朱璇继续道,“上次我之所以被人捉走强行喂了药,辗转卖到云南,就是自己偷偷跑了出来,想去散散心。出了那事,李东庭送我回了长沙后,我父王便不许我再外出了。后来朝廷出了变故,我做梦也没想到,有一天我竟然会被迎入宫中成了皇太孙。太后对我期许甚高,从早到晚亲自教导我的言行,大臣们表面对我恭恭敬敬,可我知道他们时刻都在盯着我的一举一动,我片刻也不敢懈怠。这会儿太后又要安排给我娶亲。离开长沙前,我父王母妃向我下跪,尤其是我母妃,痛哭流涕,她要我入宫后当好皇太孙,不能辜负太后和天下人的重托,只是我心里越来越惶恐,我怕我做不到……”
    朱璇停了下来。梅锦心里多日的疑虑终于明白了过来。便上前些,轻声道:“殿下,您不必担心。您这不是病,而是一种正常取向。只不过少见了些而已。”
    “但是……我父王责骂我……寡廉鲜耻……还……”他应是想起了云王责骂的话,嘴唇微微颤抖。
    “殿下,相信我,您真的没问题。您原本就压力骤增了,更不该因此而给自己额外施加压力,增添思虑。”
    “真……的?”朱璇定定望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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