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儿早上是你让我爬树捡风筝的?”
傅新桐话音刚落,春桃的脸色就变了,尴尬的低下头,再不敢言语一声,傅新桐看她这样,心里便有数了,其实她哪里记得到底自己为什么会爬树捡风筝了,只诈她一诈罢了,歪打正着戳痛了春桃的小心思。
所以说,有些人的品性是天生的,并不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改变。
目光再次落在那拱门后头,若是从前的傅新桐,此时被春桃一挑唆,大概就会上去了,只是经历太多,早就没有了当初的单纯与热血,蔡嬷嬷是要收拾,却不是现在。
收回了目光,傅新桐再次转身,从东侧拱门走出了青雀居,按照淡薄的记忆,往主院去,幸好素商院与主院离得并不远,只要穿过花园就能到达。
傅新桐经过花园的时候,眼中看着园子里那些争奇斗艳的花朵,耳朵里总觉得嗡嗡的,虽然没什么明确的声音出来,但是傅新桐知道,自己不仅仅是回到了十一岁的年纪,并且还多了一项听得懂花语的技能,说实在的,若不是经历过生死劫,单这项令人惊愕的技能,就能把傅新桐给吓死。
因为身后跟着画屏和春桃,傅新桐不能弯下来再次证实一番自己是否真的听得懂花语,并且能与它们交流,若是真的话,那也不急于一时,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先见到父亲和母亲之后再说。
傅新桐来到了主院外,守门的婆子见了她,腆着笑过来请安:“三姑娘来了,听说您受了些惊吓,可好些了?”
这种傅家人久违的恭维语气,傅新桐已经很久都没有听到过了,父亲傅庆昭如今还是傅家最有前途的,母亲是皇族公主,整个傅家再没有比她更受重视的姑娘了,这段美好的时期,就连祖父傅远对她的态度,都与嫡孙无异,可见二房如日中天的气象。
微微颔首,并未像小时候那般与这些婆子笑脸相迎,因为生命用了很长的时间和很残酷的方法,让她见识过了这些人阿谀奉承,两面三刀,捧高踩低的架势。
“父亲母亲在里面?”
傅新桐冷着面孔的样子让那两个守门的婆子也不敢轻浮了,赶忙笑着回答:“是是,二老爷和夫人还在。”
萧氏虽为公主,却无封号,在皇族公主中,排行第八,是先帝后宫六品安美人所出,因没有封号,便没有在宫外单独开府的资格,当初安美人在先帝还未驾崩时,替萧氏求了傅家这书香门第的姻缘,当年的傅家二公子,风头正盛,萧氏嫁到傅家,名义上虽为下嫁,可实际上却并无多少特权,既不能单独开府,那便只能作为傅家的儿媳,住在傅家,萧氏本身就是个随意性子,开始的时候,府里人还称呼她为公主,到后来就直接称夫人了,萧氏对这些事并不在意,自然不会和傅家计较。
得了那婆子的话,傅新桐就昂首进了院子,与素日的谦和判若两人,跟随在傅新桐身后的画屏和春桃面面相觑,春桃只是觉得疑惑,画屏则在心里暗自祈祷,自家姑娘别是从树上摔下来,摔坏了脑袋吧。
平日里就连走路,也没有这么风生水起的速度,姑娘的性子随了夫人,向来谦和,与府内下人也并无架子,甚至有时候还能与下人们打成一片,尽管很多下人都在背地里说姑娘傻气,可姑娘就是吃他们表面阿谀那套,就算听说了些什么,也不去在意,可是今天的姑娘,着实像是变了个人,似乎变得不好亲近了。
而画屏哪里知道,傅新桐曾经经历过什么,二房没落,她借着最后的势头,嫁入了前首辅家里做嫡长媳,世人皆说她傅新桐命好,嫁了前途无量的韩家长子韩进臣,韩老太爷虽然仙逝,可韩家在朝中的势力仍在,韩家长子又是那样出众的人品,傅新桐只不过是一个才学平平的女子,又是傅家没落二房之女,多少人为韩进臣觉得冤屈,可背后的事情,又能与谁说呢,韩家光鲜稳重的表象之下,其实藏污纳垢,蚁穴溃堤,早已是临近崩塌之态,而韩进臣那人,更加无需多言了,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这八个字,便是对他的最佳写照。
傅新桐经过拱门,穿行花园之中,迎面走来一清冷男子,俊眼修眉,雅人深致,神采内朗,萧萧肃肃,如青松,如墨竹,如那蔚蓝天际最高的云,高洁尊贵,气度由内而外散发,周身透着一股生人勿近,刀锋一般的凛冽。
第六章
第6章
迎面而来的俊逸男子目不斜视,与傅新桐擦肩而过,傅新桐的目光随着那男子往后看了一眼,便不做停歇,回头继续往前走,春桃抓着画屏的衣袖摇摆了两下,面上的兴奋之意毫不掩藏,画屏按住她的手,对她使了个警告的眼色,饶是如此,春桃在那颀长声音走出拱门之后,还是难以抑制的发出一声轻叹,直到傅新桐继续往前走,她都没能反应过来。
傅新桐走了几步之后,又迎面遇上一人,大房嫡女傅灵珊,比傅新桐大两岁,是傅家的长孙女,穿着一身水绿色百褶兰花裙,脸上带着妆,精心梳着一个繁复的双灵髻,乌黑的秀发盘在头顶,让她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大了至少三五岁。
傅灵珊看见傅新桐,将她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最后落在傅新桐的一头未曾梳理的头发上,说道:
“三妹妹何故如此?发髻都没有梳一个?”傅灵珊的问题问出口,傅新桐才反应过来,自己刚起来,走的急,一心想着要见父亲母亲,便忘记了梳发,不过,幸好她年纪小,就算在府里披头散发的走一路,也不会怎么样。
傅新桐不说话,盯着傅灵珊看了一会儿,傅灵珊的目光一直往她身后飘去,很显然,她不是偶然出现,而是追着某人出来,但又顾及矜持,不敢追的太紧,只敢偷偷的在后面错开了时间追出来。
傅新桐并不想与她多说什么,当年二房好的时候,傅新桐自问绝无亏待大房和三房的兄弟姐妹们,有好东西都会想到大家,可是自从二房没落之后,他们又是怎么对她的?就眼前这个傅灵珊,曾经在一个公开的场合,偷偷命人拿了一盘馊掉的糕点给她吃,然后跟大家一起嘲笑她像个落水狗。
傅灵珊笑脸对傅新桐问话,原以为傅新桐会像从前一样傻兮兮的回答,可没想到,今天的傅新桐对她完全爱搭不理,只用她那双黑亮冷冷的瞥了自己一眼,然后就从她身边经过,往主院花厅走去,留下傅灵珊愣在那里,觉得莫名其妙,对跟在傅新桐后边儿的画屏问道:
“你家姑娘怎么了?”
画屏不好意思的赔笑:“今儿姑娘从树上摔了,估摸着脑仁儿还疼呢。”
傅灵珊知道这事儿,风筝就是她们一起放的,要是早知道从树上摔下来会被那人救,傅灵珊才不会把这么好的机会让给傅新桐那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呢。
往后瞥了一眼,傅灵珊一跺脚,娇气的哼了一声,然后就往院门走去。
丫鬟给傅新桐打了帘子,全都乖巧的喊了一声:“三姑娘。”
傅新桐走入花厅之后,一眼就看见了坐在窗边,沐浴在阳光下的萧氏,比印象中年轻了好多,傅新桐的鼻头忍不住酸了起来,也不管厅里其他人,径直往萧氏走去,萧氏看见她笑了,阳光下的笑容那样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