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阿追正不知怎么接茬,他转身从胡涤手里接了一只长匣过来,递给她,“戚国先交给你了。”
“……”纵使二人一同理政已有了些时日,这话的分量还是让阿追一滞。她摒着息打开匣子,应是工匠刚将东西制好,白玉制的国玺分了两块,底下的玺文一枚是“受命于天”,一枚是“既寿永昌”。上面雕琢的玉像,一个是戚宫中常用的青龙,一个是神鸟青鸾。
但虎符不在里面。
他解释说:“这回出战的事是你提的,调兵又宜快不宜迟,我就先将虎符一同给上将军了。”
阿追点点头,便要将青鸾的那块玺取出来,他却又道:“两块你都收着吧。”
她微一愣。
“虽然说了出战时,国中大事小情由你决断,见一枚玺印也可,但我不在时是最易节外生枝的时候,若出了意外,我的印在这儿,许能帮上忙。”
他顿了顿又说:“别人不知两枚都在你这里。我在军中下旨还有私印可用。”
阿追被他说得战战兢兢的,忍不住问:“殿下觉得会出怎样的意外?”她怕有她应付不来的事。
“……只为有备无患罢了。”嬴焕状似轻松地舒了口气,默了一会儿,神色却还是沉了下去。
他心事重重地叹气道:“战事如何你卜得清楚,却不能为自己占卜。我这一战必定无事,但你……”他看着她的神色,很怕将心底的担忧说出来,在她听来就又成了引人厌烦的示好,便哑笑改口道,“总之你小心为上。如有心思不正、对你不利的,你可先行除之,不必有所顾虑。”
然后他带了几分开玩笑似的语气说:“没有哪个职位非要留着哪个人坐不可,你除掉谁,咱们戚国都还有旁的贤能之士来顶替。”
“咱们戚国”,这四个字轻描淡写而出,犹如一柄拂尘般在阿追心头一掻。
她莫名地怅然起来,抬眸看看他,秋日下午和暖又不刺眼的阳光下,他笑意殷殷的望着她,从容不迫地交待着家国天下的安排。好似不论出了怎样的意外,他都可以应付得游刃有余。
她怔怔地忆起很久以前也是这样。他身中邪术,她在他帐中时常能见到他一边咳血不止一边交待军队如何安排。
然后他擦掉嘴角的血迹后,还会扭过头来认真地跟她埋怨:“士可杀不可辱,这甘凡行事太小人……你们弦国这都什么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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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队在次日便离开了朝麓。其实从此处离开的只有两万余人,余下的兵力调自各地驻军,沿途回合,然后齐赴晔郡。
可即便只有两万余人,看上去也还是浩浩荡荡的,气势慑人。
阿追站在城楼上目送他们离开,身后是数位重臣,城楼下还有许多朝臣与贵族。但这么多人站在一起,却安静得听不到一点动静,好像即便他们每个人都知道此战必会大捷,此时也还是心情沉重得很。
连阿追都无法从这种沉重里抽离出来,她静静地看着,看着前面的旌旗远了、骑兵的阵型远了,再到最后,连末尾处的士兵也看不清楚了。
她也不知自己是在沉重什么。这些人其实与她并没有那么多的关系,即便现下她与戚王同掌一国,戚国的成败其实也对她并无多大的影响。
哪怕戚王死了,她也还是可以去其他地方谋士,她担心什么呢?
阿追轻吁着气,摇摇头,到底克制住了没让自己再顺着苏鸾想看热闹的方向去想。她转过身走下城楼,眼前的那许多人恭敬而小心地颔首后退,让出一条道来。
她突然觉得或许该说些什么。
停下脚步静了一会儿,她抬眸朗声道:“殿下会平安归来的。”
语罢想了想,又心绪微乱地补充道:“将士们都会平安归来的。”
此后数日忙得焦头烂额。
戚王发话将国事留给她,从前戚王亲征时会禀去军中的大事小情便都呈到了她这里。阿追恨不能一天有二十四个时辰才好,感觉自己每时每刻都忙得连走走神的工夫都没有。
每天料理晚事情后都觉得疲惫不已,可上了榻后,她又睡不着。
她闭上眼就会无可抑制的胡思乱想,担心军队出什么意外,比如会不会粮草不足?会不会遭遇偷袭?会不会再潜入一次刺客?
其实她是最不该为此担心的一个,前前后后的占卜都是她亲手做的,而且军中也每隔两日便有例行的禀报传回来,让她知道军队的动向。同样,朝麓城中要紧的安排她也着人细致地记录后呈至军中,让戚王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