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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常夫人见谢姑娘没有闹,松了一口气,忙对凌氏说:“小女不知天高地厚,胡言乱语,回去妾身一定严加管教,谢夫人和七小姐莫要为这些话坏了心情。”
    李月琪还有些拎不清,不服气地大叫道:“我又没说错。”
    “住嘴!”太常夫人厉声喝道,她此刻恨不能找个地缝钻下去,琪姐儿在家里惯出来的骄纵性子,没想到竟然会不分场合得罪人,原本这次带着她出来,是想让几位世家夫人相看,提早把亲事定下来的,她学不会温柔娴淑也就罢了,竟然主动去给谢七找不痛快,也不想想,谢七能跟谢家其他几个小姐一样?那可是安阳侯世子嫡出的闺女,靖国公的亲外孙女,若是她在自己个儿外祖父面前哭诉一番,自家夫君的职位能不能保得住还要两说。
    想通了其中利害,太常夫人还是放心不下,再度小心翼翼地向凌氏赔不是。
    李月琪眼睛都急红了,她爹是九卿之首,平素大家都捧着她,凭什么谢七一来,就成了天上云,她就成了地里泥。
    “娘,我可是您亲女儿。”李月琪道:“她嘴皮子好,我说不过,有本事让她拿点真才实学出来,我才服气。”
    她的的气急败坏愈发显出谢瑶光冷静自持来,不少世家夫人都暗暗点头,不愧是靖国公长女教导出来的,知礼貌懂进退。崇安长公主也觉着谢瑶光是个好孩子,看向她的目光愈发柔和。
    “哼,你在女学里根本就没用功读过书,当我不知道吗?”李月琪依旧不依不挠,似乎根本看不到太常夫人那不善的脸色。
    谢瑶光摸了摸鼻子,倒有些不好意思,她小时候的确是不爱舞文弄墨,不过后来入宫,读书写字倒成了打发时间的消遣,虽不及当世大豪,却也算是略有所成,“要不然,咱们请诸位夫人出题考校一番?”
    这主意得到了不少人的认同,毕竟她们也想瞧瞧,这谢七小姐是不是真有底气。
    宫人们腾开桌子,铺就宣纸,研磨墨条。
    傅相夫人徐氏出身大儒之家,年轻时便名满京城,孙女傅雅兰如今更是长安有名的才女,于是长公主提议,“这题目就由丞相夫人来出吧。”
    徐氏精神烁烁,点头琢磨了一番,这李月琪和谢瑶光都是女学里还未结业的学生,用不着太难的,凑巧目光落到花瓶中的一枝梅花,便笑道:“我闻这大殿之内梅香扑鼻,二位便以梅为题,赋诗一首吧。”
    李月琪闻言大喜,梅花高洁,书院中栽种了不少,前些天盛开之时,教授诗文的夫子早就让她们作过这样的诗了,她想都没想,立刻便提笔写了起来,反观谢瑶光,不紧不慢地盯着白净的宣纸看。
    她在想,现在这个时辰,祭典想必快结束了吧,也不知道萧景泽会不会过来?
    “瑶光,瑶光?你想什么呢?李家小姐可是已经有了头绪。”傅相夫人也挺喜欢这个机灵的小姑娘,便随口提醒了一句。
    谢瑶光回过神,微微笑了笑,略一琢磨,便也有了思路,她刚提笔写了一行,那边李月琪就已经搁笔,还得意洋洋地看了她一眼。
    这样的挑衅谢瑶光并没有在意,只盼着一会儿这位娇蛮的李家小姐别哭才是。
    不多时,谢瑶光亦写到最后一个字,内侍待墨迹干了之后,将两人所作的诗句呈给长公主与傅相夫人。
    “溪上寒梅初满枝,夜来霜月透芳菲。清光寂寞思无尽,应待琴尊与解围。”瞧着对仗工整,言辞之间颇有几分孤高清冷,于一个小姑娘来说,已经算是不错了。
    见傅相夫人露出满意的神情,李月琪抬高了下巴,不屑地看了谢瑶光一眼。
    傅相夫人看罢这一首,与长公主手中的那一首做了交换。展开另一幅字,她不由愣住了。且不论诗文如何,端看这一手簪花小楷,颇有前朝魏夫人之遗风,更让徐氏惊讶的是内容。
    “轻盈照溪水,掩敛下瑶台。妒雪聊相比,欺春不逐来。偶同佳客见,似为冻醪开。若在秦楼畔,堪为弄玉媒。”
    小姑娘瞧着文静,倒不是个能受得了窝囊气的,这诗写得好,通篇无一个梅字,却能让人想到带着梅香的美人。当然,骂人也骂得好,将自己的态度明明白白地说了,段数比那不知轻重的李家姑娘高了不知几何。
    就在李月琪焦急等待她们的评价时,有内侍在殿外禀,说是祭典已经结束,皇上领着宗亲们过来了。
    大殿顿时起了喧哗声,谢瑶光藏在袖子里的手握成拳头,半是期待半是紧张的盯着门口,萧景泽……他要来了。
    长公主和傅相夫人都起了身,领着女眷们站在门口迎接皇帝。
    谢瑶光忍住想往前挤的冲动,乖乖地站在凌氏身畔。
    等到行完礼,进了大殿,众人坐下来,谢瑶光才敢抬起头,她想看又不敢看,生怕看到一张陌生而又疏离的脸。
    大殿中还摆着二人刚刚作诗的笔墨纸砚,有宗亲笑问,“瞧这情形,该不会是傅相爷的姑娘又作诗作画了吧?”
    “广元候可猜错了。”长公主笑了笑,将刚刚之事完完本本的说了一遍。
    皇上还没表示,一旁的靖国公就已经皱起了眉头,问凌氏,“怎么把小七也带来了?这里人多,乱糟糟的,回头身子又该不舒服了。”
    这话说的理所当然,全然没有将李月琪母女和其他女眷青一阵白一阵的脸色放在心上。
    坚毅的面庞,严厉的线条,浑身散发着严肃气息的靖国公看得谢瑶光鼻头一酸,这个对他人不假辞色,对她却无比温和的老人,绝不会想到有一天会被自己的外孙女送上刑场。
    凌氏欲解释,不料谢瑶光却已经笑着开了口,“外祖父可别怪娘,我求了好半天她才肯带我来呢,您要是骂了她,回去之后,我最少有半年都不得出门了。”
    小姑娘说话俏皮,眉眼中笑得甜美可爱,引得众人都忍不住发笑。
    连傅相夫人也跟着劝道:“靖国公何必如此严苛,谢姑娘蕙质兰心,最是懂事不过,你要是不让她出门,我们还见不着呢。”
    听到丞相夫人都在夸奖谢瑶光,李月琪脸色黯然,却不愿就这么认输,问道:“老夫人刚刚还没说我们的诗文之比,到底谁胜了?”
    傅相夫人本打算给这小姑娘留几分面子,才没有再说刚刚的事儿,不想人家并不领情,所以笑了笑,让人将两卷诗词在案几上摊开。
    谢瑶光看着萧景泽,心里竟觉得有些紧张,上辈子两人第一次碰面是在她被抬进宫的第一个夜晚,如今的萧景泽刚刚登上帝位,还未有半年之后的严谨与老成,整个人看上去无害且温煦。
    宣纸在桌面上摊开,谢瑶光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年轻的帝王,她可没忘了,上辈子萧景泽见到她那一手狗爬字时,笑得有多开心,不过这辈子嘛,她定要让他刮目相看。
    ☆、第7章 伴读
    第7章伴读
    皇室宗亲中不乏文采出众的,这两首诗细细品读,高下立见。
    李月琪涨红了脸,“妒雪”、“欺春”这是在说自己吗?若真是,那谢瑶光将自己比作梅中仙女也忒不要脸了些。
    太常夫人见状便知道女儿心里头仍憋着气,可这会儿靖国公连同新帝都在,可不能叫她再继续闹下去,低声对身畔的丫鬟道:“大小姐身体不适,你且送她先回去。”
    诸位公侯夫人好似都有一颗玲珑心,不约而同地说起其他事儿来,好像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但大家心底都知道,经过这一闹,谢家七小姐文采斐然的名声,只怕要传遍长安城了。
    凌氏见女儿争强好胜的意思,一颗提着的心才逐渐放了下来,笑着同几位相熟的夫人攀谈起来。
    而此刻的谢瑶光,心思全都在萧景泽身上,她看着帝王落座,看着他同长公主说话,看着宴席开始,舞女歌姬们相继入场,那人都没有将看她一眼,不由得有些失望。
    “谢家妹妹?”一个面容恬淡,温柔端庄的姑娘向她举杯,“没想到谢家妹妹这样厉害,不如加入我们诗社,平日里姐妹间作诗,也好一同进步。”
    说话的是傅雅兰,三岁能诵,七岁便能作诗,十五岁名满长安,据说求亲的人,快把相府的门槛踏破了。
    谢瑶光同她不熟,对她说的诗社也不感兴趣,笑着摇头道:“不过是偶尔得一些文字罢了,傅姐姐谬赞。我身子不好,便不跟着凑热闹了。”
    傅雅兰听到这话,也不强人所难,笑道:“好,若是妹妹什么时候好了,再一起玩耍。”
    谢瑶光不可置否,一晃神,忽然觉得有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忙抬头去看,发现竟然是长公主。
    慈祥和蔼的妇人对小姑娘极为喜爱,见她看过来,温柔笑笑,还冲她眨眨眼。
    一轮宴罢,皇帝施施然地走了,根本没有注意到宴席上那一双湛亮的眼眸。
    宗亲和女眷们也都纷纷退场,谢瑶光起身,挽着凌氏的胳膊,正欲吩咐青宛去宫门外叫车夫准备的时候,却听到长公主道:“阿茹别急着走,我还有话想同你说呢,小七也过来吧。”
    谢瑶光先前并不知凌氏与长公主的交情这般好,回家的路上还在问:“娘,你和长公主好像关系不错?”她有些疑虑,难不成崇安长公主掺和到谢家谋反之事里,是她娘给牵线搭桥的?
    不可能。
    谢瑶光对凌氏的性子再清楚不过,她自小受外祖父教养,性格似男儿般坚毅,绝不可能做出什么反叛之事来的。
    “我同长公主年岁相差不远,少时给她做过几年伴读。”说到这话,凌氏突然迟疑,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刚刚长公主问小七的功课,又问她的性情,莫不是想让小七给郡主做伴读?
    不久之后,凌氏的想法就得到了验证。
    按理说,皇家要征召臣工之女给宗女做伴读,是件颇为体面的事,根本用不着商议,但长公主深知凌氏对这个女儿的看重,所以才走了这么一遭。
    “小七是个乖孩子,我也喜欢她,断断不会叫她受了委屈的,你放心吧。”长公主笑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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