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摆宴席犯不着,借故请三两好友聚一聚也好。于是在一个秋日的午后,廖逸方和周封携贺礼登门拜访。
“你们这就开锅啦?别急别急,先烧壶水。”
廖逸方刚进门就坐不住,为当代不懂传统的年轻人操碎了心,亲自上手用盆接了清水兑上盐,在屋里四处洒了一遍,然后走到门口,往地上扔了两枚硬币,发出清脆响声的同时厨房的水也烧开了,廖逸方笑弯了眼睛,说这叫招财进门,财源滚滚。
叶钦在边上看得一愣一愣的,直说:“招财好,招财好,班长你快帮我看看还有哪里能做法事招招财?”
这么一折腾,中午饭吃成了下午饭,在桌上随便聊会儿天,太阳都快落山了。
主要是叶钦和廖逸方在聊,从入宅仪式聊到风水学再聊到居家琐事,比如怎样擦洗油烟机,如何让冰箱里没有异味等等,叶钦时不时拿出手机做记录,俨然一个虚心求教的好学生。
周封看不下去,抿了一口酒道:“阿钦你就别装了,就你浑身的懒骨头,能勤快几天?”
叶钦狠狠剜了他一眼:“我跟你不一样,你只会耍那些花哨手段,一个实在有用的都没有。”
“也有实在的吧,比如上交工资卡什么的。”周封挠挠头发,向廖逸方求证实,“宝贝,哦?”
廖逸方百年如一日地适应不了周封当众跟他亲昵,举起酒杯扯话题道:“恭贺二位乔迁之喜,祝今后的生活美满甜蜜。”
几轮酒下去,不胜酒力的廖逸方脸上先带了红晕,他听着叶钦有一搭没一搭地讲冷笑话,咧着嘴笑呵呵,忽而想到什么,插话道:“我还记得……记得叶同学给我讲过一个,特别特别有趣的笑话。”
周封边给他剥虾边问:“啥笑话?”
廖逸方自己先拍桌笑了三分钟,稳住呼吸才讲道:“有一天,女娲一边捏泥人一边笑,盘古问她在笑什么,女娲说……你们猜女娲说什么?”
周封想不出,向叶钦求助,叶钦嘲他笨,卖关子不说,倒是在一边默默给大家添酒的程非池开腔了:“做人呐,最重要的就是开心。”
“程同学你也知道这个笑话啊。”廖逸方惊喜道,随即明白过来,“肯定是叶同学告诉你的,哈哈哈真的好好笑。”
叶钦托着下巴摇头晃脑听他们笑,过了半分钟,突然噌地竖起脖子。
他想起来了,这个笑话他曾给程非池发过,可那是发到他的旧号码上的,他不是说那个号码已经不用了吗?
晚上八时许,把喝得醉醺醺的两位客人送上出租车,叶钦歪靠在程非池肩上,由他带着自己走在小区里蜿蜒曲折的鹅卵石路上。
外围有宽阔的大路,这种横穿绿植的小路鲜有人走,叶钦却很喜欢这条路,喝得头重脚轻还能记得岔路口该选哪条,一面走,嘴里一面念念有词:“骗我,哥哥坏蛋,骗我……”
等了半天没等到下文,程非池问:“骗你什么了?”
叶钦的酒劲上来得迟,这会儿才有了几分醉态。
他打了个酒嗝,伸出一根手指,戳程非池左边胸口:“骗我、骗我说那个手机号……不用了。”戳了几下发现位置有误,收回手改戳自己的心脏位置,“别、别想骗我,我都记、记着呢。”
程非池弯起唇:“还骗你什么了?”
虚浮的脚步顿住,叶钦嘴巴一撇,捶胸顿足道:“骗了我的心,我的心,骗到手就不理我了,坏蛋。”
说完松开程非池,转而抱住边上的一颗树,双脚踩在泥里,死活不肯走了。
程非池被他这倒打一耙还耍赖的傻模样弄得哭笑不得,上前拉他的手:“走吧,先回去,外面凉。”
叶钦使劲儿摇头,接着打了个大哈欠,红扑扑的脸蛋贴在树皮上,眯着眼睛,一副就要在这儿睡觉的架势。
这是程非池头一回见他发酒疯,记得上次他喝醉之后在车后座睡得像只小猪,心想把人弄回去睡一觉大概就好了,背过去半蹲下身:“上来。”
哪怕意识不知飘向何方,视线也被酒气熏得模糊,叶钦终究挡不住这诱惑,犹疑几秒后,凭着本能慢吞吞地往程非池背上爬。
宽阔温暖的后背比冰冷的树干好睡得多,程非池的脚步也均匀平稳,叶钦闭上眼睛,听着风声和稳健的心跳,脑海里像淌过一条小河,涌入成串的记忆碎片。
“你还记不记得……气球做的小猫?”
闷闷的声音响在脑后,程非池偏头道:“记得,怎么了?”
叶钦的脑袋抵着他的肩窝,小幅度地摇头:“没怎么。”
过了一会儿,又问:“那你还记不记得,高考结束要带我去热带岛屿啊?”
程非池愣了下,想起当年未能兑现的承诺,说:“记得。”
“时代广场楼上的甜品?”
“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