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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跟你是兄弟了?”梁纶反问。
    梁无病忙着替他俩拉架,“纶儿,莫冲动。”“煜儿,有话好好说。被子盖好,小心着凉。”高元煜果然又躺下了,还把被子裹了裹,全裹到自己身上,嘟囔道:“我不管,不是兄弟我也要在这儿睡。”梁纶哼了一声,“咱们从来就是表兄弟,你把那个表字省到哪里去了?”
    高元煜和梁无病捧腹。
    梁纶脸上也隐隐有了笑意。
    可是这笑意很快消失了,他神色重又转为寂廖。
    梁无病看在眼里,忙道:“纶儿,你别管煜儿了,快来给爹参详参详,该如何挽回你娘亲?”高元煜从被子里露出半张脸,“姑父,您就别担心了,姑姑就是跟您置气呢,过阵子肯定还会要您回去的。”梁无病叹气,“煜儿,你不知道,你姑姑这回是铁了心了。”高元煜笑道:“姑姑若是单把您赶出来,那还有可能是真的。连着表哥一起撵了,可能么?姑父,姑姑可以不要您,但是,不会不要表哥的。”
    “姑姑可以不要您”,梁无病听了这句话,大惊,手变的冰凉。
    梁纶心疼父亲,“阿煜你莫乱说话。”
    高元煜索性掀开被子起来,坐在梁无病身边,“姑父,您准备准备,明后天怕是我父皇会将您叫进宫骂一顿。”梁纶心沉了沉,“舅舅跟你说的么?”高元煜摇头,“当然没有,父皇哪会跟我说这个。姑父,表哥,这个是我猜的。你们想想,今天这件事要怪卢氏、老夫人和罗绬三个人。卢氏这个人不值一提,罗绬是晋江侯的女儿,林家也好,我大哥也好,再气她也不会动手的,端看晋江侯的意思如何。老夫人么,呵呵,年事已高,没办法计较,我父皇没处撒气,那便只能是……”高元煜看看梁无病,干笑几声,“……只能是姑父您了呗。”
    “家父已经被陛下申斥过了。”梁无病低声道。
    高元煜嘿嘿笑,“您和镇国公不一样,父皇肯定会亲自骂。”
    梁无病:……
    梁纶:……
    第二天梁无病果然被皇帝召进宫当面斥责,“朕将妹妹许配给你,你便是这般待她的么?这襄阳长公主府你想来便来,想走便走?”梁无病一再认错。
    “纶儿呢?”皇帝问道。
    梁无病嗫嗫嚅嚅把梁纶的情形说了说,皇帝脸色阴沉,将一方暗绿色的端砚摔在了地上。
    梁无病知道皇帝是心疼外甥,他也很难过。
    皇帝越发没好气,“你自己只知道孝顺老夫人倒还罢了,你把纶儿也教的和你一样。无病,你也是做父亲的,你摸着良心好好想想,你让纶儿错过了什么?”梁无病满脸惭色,“陛下,请您看在公主的份上,再原谅无病一次吧。公主有了身孕,她和没出世的孩子都需要我陪伴啊。”皇帝这才知道襄阳长公主又怀了身孕的事,脸上露出了笑意,道:“你若好好的,万事皆休,再像从前似的,朕便将妹妹接回宫陪伴太后,她和孩子,你哪个也见不着。”梁无病汗出如浆,连称不敢。
    从紫宸殿出来,梁无病抹抹额头上的汗,心有余悸。
    “她和孩子,你哪个也见不着”,皇帝的话回响在他耳边,梁无病打了个寒战。
    妻子和孩子全见不着,这哪成?梁无病摇摇头,觉得这诚为人间惨事,他绝对不能让这样的惨事发生,说什么也不能。
    梁无病请假不上朝,梁纶不在家的时候或是休息的时候他便偷偷摸摸的进去陪襄阳长公主,梁纶在家的时候他便装出一脸愁容,拉着梁纶替他出主意。梁纶对林沁用情虽深,可他是个孝顺孩子,见父亲和母亲分居,哪能不忧虑呢?一心一意要帮着父母和好。注意力放在这件事上面,他的忧愁和伤痛便经常会暂时抛到脑后,一个人发呆发傻的时候渐渐少了。
    寒大夫来为襄阳长公主请平安脉的时候也会瞧瞧梁纶,“他心中的郁气在渐少。”对梁纶的情形很满意。
    襄阳长公主和梁无病放心了许多。
    这是后话了。
    沈明婤回到沈家之后,一直是昏昏沉沉的,神智不清。
    罗绬急得又是请大夫又是求神,“只要婤儿没事,我情愿短寿十年。菩萨,求求你救救婤儿吧,救救她吧。”眼见得沈明婤没什么起色,她是嘴唇也起泡了,眼睛也无神了,三魂不见了七魄。
    沈相知道高元煜当众向林沁求婚的事之后,便明白沈明婤没有用处了,对沈明婤这个孙女失望透顶,对郑氏、罗绬等人失望透顶,恨恨的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案上的笔墨纸砚、书本、笔架等物,全部砸了个粉碎!
    沈相那张本来还称得上儒雅的面庞变了形。
    他的计划全部被破坏了!他本来想的很美,只等沈明婤做了楚王妃,之后他便会集合沈家、柏家之力,将高元煜捧上太子宝座。将来高元煜登基为帝,他便是皇后的祖父、一言九鼎的人物,虽然名义上还是臣,但这个王朝实际上的统治者却是他。现在,因为郑氏、罗绬和沈明婤的愚蠢,他的计划泡汤了,全部泡汤了……
    沈相独自关起门发了回疯,再出门的时候脸色阴沉能滴的水来。他一阵风似的去了内宅,将所有的侍女逐出,疾言厉色将郑氏训斥了一番,骂她胡乱惹事,不知所谓,郑氏为自己辩解,“我这不是要替罗绬善后么?难道当着外人的面,我能不帮着她么?”沈相根本不肯听她解释,发狠道:“你不是要和镇国公夫人比么?你便和她一样吧,以后不许出门,更不许进宫!”郑氏气得浑身发抖,怒道:“我不出门,不进宫,丢的难道不是沈家的人?”沈相冷冷的,“你丢人也比树敌惹事强多了!”沈相拂袖而去,郑氏扶着门骂了许久,“当初不是我娘家提携,你能有今天?你得意了,我娘家势力不如从前了,你便翻脸不认人了?你不得好死!”
    沈相和郑氏这对老夫老妻翻了脸,沈雍和罗绬也好不到哪儿去。
    一开始沈雍只顾着替沈明婤请医延药,忙的焦头烂额,也顾不上责备罗绬,后来沈明婤一直没有起色,大夫摇头,“七小姐如果自己不想好起来,我们又有什么办法呢?”沈雍这才意识到心病还需心药医,把当天发生的事一一问清楚了,勃然大怒,质问罗绬:“你这不是坑自己亲闺女么?看看你把婤儿害成什么样子了?”罗绬梗着脖子和他犟嘴,“婤儿是我亲生的,我十月怀胎辛辛苦苦把她生下来,我不比你疼她?她这个样子,最心疼的人是我啊,你还好意思冲我大喊大叫?”沈雍眼睛红通通的,似有火焰熊熊燃烧,“罗绬,你如果真的疼婤儿,就不会这么害她了!是你当众侮辱阿沁,给了楚王借口,让他有机会当众求婚,断了婤儿的念想!你难道不知道么?”罗绬当然不服气,和他大嚷大叫,两个人吵翻了天。
    他俩吵成这样,沈明婤依旧无知无觉,软软的躺在床上,好像根本没有听到一样。
    沈雍虽恼怒罗绬,毕竟还是关心女儿的,叹道:“为今之计,只有去求岳父了。”
    除了晋江侯之外,他想不到可以救沈明婤的人。
    “求我爹做什么?”罗绬不懂。
    沈雍一声长叹,怜悯的看了眼床上毫无生气的沈明婤,“岳父如果想救婤儿,是可以帮她达成心愿的。”罗绬一时半会儿还没明白过来,沈雍也不理会她,吩咐侍女好生守着七小姐,他径自出了门,奔晋江侯府去了。到了晋江侯府,罗简出来接待的他,也不请他坐,也不命人上茶,冷着个脸,“沈大爷来了?沈大爷,你的母亲和夫人、女儿好本事,三个人联合起来欺负我的小外甥女啊。幸亏我小外甥女聪明机灵口齿伶俐,要不然,岂不是被她们三个人给害了?”沈雍心里装着事,自然不会跟罗简深究这些事,陪着笑脸问道:“大舅兄,请问岳父在么?我有事求见。”罗简用怀疑的目光看着他,“你找我爹有什么事?先跟我说说。”沈雍人在屋檐下,不敢不低头,苦笑道:“小女一直没有精神,想请岳父他老人家去开导她几句。”罗简不乐意了,“我爹是应该哄孩子的人么?沈明婤有祖父祖母,有爹有娘,怎么就必须得让外祖父去开导她了?”沈雍深深一揖,“大舅兄,婤儿最崇拜的便是外祖父了,还求大舅兄替我转告一声,求岳父务必去看看婤儿。”
    罗简大喇喇,“成,我替你说一声。”
    沈雍一则相信罗简的为人,二则惦记病床上的沈明婤,再三道谢之后,匆匆走了。
    沈雍病急乱投医来了晋江侯府,罗绬却是想来想去觉得还是沈明婳最聪明能干,命人去康王府知会了沈明婳。
    晋江侯到了沈家的时候,沈雍热泪盈眶,“岳父,有了您,婤儿就有救了。”也来不及细说什么,便急急忙忙把晋江侯请到了沈明婤的病床前。
    晋江侯身材高大,一袭玄色暗银蝙蝠纹蜀锦长袍将他映衬得愈加威严英武。他看了看床上清瘦无力的沈明婤,坐在床畔的椅子上,默默注视着她。
    沈明婤缓缓睁开眼睛,声音沙哑,“外祖父。”
    晋江侯怜悯的看着她,“婤儿,你怎么了?”
    沈明婤竭力挤出丝微笑,却比哭更难看,更令人心酸,“外祖父,我没有力气活着,我想死……”
    “为了什么?”晋江侯稳稳的坐着,声音也是稳稳的。
    沈明婤神色哀凄,声音低不可闻,“他,他要娶阿沁了……”
    晋江侯眉头微皱,目光严厉起来,“婤儿,你暗中恋慕楚王,是么?”
    沈明婤闭上眼睛,眼泪无声的滑落。
    她的脸孔已经瘦得只有巴掌大了,憔悴不堪。
    晋江侯见她这般痛苦,神色缓和了些,沉声道:“婤儿,两情相悦是佳话美谈,一厢情愿却是惹人厌烦。楚王这些时日天天上长樱街,百般讨好你姨父姨母,可见对阿沁是如何的爱重。他心里没有你,你忘了他吧。”
    ?
    ☆、第166章
    ?  晋江侯说的全是金玉良言,沈明婤却完全听不进去,一边流泪,一边摇头。
    “婤儿,楚王对曾你表达过爱意么?”晋江侯问道。
    他声音不高,语速很慢,却是一个字一个字的很是清楚。
    沈明婤更加哀伤,“没有,从来没有。外祖父,长大之后我很少能见到他,小时候……小时候总是他跟在阿沁身后跑,我跟在他身后跑……”沈明婤眼前仿佛出现三个小小的身影,最前面的小女孩儿聪明伶俐,活泼可爱,总是笑嘻嘻的,很讨人喜欢,一个皮肤白白、眼睛大大的小男孩儿拼命追她,口中蛮横的叫“林沁,等等我”。他只顾卖力的往前追,却不管在他身后有一个没那么聪明伶俐、没那么活泼可爱的小女孩儿惶急的叫着哥哥,一心只想追上他,和他玩耍……
    “我也是外孙女呀。”沈明婤悲从中来。
    “既然楚王从来不曾对你表达过爱意,也就是说,你只是单相思罢了。”晋江侯的声音平稳又冷静,“婤儿,你这样是病,得治。不过,治这病不能靠大夫,得靠你自己。”
    “岳父,您别这样。”沈雍一直站在门口的,这时却忍不住了,出言央求,“婤儿是您嫡亲外孙女,您要替她做主啊。”
    晋江侯冷声道:“沈雍,楚王是暗中勾引过她,还是向你和罗绬求过婚?”
    沈雍愣了愣,道:“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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