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生病了?”端木殊脸色不太好的样子。
苏海棠呕了一会儿,赶紧用袖口当初唇角,无精打采的摇了摇头,闷声道:“没,就是晕车。
”
端木嘴角一抽,上下看了两眼神情蔫蔫的她,半晌后才吐出了句:“娇气!”
苏海棠觉得他说的不是好话,所以也就没接,只神情萎靡的站在那里。
大约是她这幅样子实在太狼狈了点,端木殊嘴角抽了下,当先转身离开。苏海棠可是不敢离开他,赶紧跟了上去。这似乎一个小镇上的集市,东南西北都是卖东西的,吆喝叫卖之声不绝于耳。老实说,苏海棠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人呢,这让她有点不安,所以下意识的就伸出手拽住了身前人的衣袖。回头,瞅了眼她四处瞄的小眼神,端木殊哼了一声。两人很快就如同小鱼儿般汇进了人流之中,七扭八拐的等苏海棠再一回神,他们已经到了一家小铺之中。说是小铺其实就是个简易的露天棚子,门口架着两驾大锅锅里呼噜噜的滚着白汤,果旁边还摆着葱姜羊杂、肚丝等物。
“老板,来两碗羊汤,四个火烧。”端木殊扯开嗓子,熟门熟路的叫道。苏海棠被硬生生的按在长条椅上,却觉得哪哪都不对劲儿,这地方也实在是太脏了,哪里能吃得下饭啊!
“皇……”苏海棠张了张嘴,想起他们是在外面,便立即把那声“上”给咽了下去:“爷,您真的要吃啊,这东西很脏的而且也不安全啊!”
“哪那么多事。”端木殊斜眼看着满脸嫌弃,从进来开始就捂鼻子的苏海棠瞪道:“给爷安生些,爷说吃什么就吃什么。”
苏海棠瘪了瘪嘴巴,觉得这人真是毛病,宫里的御厨哪个做出来的不是顶级美味,何苦要跑来这里吃这么些个乱七八糟的东西。很快的,端木殊点的食物就被端上了桌。
“客观慢用啊!”老板娘对着端木殊笑的格外亲近。苏海棠的注意却被她那黝黑而充满油腻的双手吸引,想着就是这双手端来的汤碗。苏海棠觉得自己又想吐了。
皇上他真的很有勇气。
苏海棠是绝不可能吃的,端木殊也不强迫她,自己低下头一手端着羊汤一手抓着个火烧,呼哧呼哧的吃的极是尽兴。苏海棠觉得眼前的这一幕实在不是太真实,在她的印象里,皇帝吃饭时那可是再没有过的斯文了,可眼下呢?完全是一副市井糙汉子胡吃海喝的情景。苏海棠觉得皇帝的性情一会儿这样,一会儿那样,太过变幻无穷,她实在是瞧不明白啊!不过一刻钟,小方桌上的所有东西就都落到了端木殊的胃袋里,他白皙光滑的额头上微微浸出汗渍,脸上的表情却是前所未有的畅快。
“爷,可以了吧!”苏海棠急的直拽他的袖子:“咱们还是走吧。”
两人虽是穿了普通百姓的衣裳,可端木殊那一身的尊贵气度是如此的鹤立鸡群,但凡是个有眼睛的都紧着往这里瞧,苏海棠被这些眼光看的浑身不自在,真想立刻消失不见。
“恩,走吧!”端木殊抿了下唇角,心情极好的站起身,苏海棠以为两人是要回行宫,没想到端木殊却领着她开始逛起了集市,不过短短一个时辰,苏海棠的手里就多出了许多包包裹裹,有白糖糕,蜜豆子,山楂片,菜丸子,炸小鱼,全都是五文钱一大包,苏海棠两只手上拎满了东西气喘吁吁满头大汗的跟在端木殊身后,人家皇帝倒好,悠闲自在兴致勃勃,期间还有心思吃了碗街摊馄饨,山菜猪肉馅的。
苏海棠可真是苦不堪言,整个妆容都被汗水打湿了,显的狼狈不堪。
“爷,天色不早了,咱们回去吧!”她几乎用着哀求的声调如此说道。
“急什么。”端木殊斜了她一眼:“跟我走。”说罢,直接身子一转向着一个方向走去,苏海棠咬了咬牙提起沉重的脚步勉强跟了上去,两人来到一座酒楼前,这酒楼规模不大,不过内部装饰倒也还雅致干净。
“二位贵客里面请嘞!”店小二眼睛尖,一见端木殊就知道这位爷肯定出身不凡,说不准就是哪个名门出来的公子呢。
“这位爷,您是要吃饭呢?还是住店呢?”
苏海棠心想这一路上你都吃多少东西了,这会怎么还要吃?
“住店。”端木殊一口说道,直接往楼上走去:“要最好的房间,还有立即送热水过来。爷要洗澡。”
“好叻!”
天字一号房。端木殊随手到了杯桌子上的凉茶,递给了面条样瘫在椅子上的苏海棠,苏海棠犹豫了下还是接了过来,小口小口往下咽着:“皇上,咱们真的要住在这啊?行宫那边……”
“行宫那边朕自有安排。”
“可是!”苏海棠还是觉得不妥,不由急声道:“皇上乃万金之躯,便是要微服出巡也该带齐护卫才是,像今日这般实在是太过危险了,要是有个万一……”
端木殊听见这絮絮叨叨的话,脸上明显露出不耐的表情,打断道:“行了,别磨磨唧唧的,你放心若真是遇见危险,朕一定会把爱妃你推在前面挡驾,以全了你忠君之名节。”
苏海棠:“…………”
见女人露出一副吃了苍蝇似的震惊样,端木殊心情愉悦了。
很快的,便有伙计端来了浴桶等物。端木殊自顾自的脱了衣裳,噗通声下去,自己洗了。洗完后,伙计又重新换了好水过来,端木殊示意苏海棠也进去洗。对于这个提议苏海棠真的很难拒绝,折腾了一下午,她现在浑身上下都是黏黏腻腻的,难受死了。
苏海棠是在迷迷糊糊间被人从浴桶里捞出来的,捞她出来的那个人还嘟嘟囔囔的抱怨着什么:洗个澡都能把自己淹死,蠢材、笨蛋、废物之类的,苏海棠气的直想咬人。再次清醒时已是华灯初上,端木殊站在床头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满脸不耐烦的说道:“快点起来。”
苏海棠一个机灵,完全被吓醒了。她环顾了下这陌生的四周,才反应过来,他们现在不是在行宫而是在一家客栈中。
“皇上……”苏海棠眨了眨眼睛,一句话想都没想的就脱口而出:“您还要吃啊?”
端木殊眼角猛地一抽,扬起手上的折扇猛地就砸了下某人的脑门,斥道:“吃什么吃,当朕是猪吗?快点起来,少磨蹭。”
苏海棠一边捂着自己疼的厉害的脑门,一遍十分迅速的下床提鞋。两人出了酒楼。外面早就停着辆不打眼的马车,那车夫生的高大威猛,虎背熊腰,两侧的太阳穴高高凸起,一看就知道是个练家子。苏海棠瞧着他脸熟,细细一想,便回忆出这人应是金吾卫的一个头领,出宫的时候,苏海棠曾远远的瞟过一眼。想来也是,皇帝怎么会把自己的安全当儿戏,肯定是有暗手布置的,指不定着周围还有多少便装护卫呢!这样一想,苏海棠心里骤然轻松了许多。两人上了马车,幸好,这一次马车只是很平缓的往前行着,苏海棠倒也没有特别难受。约么两刻钟后,马车一停,两人下的车来,四目一望,苏海棠发现他们竟站在码头之上。一只乌黑的幽棚小船稳当当的停在面前。端木殊猛地一伸手,苏海棠就感觉自己腾空而起,啊的一声没叫完就被整个夹在咯吱窝下,再一回神,就来到了小船之上。小船看着不大,但幽棚中却布置的极是干净雅致,一方乌木四角小矮桌,桌上摆着副黑白棋盘,两边则是蒲团,不远处还有袅袅升烟的茶炉,以及几只精美的点心盒子。
苏海棠还在四处观望,整个小船便轻轻一晃,向着前方行去。
端木殊也走了进来,兀自坐到蒲团上,用扇柄虚指了下一处,嘴上道:“先去吃点东西。瘦了吧唧的,看着就丑。”
苏海棠基本上也习惯了这人时不时的冷嘲热讽,虽然心里面还是不太舒服,不过总不像一开始时那么害怕了。打从行宫出来,她就没再吃过半点东西,现在早就腹中空空饿的厉害。闻言,便也没客气,自去取了那食盒过来,拿了几块梅花糕出来,这糕做得粉白精致,一看就知道是出自御膳房的手艺。
苏海棠放下心,就着茶水,小口小口的吃喝起来。
端木殊看她跟个小松鼠似的,腮帮子一股一股的样子微微笑了下。
觉得心情甚好。
☆、第017章
“这是曲江吧!”苏海棠趴在船头,姿势略微不雅的朝下张望着,只见这前后左右四面八方皆是水光琳琳。曲江是离京城最近的一处江河,贯穿了这个大元朝的腹地,千百年来养活了无数两岸百姓。冷泉宫里的福海,就是截了一段曲江的支流人工造就而成。
“不错!”端木殊站在苏海棠身前,背负双手举目远眺,晚风吹佛起那绛紫色长衫的一角,让这个男人在月光下更加的俊美飘逸。那个捧着汤碗胡吃海喝的人,果然只是自己的错觉吧!苏海棠嘴角抽抽的如此想到。
此时此刻,在江面之上不仅只有着他们这样一艘船儿。苏海棠注意到这里似乎正要举行什么活动,到处都是张灯结彩的。与他们差不多的小船也有上百艘,此时都静静的漂在江面上。
“皇上,他们这是要做什么啊?”苏海棠很是疑惑,如果没记错的话,今儿也不是什么节日啊。
端木殊看了她一眼,大有深意的说道:“你一会儿就知道了。”
苏海棠眨了眨眼睛,正暗暗腹诽他的故作玄虚时,一连串的锣鼓声忽地响起,就像是信号般江面上猛地大亮起来,几艘明显装饰过的花船缓缓开了过来。苏海棠皱了皱眉,还未等她反应过来呢,一阵丝竹曲乐之声骤然响起,只见一女子从花船中走出,站于船头上,竟是翩翩起舞起来。而与此同时围绕在旁的上百艘小船上也是三三两两的走出人来驻足观赏。苏海棠见此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好人家的女儿怎么可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跳舞,这些女子十有*出自那烟花巷柳之地。原来皇帝如此急匆匆的搞什么微服,却是为了观赏美女啊,苏海棠的脸上露出个恍然所悟的表情。
果不是如此,只听端木殊道:“这是斗魁。一年选一次,拔得头首的那个就是今年的群花之王。”
一群烟视媚行的女子也敢自称什么“群花之王”真是好大的胆子,不知道天高地厚。苏海棠见端木殊举目远眺,俊逸的脸上满满都是感兴趣的神色,不由脱口而出道:“后宫佳丽三千,皇上要什么样的没有,万不要被眼前的这些迷惑。”前朝广宗皇帝就是与当时的天下第一名妓欧师师攀扯不清楚,被人在史书上狠记了一把,留下了个昏庸好色的名头,前车之鉴尤在,苏海棠万不希望端木殊也背负这样的污秽名声。
端木殊低下头,看了眼神情紧张一副“忠君爱国”模样的苏海棠,突然微微一笑嘴上道:“哦?爱妃这是吃醋了?”
苏海棠一愣,随即拼命的摇了摇头,嘴上急忙道:“臣妾是为了皇上好,这些女子出身卑贱,便是看一眼都会污了眼睛,皇上何等尊贵岂能由这样的人近身,所以臣妾才冒昧……”
“卑贱?”不待苏海棠说完,端木殊就打断了她,他的脸色已然是变了模样,整个人阴沉的可怕:“卑贱?污秽?爱妃是这样觉得的?”
青楼女子本不就是污秽不堪,令人鄙视生厌的吗?苏海棠皱了皱眉,她觉得自己言语上并没有什么失礼的地方啊!
“皇上……”他脸色这样可怕,苏海棠不由轻轻叫了一声。
端木殊就像是没有听到一样,脸色黑沉沉的看着不远处光明大盛的几只花船。苏海棠见他发怒,心下不由惴惴,再不敢多言,只老实的趴在船头心不在焉的眺望着远处。这些来参加斗魁的女子都是当地青楼十分有名气的倌人,个个花容月貌,才艺双全。每一位女子表演完毕,都会引来阵阵叫好之声,观看之人若是觉得哪个女子最美,就会往那些船上扔花,花都是特质的十两银子一朵,最后会有人来计算花朵的总量。最多的那个便是今年的“花王。”时间渐过,江面上的气氛却越加火爆,特别是一白衣女子出场时这种气氛达到了最高点。那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只见其美目流盼,灵秀天成。一袭乌发如瀑,漫天月光下她缓缓而舞,整个人清逸脱俗,犹如不食人间烟火的天上仙子。
苏海棠见之也不由为其美色暗叹一声,心道:如此佳人却沦落风尘,着实可惜了些。
“一千朵。”端木殊突然淡声道。苏海棠一愣,快速转头望去。只见不知何时他们的船只周围迎来了一艘装满鲜花的船儿,那船头上站着的伙计听见端木殊的声音要燃烧起来,他躬身问道:“官人可是要为怜雪娘子掷花?”
端木殊脸色淡淡看不出喜怒来,给他们撑船的之人却快速走过来,从怀中掏出一摞子银票予那伙计。一千朵花,便是一万两白银。原来这就是所谓的一掷千金了。苏海棠淡淡的移开视线,心里面不知为何却泛起了一阵腻歪。
她觉得自己大概是太累了。
端木殊出手豪绰,一千朵花哗啦啦的往那花船上砸去,引起了一阵轰动。便是那位怜雪娘子也朝着这边张望了一眼,见那船头上站立的紫衫男子是那样的俊美绝伦犹如天神降世,怜雪娘子的一双眼睛顿时明亮了起来,红了整张玉脸。
“走吧!”端木殊忽然就像是没了兴致,回身钻进了船坞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