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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失去家族撑腰,婆婆终于爆发,三天两头给她立规矩,用一些看不见说不清的法子磋磨她。甚至连“勾引沈肃”这样的借口也想得出。刘玉洁含冤而无处申诉,谁不知沈肃见了她恨不能自戳双目。勾引他?连吃饭都成问题的她哪来的勇气与自信?
    婆婆不依不饶,动用家法,闹出好一番动静,沈肃闻讯赶来,刘玉洁羞愤欲死。
    堂堂国公府的千金,竟沦落到这般境地。当着仆妇的面,五花大绑趴在春凳上,裙子堆在腰间,单薄的裤子褪了一半,布满血痕的肌肤在白花花的日光下,刺目的惊人。
    林嬷嬷膝行至沈肃脚下,“三爷,救救奶奶吧,求您救救奶奶吧。”大概被林嬷嬷的忠心感动,沈肃还真出手救了她。
    惊恐万状的刘玉洁缩进嬷嬷怀里,脑中一片空白。
    沈肃压着怒火在屋内与姜氏争执,那之后盯着她的眼神愈发可怕,不过被他厌恶也不是一天两天,刘玉洁习以为常,但亦悄悄躲起来不给他迁怒的机会。
    偶尔避无可避,她便缩在角落,待他走远才敢出来,唯恐污了他的眼。
    后来,姨娘们变着法儿的强夺她嫁妆,却又哭哭啼啼的将一堆金银首饰还回来,临走之前一起骂她“无耻,烂心黑肺的在爷们面前告状”。
    原来不知谁走漏消息,姨娘瓜分她嫁妆的事传入沈肃耳中。沈肃震怒,这样没有尊卑,乱了纲常的事情传出只会辱没威宁侯府,是以,姨娘们少不得挨骂受训,当天就屁滚尿流的归还不法所得。
    沈肃大概受不了她的窝囊样,路过她的小跨院时骂了她两句,无非就是“软面团”,“蠢货”之类,她唯唯诺诺应着,林嬷嬷戳戳她,“你得问爷要不要进来坐坐”。
    屈辱和伤痛教人明白:不想挨打,就得挣体面。而沈肃进来坐坐,就是体面。
    她战战兢兢邀请,沈肃脸一黑,背着手看了她良久,破天荒的居然应了。
    他应了!!
    然而讨好人这种事做起来并没那么容易,她又是被人捧着长大,初次上手,多少有些笨拙,但为了更好的生活,她依然努力的表现,言辞之间不时带上一句恭维,还把自己最后一盒君眉绿泡给他喝。
    虽说俩人没啥感情,可仔细计较起来,到底刘府有错在先,沈肃此番却不计前嫌,帮她讨回嫁妆,刘玉洁的谢意掺了一点真心。可惜那时她还不知自己的嫁妆回不回来都没多大干系。
    因她被休的那天,族里的人接嫁妆的速度比接她还快。还好沈肃借了她一辆马车,她携着林嬷嬷等人狼狈而去,下车的时候打赏车夫一角银子,车夫见她可怜,没要赏钱,反倒贴她一张银票,刘玉洁傻眼了。
    被休后的第二个月,黑暗的西厢房内,婶娘周氏与她对峙,一个大耳瓜子打翻她。
    “贱妇!当初说沈肃没跟你圆房,现在肚子里的野种是谁的?”周氏面目狰狞,恨不能杀了刘玉洁。要知道为将刘玉洁卖个好价钱,她放出的话可是“还是个姑娘”。
    两鬓斑白的林嬷嬷挡在前面,挨了周氏几脚,“四太太,求您饶了二小姐,她瘦成这样,再打下去,恐怕要一尸两命……”
    周氏逼问孩子是不是沈肃的,若是,便饶了她,还可趁机闹上沈府,讹一笔银子。
    刘玉洁如同锯了嘴的葫芦,谁问也不开口。
    当晚就被周氏灌了碗药,血流如注,身边陪着她的人依然是林嬷嬷。
    林嬷嬷问:“傻孩子,肚子里的肉是不是沈肃的,怎么瞒着我?”
    刘玉洁窝在嬷嬷怀里,软软的抱着她,“那天你病了,绿衣照顾你,绿染也不在。他突然出现,我想着反正是夫妻,而且你不也说他若歇在我屋里,外面的人就不会欺负咱们吗?嬷嬷,你年纪大了,怎能给肖姨娘磋磨,绿衣脸上也留了疤,以后可怎么嫁人?”
    我苦命的儿呀!林嬷嬷抱住刘玉洁痛哭。
    “嬷嬷不哭。”刘玉洁安慰她,可肚子越来越痛,仿佛又回到那五光十色的午后,沈肃忽然来找她。
    他问她,“愿不愿意?”
    她很怕沈肃不耐烦走人,只能坚强的点点头,谁知涕泪却先于“愿意”而出,沈肃一边擦着她满脸的泪珠,一边命令她,不准哭!
    她吓得立即噤声,沈肃又拉着她的手说了许多话,大意他自认倒霉,认下这桩婚事。
    原来她让他觉得倒霉。
    沈肃走之后,她匆匆沐浴并未告知林嬷嬷。沈肃又派人送来伤药,此后再见面对她也不似之前那么凶。可她吓破胆,再也不敢“请他进屋坐坐”,直到被休的前一晚,他不请自来。刘玉洁借口小解,躲在官房不肯出来,之后,他什么也没说,沉默离开。
    失去孩子的刘玉洁死里逃生,疲惫的倚在林嬷嬷怀中。
    阴毒吝啬的周氏竟破天荒的让人炖了鸡汤给她补身子,想来是将她卖了好价钱。
    一个月后,十八岁生辰的那天,她被人塞进了接亲的花轿。
    同族的长辈丝毫不顾念父亲位高权重时的恩惠,如同丢弃烫手山芋般给她重新说了门亲事。
    嫁给阜南道恭亲王韩敬山做填房。
    按理说她一个嫁过人没姿色没身家的破落女人,最后还能落个这样的亲事,当真前世修来的福气。
    恭亲王,今上的嫡亲兄弟,今年才五十岁,膝下有五子三女,先头娶的两房妻子都因病过世。
    年纪大了,儿孙满堂,尝过数不清的美酒佳人,什么都不缺,就缺个温柔可心的。
    十八岁的刘玉洁,犹如夕阳中随风摆弄的柳絮,抖若筛糠的坐在新房,望着比父亲还要大的男人。
    她那样娇小,瘦的好似一张纸片,巴掌大的脸上眼睛看着比从前大好多,湿漉漉的乌黑,似乎任人一个指头就能捏死。
    没想到你竟这般婉丽。恭亲王笑道。
    被人挫磨这些年,别人不说她丑,还夸她好看,已是刘玉洁不敢想象。
    恭亲王很温柔,不似沈肃那样摆弄她,也不做床笫之事,喜欢陪她聊天,还让人腾出一间屋子供她摆放父母牌位,给她离家以后最安稳最幸福的一段时光。
    刘玉洁的脸上,渐渐有了从前的笑容,宛如回到勋国公府嫡二小姐的快乐时光。
    两年之后,恭亲王去世。
    二十岁的刘玉洁冷得浑身打颤,不停捏紧衣袖,而窗外夏日的天光颜色浓烈。
    直到他走进来。
    恭亲王的幼弟,韩敬已。
    深宅内院,在这蝉鸣阵阵的午后,一个外男出现在这里,且这男人与她还是叔嫂关系,更不得了的是年龄也相差不大,怎么看怎么耐人寻味。
    男子右手把玩着扇坠,容貌秀美的不似真人,一身素衣如雪,半挽的黑发仅以一枚剔透的玉簪固定。
    刘玉洁仿佛见了鬼,“呀”地惨叫一声,连续喊了三声“含乔”、“含露”。
    无人回应。
    他左边嘴角一挑,衔着幽长而暧昧的笑意,每跨出一步,都若踩踏一下她的心尖,刘玉洁摇了摇头,手忙脚乱下床。
    “逝者已去,嫂嫂可要节哀。”韩敬已俯身,双臂撑在床沿将她困于之间。
    “我,我明白。”刘玉洁上下不得,偏头躲闪,柔软的唇一不小心擦过他的唇角,他很享受的闭上眼。
    屈辱的泪花在眼眶闪烁,刘玉洁用手背使劲的擦嘴。
    “小嘴巴怎么这般冷,我给你捂捂。”他好心道。
    刘玉洁惨叫一声,双手掩面。
    男子拿开她的手。
    “殿下,饶了我吧,求你饶了我……”她惊恐地抵住他胳膊,那点力气还不如一只小奶猫。
    韩敬已“啧啧”两声,“叫我一声好哥哥,便饶了你。”
    她抖若筛糠。
    “嗯?”语调上扬,韩敬已半眯的眼瞳似毒蛇般冷酷。
    刘玉洁面色苍白,窗外的烈阳却越发的刺目,一阵热风吹来飘满夏日的清香。她抬眸,眼中是碧落长安下的丰水麦田,绿油油的一片,悄悄开满一季的麦花,那么美,却又那么短暂,犹如她这飘零一生。
    作者有话要说:  ps:小麦是世上花期最短的植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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