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觅闭了闭眼,再次睁开的时候,脸上出现了一抹淡笑,“夏先生。”
他这么称呼着夏大海,看着他眼中的湿意,说道,“你要自己想清楚,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人活这一辈子,不能够太贪得无厌,得陇望蜀,最后的结果,只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这一刻,荀觅忽然想,如果是没有重生前的自己,再或者是,他的心脏没有被移植,而他多了那样的一段记忆,在当时活了下来,对待夏大海的态度又会是什么样的。
最后他想,那个时候的自己,可能会极近一切于他当时而言,最幼稚,最自以为能让夏大海觉得愧疚的言语去回击他,然后,再在深夜的时候一个人懦弱的哭泣。
可现在面对着夏大海的,是现在的自己。
没有人教会他多少的人生阅历,更没有什么所谓的社会经验,只是他遇到了更好的人。
只是这样而已。
夏大海闻言停住了哭泣,像是听进去了一样。
这可不就是摆在他眼前的现实吗?
一个儿子心脏本身就不好,还去碰了毒品,命在旦夕,只是早晚准备棺材的事情。
而另一个儿子,从小和自己亲缘淡薄,甚至和他完全不能构成任何的亲子关系,毕竟在从前,他和荀泽宗才是法律上的父子,又何况自己完全没有赡养过他,还要靠着荀觅的这一层关系,从荀家讨来一些钱花。
他忽然察觉到了一股巨大的危机感。
那是日后要一个人面对一座孤独的城的空虚——他已经没有家人了,更不想一个人孤独老迈的回到村子里,被全村的人看不起,也更害怕看到那些都有孝顺子孙的老人是如何度过幸福的晚年的。
这一刻,他甚至有些怨恨,为什么夏繁喜欢的是男人,为什么不能找个女人给他生一个孙子。
然而这些想法到了最后,都只剩下了眼前荀觅冷淡又疏离的面容,夏大海喊了一声,“觅觅……?”
荀觅停了一瞬,转身从钱包里拿出来了三张百元的现金,说道,“饭钱。”
说完,他最后又看了一眼夏大海,深深的呼吸一口气,动作极轻的抚摸了一下自己心脏的位置,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
*
走出饭店,外面刺眼的阳光和喧闹声让荀觅一下子有一种恍惚的感觉。
他在门口愣了一会儿,门口的司仪小姐冲着他一个劲儿的笑,荀觅这才被走过来的莫诀给扯到了车里面。
上了车之后,一热一冷的交替,荀觅暂时清醒了一点。
刚才浑身的防备在见到莫诀的瞬间就松懈了下来。
荀觅没骨头一样的窝到了座椅里面,软成了一滩,看着莫诀启动车子,哼哼唧唧的用手指轻轻的在他腿上戳了戳。
两人中间只隔了一小段距离,荀觅左右看了看,把后面的腰枕放上去垫着,自己干脆滑到了座位下面,把头枕到了莫诀腿上。
无意识的,就是想和他再贴近一点。
暑期到了最后的阶段,外面的学生倒是少了不少。
荀觅贴着他坐了一会儿,腿有点麻,于是又爬到了座位上,打量着外面说道,“哥,我猜着他们应该都是趁着这几天补作业去了,你觉得呢?”
莫诀扫了他一眼,“不能是勤工俭学或者是提前回学校参加竞赛吗?”
学霸的思想总是和常人不太一样,身为伪学渣的荀觅嘿嘿一笑,没继续说了——他可是怕自己从前假期最后几天才开始狂补作业的事儿被莫诀揪出来说,肯定又是一顿好打来着。
车子开到了一条小路上,附近有不少的小摊贩在附近出着摊,中午这时候,暑期末实在是太炎热,很多人已经把摊位遮起来,人在附近的阴影下扑了个凉席,手里拿着一把蒲扇睡觉,一只手还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风。
荀觅盯着外面的那些小摊贩看了一眼,心想大概夏大海也是这芸芸众生当中,起早贪黑努力干活的其中一员。
不论是手里有多少钱,可是依然一生操劳,时刻提心吊胆,皮肤经年累月之下也被晒得黝黑。
“哥,你说我会不会对他太狠了?”荀觅忽然说道。
“没有什么狠不狠的,那只是你当下的选择而已。”莫诀看了荀觅一眼,随后安慰他说,“当年的爸和夏大海都有错,可从始至终,你都是最无辜的那一个。”
听莫诀这么说,荀觅眨了眨眼睛,终于笑了。
“我好饿啊……”荀觅摸了摸肚子,叹了口气。
莫诀扫了他一眼,忽然把车停下了,正巧在路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