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原来是这样。”章洛扬这才说起今日的事,“没事了。往后我们一路上相互照应着些。”
“表小姐的话折煞奴婢了,奴婢日后会更加谨慎的。”珊瑚大大地松了一口气的样子,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给章洛扬斟了杯茶,又道,“您告诉奴婢衣物鞋袜的尺寸吧,锦衣卫已经传信给人,明日船只送东西来的时候,会带上一些闺秀衣饰。”
“嗯,好啊。”章洛扬道,“我给你写下来吧。”
珊瑚频频点头,备好笔墨纸砚,看着章洛扬提笔书写的时候,竟出了神。
章洛扬将自己和沈云荞的衣物鞋袜的尺寸写好,交给珊瑚的时候,见她一味看着自己发呆,不由笑着晃了晃手指,“怎么啦?”
珊瑚回过神来,尴尬地笑道:“瞧着表小姐实在是好看,画儿里的人走出来了似的。”说着便是不解,“以往在燕京,怎么都没怎么听说过您呢?”看起来大概十三四的年纪,是议婚的年纪,正是在外面勤走动的光景。单凭这般样貌,只需赴宴几次便能美名在外。
章洛扬沉默片刻,问道:“你知道我是谁了吧?”
珊瑚点头。在这船上,她们是主仆,理当坦诚相对。高进交待差事的时候并没瞒她,瞒着没好处。
章洛扬微笑,“我要是在家里过得如意,怎么会跑出来呢?”
“唉,这就是红颜薄命吧……”珊瑚忍不住唏嘘。
章洛扬摊开右手,让珊瑚看。
在章府的时候,有几年了,房里换了丫鬟,她都是尽量避讳着,不让她们看到,不想听到她们私下议论,甚至抱怨自身命苦怕被她影响运途。但是今日不同往昔,她不想再过那种好似做贼心虚一般的日子,丫鬟要是太介意,那就转去服侍别人,不必都不好过。
珊瑚看清楚她的掌纹,沉默片刻,很是惊讶。只是,这惊讶却不是因着掌纹,“您逃出来就是因为这个手相?章府是不是因为这个对您不好?您父亲看着您过得不如意也不管?居然要把您许配给武安侯世子?天,这叫个什么事儿啊……”话里话外的,自己所知的一些事也都说出来了,却不自知。她只是替章洛扬不平,“这又不是您自己让它长到手上的。再说了,我们老家也有这种手相的人,照样嫁人生儿育女,人家过得太太平平的。这看起来,繁荣之地还不如我们家乡那种小地方呢。”
珊瑚噼里啪啦地说了一大堆,反应与小时候的沈云荞大同小异,章洛扬心里五味俱全,她缓缓弯了唇角,又握了握珊瑚的手,“谢谢你。”
“看您说的。奴婢太絮叨了,平时也不这样,就是一听说这种事就满腹牢骚。”珊瑚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拿起写着尺寸的纸张,“奴婢去交给负责传信的锦衣卫。”
因为这个插曲,章洛扬心绪愈发开朗,在灯下选出几色衣料。
芙蓉进门来见这情形,查看做针线还缺少什么,回房去找来,又劝道:“表小姐先洗漱吧?天气热,身上松快些再做别的。”
“嗯。”章洛扬依言放下手边的伙计,转去洗漱。
芙蓉给她找出一身干净的衣物,轻声道:“表小姐,往后奴婢和珊瑚会好好儿服侍您的,我们两个是好几年的姐妹,对什么事的想法都大同小异。但是也不会与人乱说,您只管放心。”
听这话音儿,分明是从珊瑚口里听说了。
章洛扬轻轻嗯了一声,心里感慨颇多。
以往俞仲尧这个名字,对于寻常人来说,如同瘟疫。可也正是他及其身边的人,给了她和云荞最多的照拂与尊重。她想,所追求的自由自在,最好也不过如此了吧?
这真的是另外一方新天新地。
当晚,珊瑚和芙蓉留在房里,和章洛扬一起做针线,赶制贴身衣物,主仆三个间或说几句闲话,氛围很是融洽。
其实相处的情形完全取决于章洛扬。她将两个丫鬟当做陌生人,两个丫鬟也不能刻意讨好亲近,每日只照着她吩咐当差。眼下她确定往后一段岁月都要相伴,又本就是没有架子的人,两个丫鬟自然会坦诚相对。
这一晚,章洛扬睡得特别安稳,一夜无梦。
第二日上午,芙蓉拎来一个包袱,里面是几套闺秀穿的衣物鞋袜,还有几样样式简单的簪钗,服侍着章洛扬换了装饰。
蔷薇则帮章洛扬梳好发髻。
章洛扬垂眸看着身上的桃红夏衫、柳绿裙,竟觉得有些不自在。扮男孩子的时间久了,一时间不大确定自己的仪态举止能恢复到以前。
没办法,她有点儿一根儿筋,做什么就会卯足了劲儿,偶尔会顾此失彼。
“我得适应一阵子,你们别走,让我多看看你们。”章洛扬认真地对两个丫鬟道。
蔷薇与芙蓉俱是笑起来,异口同声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