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眼还未睁开,她的眉心已然跃出了一道紫光。噗嗤一声,云娘听到了紫光没入皮肉的声音。她连忙睁开眼睛,随即,一道寒光闪闪的剑芒就递到了她眼前。
黑衣男人站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色中,紫光隐没在他的掌心,随着男人将手掌翻转,便干脆利落地碎成了点点粉末。
“你是?”云娘瞪大眼睛,“你是那位姑娘的夫君?!”认清了眼前的人,她当即傻了眼,“不是吧道友,难道是因为我之前在楼下说的话……你,你要杀我?”
“没错。”顾浚淡淡道。
“我只是嘴上说说,还什么都没做呢。”云娘觉得自己快疯了,她本来就是风.流肆意的性子,往常这种口花花的事情做的不少,还从来没遇到过就因为自己调.戏两句下杀手的。
“你觉得自己不该死?”顾浚一眼就看穿了云娘的想法。
“我嘴欠,我向你道歉。”云娘忙道,“我真不是有意的,咱们把剑放下,好好说话行不行?”
“呵……”顾浚笑了笑,“也就是说,你不是真心爱慕我娘子?”
云娘承认,第一眼见到叶舒的时候,她确实被惊艳了。她是个荤素不忌的浪.荡子,最近特别喜欢叶舒那种类型的美人。所以就一时嘴快,占了点小便宜。但真心爱慕什么的,云娘这辈子还没有过这种感觉呢。
“这自然没有。”云娘觉得顾浚的眼神有些不对劲,后半句话的声音也不由自主变小了,“哪有第一眼看到就爱的要死要活的……”
“既然如此……”
她看到顾浚放下了剑,以为这个疯狂的男人不打算杀自己了,连忙打算恭维两句,快将顾浚打发走。接着,一只手伸过来,捏碎了她的咽喉。
顾浚的声音平静无波:“那你就该死的更惨一点。”
灵火一点,将云娘的尸体烧得干干净净。顾浚拿起一张丝帕擦了擦手,脚步平稳地离开了这间屋子。
出了客栈,他将神识迅速扩展出去,很快就笼罩了整片大泽。
程霄正待在一间酒肆里小酌,这酒肆是不打烊的,但大堂里空空荡荡,除了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的小二,也只有他一个人。
忽然,他眼前闪过一道黑影。面无表情的黑衣男人就这么出现在他面前,那男人冷冷地看着他,好像在看一个死人。
“你……”程霄刚张开嘴,就发现自己不能说话了。
不仅如此,他浑身僵硬,连温养在元神里的本命法器也像是被封住了,只能疯狂地在紫府中嗡鸣。
“谢琰?”他听到那男人问。
程霄下意识地摇了摇头,不知道为什么,他又点了点头。
顾浚勾起唇角:“你到底是死是活?”
“我……”程霄吃力地发出模糊又低微的声音,“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也罢。”顾浚拿起桌上的酒壶,为自己斟了一杯酒,“杀一遍和杀一百遍,都没有多大差别。”
他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砰咚一声,酒杯被掷落在地。随着这声脆响,程霄的身体开始剧烈抽搐。接着,他便如那只酒杯一般,碎成了地上的粉末。
“反正,你总归是要死的。”
☆、200|5.11城|家
第二天下起了雨,晦暗的天色中,整片大泽上水雾茫茫。叶舒伸着懒腰从屋子里走出来,昨晚她难得地给自己放了个假,并没有打坐修炼,而是货真价实地睡了个好觉。
虽然天气不佳,但这并不能影响她的好心情,哼着小曲下了楼,看到顾浚正坐在窗边,神情沉静,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想到昨晚的事,叶舒有些羞窘,又有些懊恼。虽说她和顾浚看起来日日都在一起,但两人相处的时间并不多。
叶舒大半的时间都在修炼,要么就是处理派中各种繁杂的事务,或者出门打怪。她这个恋人做的,其实相当不称职。
叶舒也曾经考虑过到底要如何处理这份感情,她是个迟钝又胆小的家伙。相比起面对其他事时的无节操厚脸皮,在感情上,叶舒简直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
在一开始的时候,她就犹犹豫豫地不敢跨出第一步,差点沦为了渣女。好不容易和顾浚确定了关系,却总是顾浚主动付出,而叶舒被动承受。
并不是不爱他,如此拖泥带水的自己,其实很讨人厌吧。
睁着眼睛躺在chuang上,叶舒想了很久很久。她总是觉得,如今强敌环伺,自己又背着系统这个定.时.炸.弹。天柱、潇真派的过去、缠绕在自己身上的种种谜团……让叶舒几乎把所有精力投注在了提升实力、发展门派上。她只有不断变强,强大到整个沧元天再也找不到敌手,才能有喘口气的那天。
但这或许只是自己找的借口罢了,叶舒情不自禁地叹了口气,说白了,就是她忙于自己的事而忽略了顾浚。
她总是想着等到自己站在顶峰的那一天后,就可以再也不用担心,全心全意地去爱那个人。但他最想要的,其实并非这些。
轻轻地拢起手心,叶舒还能感觉到顾浚残留在肌肤上的余温。
“回山之后,就结婚吧。”她在黑暗中轻声说。
胸前沉郁的块垒在这一刻烟消云散,叶舒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唇角微微勾起,安然入睡。
这会儿一看到顾浚,叶舒的脸又有点烫了起来。她加快脚步走过去坐在顾浚身边,笑眯眯地戳了戳顾浚的肩膀:“早啊。”
顾浚似乎正在发呆,他轻轻一震,才如梦初醒地转过头:“早,师父。”
因为是来享受生活的,叶舒扬声叫了两份点心,向客栈小二打探道:“小二,隐玄境最近有什么有趣的事吗?”
“两位是从南象海过来的吧。”小二只学过一点粗浅的练气法门,对外来修士倒没什么鄙夷之心,他想了想,“要说什么事有趣我不清楚,不过前几天出了件大事,可谓是轰动全境。”
“什么事?”
小二伸出一根手指:“两仪道宫开山门,收了个新弟子,那弟子是个外来修士。”
“哦?”叶舒不由微微瞪大眼睛,“外来修士?”
由于特殊的社会环境,隐玄境里的修道门派并不多。修士们要么加入某个家族效力,或者做豪商,做高官……进什么门派餐风饮露、打坐修炼,他们是决计不肯干的。
就算有一些门派势力,也多半像宣吴洲的玄真教那样,干着收保.护.费的土.匪行径。
只有两仪道宫,是隐玄境唯一的例外。
传说早在太古时代,隐玄境就有了两仪道宫。这个隐藏在重重迷雾中的门派拥有超凡脱俗的地位,它的开派祖师已经不可考,但隐玄境流行的说法是,两仪道宫正是开辟隐玄境的那位天仙大能传下的道统。
百万年来,隐玄境经历了无数王朝变迁,物换星移,两仪道宫却始终巍然而立。
道宫从不插手隐玄境的任何俗世,他们就像九易洲的道门一样,远离凡尘,避世不出。只有在需要收徒的时候,两仪道宫才会重新出现在世人眼前。
“没错。”小二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那可是两仪道宫,人人打破头都想拜入的门派,没想到竟然被一个外来修士抢了先,实在太气人了。”大概意识到叶舒和顾浚也是外来修士,小二尴尬地笑了笑,“总之,这件事传得沸沸扬扬,据说皇室不满道宫的决定,要与那个外来修士比斗。”
虽说两仪道宫清心寡欲,看起来没有任何权势,但拥有如此超然的地位,道宫实则是隐玄境最让人向往的地方。
关于两仪道宫的种种传言数不胜数,譬如说拜入道宫的修士可以不受隐玄境的法则束缚,又或者道宫与隐玄境其实是一起诞生的,因而掌握着隐玄境的核心力量……各种稀奇古怪脑洞大开的流言,让本就神秘的两仪道宫愈发让人捉摸不透。
尤其是隐玄境每一次王朝更替,最后都需要两仪道宫的承认,更是让皇室也不得不重视道宫。所幸两仪道宫从不争权夺势,对皇室没有任何威胁,两方倒也相安无事。
按理说,除非道宫中有哪个修士在外游历时看中了弟子,两仪道宫每一次开山门,都是在皇室为其提供的候选人中择取门人。
由于两仪道宫只收女弟子,这些候选人几乎囊括了各大家族的所有精英女修,还有为数不少的公主。但两仪道宫这一次却出乎所有人预料,选中了一个外来修士。
别说那些候选人不满,连隐玄境的普通修士也不满。那么多的天才都看不上,偏偏要将一个外来修士列入门墙,这岂不是说隐玄境的修士不如外来的?
以皇室为首,当时就向两仪道宫发出了抗议。但道宫却不为所动,直接带着那修士离开了国都。
叶舒听着觉得好笑,这可算不上什么大事,隐玄境的土著如此关注,不过就是因为那个新弟子的外来身份罢了。在她看来,两仪道宫的行事风格,确实更适合收本方世界的修士为徒。当然,这种话在心里想想便罢,叶舒也懒怠说出来。
见那小二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她顺嘴问道:“也不知那修士姓甚名谁,说不定我听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