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出于谨慎,他并没有立刻说自己恢复记忆,而是仍然装成那副对谢玉钟情深爱的模样——
意外的是,并不难,面对着谢玉的时候,他以为会很难的事却仿若天经地义。
仿佛他真的那般爱她,着实让他迷惑又不安。
“我现在知道了,你并不是女匪首,”魏瑾瑜开口道,“原来你是谢家的小姐。”
关于那位谢明生的事,他也略有耳闻,甚至知道一些内情他,他的死并不是意外,而是京城内有人想要他死,自然就要逼着他一到江南就即刻去剿匪。
否则的话,以他的本事,当然不至于到江南剿个水匪就死于非命。
就不知道谢玉知不知道这个内情。
“谢家?”谢玉噗嗤一声笑了,“若是靠着谢家,我们母子四人恐怕早就死在了江南,这十年来,京城何曾有人过问过我们?”
魏瑾瑜蹙起眉,“这是他们做得不对。”
“哦,那又如何,你现在与我说这,到底有什么意义?”谢玉反而是有些奇怪他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魏瑾瑜垂下眼睑,“……你毕竟,是与我拜堂成亲的妻子。”虽然拜的不是他家父母,可婚书媒妁俱全,即便是他,也无法否认这段婚姻。
谢玉奇道:“但当时你是入赘,难道你还想当真当我谢家的赘婿不成?”
“当然不是!”魏瑾瑜大声道。
“哦,你是想,我既是京城谢家的女儿,怕是勉强也配得上你这靖王世子的身份,”谢玉的口吻却渐渐淡下来,“不如就认了我这个妻子,只不过不再是小姐与赘婿,而是丈夫与妻子,可是?”
“难道不好吗?”魏瑾瑜反问。
谢玉看着他的眼睛,“你还真是胆大呢,难道你还不知道我的本事吗?若是你当真有这等心思,何不恢复了记忆就与我说,而是这时候才开口?”她一字一句道:“魏瑾瑜,你当真不怕我?”
然而,他却沉默下来。
这个女子美得似妖如魔,那种吸引力让人无法抗拒,可是,她的可怕同样叫人难以忽视。
“你原本想的就是偷偷离开吧?而不是做什么夫妻,把我当做你的世子妃……不是吗?”谢玉柔声道。
魏瑾瑜哑然。
是的,他原本是这样想的,寻一个机会能够离开逃走,可是今天宋总管的来到,让他的世界观又一次受到了冲击!这谢玉竟出身京城谢氏!
“你还真是多想。”谢玉说着,已经坐到了另一边窗边的塌上,留下一阵香风,只支着手看向窗外,露出一段玉白的手臂,“若是想离开,尽管走便好了,我并不会阻拦你。”
魏瑾瑜惊讶,将信将疑地看了她一眼。
谢玉似笑非笑,“还是说你觉得自己那般重要,我已经爱你爱到离不开的地步了?”
魏瑾瑜语塞,然而,他听到这个话真的是十二分地不爽。
明明是他想着要离开她,情绪上不是不憋闷的,他根本就不想接受这段虽是他自己亲口答应,却着实让他吐血的诡异婚姻,他甚至不想承认那个将谢玉当做所有,看得比自己还要重要的玉阳和他是同一个人。
可是在听到谢玉答应放他走时,心中却并没有松一口气。
反而觉得——好像他才是被抛弃的那一个。
☆、第17章 离与不离
一有这种感觉,即刻委屈就铺天盖地朝他袭来。
魏瑾瑜抿了抿唇,并没有说什么,他很想转身就走,只要谢玉放他走,着实不算难,他看到宋总管了,也听说新的江南巡抚已到,去找那位说一说,派人送他回京不是难事。
再不济,还可以跟着谢家的人走。
然而,他不知道谢玉心中是什么打算,是不是要回京去。
气闷地坐下来,好一会儿才心平气和了。
好吧,他不想欺骗自己,在知道谢玉的身份之后,他的心底第一反应确实是高兴——
魏瑾瑜身为靖王世子,怎么都不可能娶个女水匪,然而换成谢家的小姐,却再没有多少问题。
可是,眼前的状况是……他不再做那落水的无亲无故的玉阳,而是做回靖王世子之后,谢玉似乎对他就失去了兴趣。
这真是一个悲伤到让他心都碎了的现实。
待到灵雨来敲门,告知谢氏兄弟回来了,谢玉才怡怡然地出门去了。
他们确实不在这里,却并不是到杨大学士那里去念书了,兄弟俩本就书读得不错,早年杨大学士也确实教过他们几年,但今日这话纯粹是假话,早在宋总管来之前,他们就已经做好了决定,却不可能说走就走,还有大量的工作需要事先安排好交接。
谢玉手下能人不少,且大多对她忠心耿耿,有些心思多的,她自然有特殊的约束手段,让他们根本不敢有二心,绝大部分被她救下的年轻男女,大多还是很知恩图报,这世道就是如此,到底还是老实人多一些。
且谢玉的管理方式本就借鉴了一些现代的东西,各个分舵各司其职,该做的事都职能都很清楚,更何况,她原就打算这一段时间要低调一些,这做起事来就更简单了。
“阿姐,若是我们走了,明年的英雄会还办吗?”
谢玉语调从容,“办啊,怎么不办,反正这是民间活动,若是那位巡抚想管,也可让他来,对了,借用一下那位老尚书的名义。”
三年前有位致仕来到江南的前户部尚书,如今和谢玉的关系还算不错,他家乃是江南大户,若不是谢玉,早就被水匪抄了老底,这份恩情是极难回报的,说句实话,之前这位老尚书甚至想让自家孙子娶谢玉——当然谢玉不可能答应。
谢文渊将所有的工作都写了计划书,姐弟三人讨论到深夜,人事安排都尽量做到妥当无误。
“先让知容管着六连星岛,他最稳重,也可服众。”除了谢氏兄弟这两个舵主,下面还有十二个分舵主,知容是其中年纪最长,也最稳重缜密的一个。
谢玉点头,“让桑琪任副手,他们二人足够了。”
桑琪原也是个官眷,丈夫乃是江南一县的父母官,然而脾气耿直得罪了强龙寨,一家被屠妻子被掳,也是凄惨得很。她自己也原是官家出身,读过书擅治家,乃是极佳的副手人选。
谢文博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道:“阿姐,我们当真要去京城吗?”
“怎么,你害怕?”谢文渊侧目看他。
“当然不是!”谢文博大声道。
谢玉一下子笑出声来,“那为何这般说?”
谢文博犹豫了一下,“这江南经营了这么多年,自然让我安心,京城却从未去过。”
谢氏兄弟两人之中,看似谢文渊更加温文尔雅一些,谢文博性情要稍显开朗,两兄弟相较武功也是谢文博稍高,但要说两人之中谁拿主意,却是谢文渊居多,谢玉也觉得谢文渊与她的性格相似一些,真要达到目的的时候,他可以不择手段,但平日里随性之时,偶尔也显得相当温柔心软……
不过,只要是大事,他从未出过任何差错,比谢文博要缜密细心多了。
谢玉柔声道:“没有去过又有什么关系?都是一个道理,若是不听话的……或软或硬,或恐吓或暴力,总能让他们听话的,不是吗?”
谢文渊笑起来,“阿姐说的是。”
谢文博:“……”
“对了,文渊回头先把阿娘接过来,我让工匠做的马车都差不多了,张嬷嬷年纪大了,便让他留在江南享福吧。”
“好。”
待得姐弟三人说完话,谢玉回去的时候,看到的便是一室寂静,她眯了眯眼睛,无声地笑了笑。
“灵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