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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那乐平公主却是仔细地瞧了一眼这位骁王府未来的侧王妃。她先前在骁王府撞见过尉迟飞燕,只是那时并不知这是哥哥看上的女子。
    后来听闻哥哥与舅舅起了恼的事情,才辗转得知,这个尉迟飞燕竟是与自己的驸马王玉朗订过婚的女子。
    乐平公主为人刁蛮惯了,从小到大,亲友无一不是让着她的。她先前是不大瞧得上王玉朗的。本是定过婚的男人,偏偏见风转舵地悔婚来巴结父皇,当真是个踩高就低的势力小人。
    可是父皇就是看好了那个丞相之子,说他是什么当世的才子,有着霍家缺少的书香气。最后还是发布了圣瑜。不过那王玉朗倒是可恨,明明是来攀附皇权,偏偏在她面前总是一副半死不活了无生趣的模样。眼见着着王玉朗甚至正眼都不看自己一眼,乐平公主反而起了争强好胜之心,心里倒是存了团火气,立志要让那王家的小子对着自己点头哈腰。
    就在这时,宫人端来了东海之国进贡的海鲜。这海鲜乃是东海特产爆汁壳虾。味道鲜美无比,就是吃起来让人略显狼狈。
    需要拨开外壳再一嘴咬下去,往往会汁水四溢,微红的虾液迸溅得到处都是。
    本来食用这进贡的壳虾,另有其他得宜的法子。奈何之前大梁战乱,东海国便停止了供奉,直到最近才恢复供应。宫里伺候的太监老人儿们都是知道这内里的名堂,奈何这新帝霍允在饮食上一向不大讲究,宫人们备下的饮食物件往往是弃之不用,一双大掌皮肉拔尽,倒是利索得很。时间久了,也就没人去皇帝面前开蒙饮食礼节,自讨招申斥的没趣了。
    今日因为是家宴,沈皇后特意名御膳房备些新鲜的上来给皇子公主们使用。可是这壳虾够新鲜稀罕,各个吃起来却是极其不得法。
    不过飞燕以前在宫宴上是吃过这虾的。顺手便拿起了一旁的玉镊,撬开虾头处的缝隙,便将那玉管一路伸入尾部,细细地吮吸着鲜美的虾汁。
    待她食了一个才发现,满凉亭的主子们只她一个这般吃法,其余的人都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除了骁王不爱那腥味没有食用外,其他人的嘴角手指,甚至衣襟,都是沾染上了红色的虾汁。
    飞燕不动声色,撂下了玉镊后,便再没有去碰那壳虾,转而提箸小口的吃起了那肥肠。
    可是这种无声的对比,倒真是有些下了霍氏皇族的脸面。
    就在这时,有小太监高喊:“王丞相之子,王玉朗前来面圣!”
    因着是家宴,齐帝竟然也唤了那玉郎前来品尝下新野特色辣椒烤肥肠。就在飞燕与骁王坐定不久,那王玉朗也入宫面圣了。
    王玉朗见了飞燕坐在一旁,身子微微一震,任凭着王公子曾经在脑海里想象着千万次二人重逢的情形,都是没想到,会在这皇宫里再见伊人已经安坐在他人之旁。
    一时间竟是脚步迟疑,未及向帝后施礼,两只眼睛毫无避讳地直盯向了那坐在骁王身边的清丽女子,嘴唇也是微微抖动。
    飞燕低着头心道:不好,玉朗竟是要在驾前失态了。
    恰在这时,骁王站起身来,微笑着走下去牵着未来妹婿的手,顺便站在了他的身前,高大的身影遮住了众人的视线,微抬声调道:“竟是赴皇宴都敢迟到,当要罚酒三杯,再向父王请安!”说完大掌微一用力,便牵着玉郎走进了凉亭,将他重重地按坐在了座位上。斟了满满一杯的酒递给了王玉朗。
    那齐帝霍允本就是个不太拘泥与细节的武夫,见二儿子给这未来驸马倒了那一旁小酒坛里微微泛黄的酒液,顿时有些明白了,竟是未恼这王玉朗痴痴傻傻的没有请安,而是兴味十足地伸着脖子等待着。
    王玉朗到现在还是有些惶惶,便是被动地将那一杯酒倒入了口中,下一刻,就生,瞬时就变成了呛白沫的醉蟹,一张脸被呛得通红一片。
    顿时整个凉亭里的人都笑开了。就连那七岁的小公主也是乐得直敲碗。
    这酒乃是用新野特产的拳头大的红薯酿制而成,用的是陈年的酒引子,埋在阴凉的酒窖里,一旦启缸酒劲甚大,乡野里管这种酒叫“翻倒驴”,足以可见其霸道之处。
    这一批“驴”酒还是霍允当年兴兵起事时才酿出来的,经过数载更是酒香纯正。这烈酒哪是喝惯了温酿的王玉朗能降服得了的,半杯不到辛辣得已经是说不出话来了。
    就在这时,乐平公主突然举起了酒杯,冲着角落里的尉迟飞燕相邀道:“二哥既然是给驸马爷来了一杯下马威,那这霍家的未来新妇倒是也不能免俗,不知尉迟小姐肯不肯赏脸,来饮一杯我们霍家自酿的美酒呢?”
    那王玉朗犹在咳嗽,已经是连连摆手,示意着万万不可饮下这灼烧的酒液。
    尉迟飞燕微微抬眼,自然是看向了骁王,只见他灌完了那王玉朗,便又没事人似的,自斟了一杯,微笑着回望着她,慢慢悠悠地饮下自己的杯中之物。
    这酒性烈,就算是男子也没有几个能承受得住的,能何况是尉迟飞燕这看上去便娇滴滴的小女子了。
    可这凉亭里的众人都没有阻拦乐平公主的不怀好意,就连着骁王都没有替侧妃挡酒。
    凉亭里众人闲适地等着她的反应,有心看着前朝落魄高门小姐的笑话,倒是没人说话,只是那王玉朗撕心裂肺的咳嗽声犹没有断过……
    尉迟飞燕其实是想要笑一笑的,这偌大的皇宫,她与这有缘无非的未婚夫犹如误闯虎群的两只羊羔,被宰杀之前犹要被利爪翻腾,戏弄一番。
    可是接了战帖,怎可有不敢迎敌的道理?
    尉迟飞燕半靠在凉亭一边柱子上,正有些无聊地伸手扯着那几片绿绿的树叶,见公主端着酒杯过来,便不慌不忙地用宽大的衣袖半掩着面庞,理了理自己的妆容鬓角,然后站起身来接过了乐平公主的酒杯,低头含糊地说道:“谢公主赐酒。”
    乐平公主倒酒的那酒杯乃是温酒之用的一只酒樽,因着是夏天,便碎冰来冰镇酒液。乐平美其名曰敬酒,却舍了那小小的玉盅,偏拿了这么大的酒樽,当真是恶意满溢了。当尉迟飞燕端起那酒樽时,那樽口都能遮住飞燕的半张小脸了。
    接下来,众人便看那方才还在用玉镊小碟优雅食用着爆汁壳虾的窈窕淑女,将那大酒樽里的烈酒一饮而尽,这样还不算,饮干后,将那樽口向下娴熟地倒了倒,以示喝得滴酒不剩。
    再看她那面色,依旧从容娴雅,倒不是王驸马那般的狼狈。
    这等豪迈之气,竟是如同麾下分食炙烤豪饮的将士一般,乐平公主恨恨地瞪了尉迟飞燕一眼,而皇后微微皱起眉头,倒是齐帝霍允眼露激赏之色,只觉得儿子果然是好眼力,竟是挑出个这么毫不扭捏的侯府遗珠,当真是有些意思!
    一场宫宴之后,骁王别过父皇母后,便是带着飞燕先行离宫。没出宫门前,尉迟小姐的脚步尚且算是稳妥,可是除了宫门要上马车之际,竟是脚下踩空,差点摔在地上。
    幸而骁王在背后及时伸出大掌,扶住了她的纤腰,再微一用力,将她提上了马车。
    也不知这霍家弄来的是劳什子的酒液,真真是驴才能饮得下的!幸好她方才灵机一动,偷偷扯了几片具有醒酒功效的凉树叶子,借着衣袖遮脸之际垫在了自己的舌面上,才算抗住了那酒液初入喉间的刺激。
    可是这酒的后劲实在是太大了!饶是尚有些酒量的飞燕,苦苦支撑到现在,也觉得酒意上涌,拍着胸口,衣袖捂嘴打了个重重的酒嗝。
    霍尊霆的嘴角似笑非笑,便是伸手散了散车厢里难闻的酒气。他不这样还好,如此做作倒是有些惹恼了酒劲正在起伏的尉迟小姐。
    她放开了捂嘴的素手,伸手便是一把将骁王一把扯了过来:“二殿下不是……不是说民女身上有异香吗?怎的就不闻了,来!且要好好闻闻,再容民女告知制香的法子……”
    骁王的深眸闪了闪,薄唇轻轻上翘道:“哦?难道真有奇法?”
    飞燕扯不动骁王,便是累得半靠在了他的身上,自己又扯了衣领,作痴迷装地闻了闻这满身的烧烤油烟味道:“要……要制此奇香,先取新鲜的猪大肠三副!切记!不可洗得太净,失了本真的味道,再取热碳灼烧,倒上一坛子劣酒捣碎了调拌均匀……哦,对了,更是少不得那乡野之人的满身粗气……”
    骁王听到这,微微低下头,捏住了飞燕纤细的后脖颈问道:“小姐所言的乡野粗气,可是这个味道?”说着,便低下头来,狠狠地钳住了那张喋喋不休的小口。
    第16章
    烈酒鼓噪着飞燕的耳内嗡嗡作响,当骁王的薄唇突然附着过来的时候,只感觉他的唇舌都是清凉一片,因为醉酒而迟缓的脑子如烧滚的开水胡乱地翻腾。她被那长驱直入的唇舌纠缠得喘不过气来,勉强从他的怀里抽出了手,猛地抬起重重地打在了他的俊脸上……
    骁王被拍得脸颊微红,却丝毫没有放开她的意思,只是顺着力道将这醉酒的美人儿压在了自己的身下,稍稍松了纠缠的唇舌,抵着她的香唇语道:“不愧是前朝的大家闺秀,果然是贵气逼人,吐气如芳,只是胆子倒是被酒撑得大了,看得清吗?本王是谁?竟是敢上手了?”
    尉迟飞燕酒劲上涌,圆瞪着凤眼儿,挣扎着还要再打,嘴里嚷道:“打得便是霍尊霆你这混蛋……唔……”
    剩下的话语再次被那男人之口封住。
    飞燕从来没有被男人这般无礼对待过,那强行与她纠缠在一处的舌头大力翻搅,活脱便是许久没有进食的食人猛兽,尽情地享受着诱捕得来的小兽,甚至那大掌也甚是不规矩,隔着柔软的布料去抚弄着她胸前的丰满……
    飞燕被揉捏得甚是难受,气极了便张口狠狠地咬住了霍尊霆的舌头……
    宿醉了之后,便是头痛欲裂之感,随之而来的还有无尽的彷徨。眼睛肿痛得也有些张不开了。飞燕软软地躺在锦被里,茫然地看着四周。
    如此这般的宿醉已经是许久没有经历过了,记得上次酩酊大醉还是二年前,白露山下求医时,虽是年少而深谙兵法,却不大懂人心险恶,结果路途上与人斗气拼酒,险酿惨剧,若不是当时樊景及时赶到,就要被歹人掳掠了去。从那以后,便是许久未曾沾染酒水了。
    飞燕酒量尚可,可若是真喝醉了,却总是想不起醉酒后发生的事情。就好比这次,倒是记得那霍尊霆将她抱上马车后强吻,可再然后的事情却是一时都是记不得了。
    想到唇舌纠缠那一幕,飞燕腾得坐了起来,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已经换成了绸缎的睡衣,低低叫了一声,捂着炸裂开的头部复又倒在了枕榻上。
    就在这时,有侍女走到帷帐旁,轻声问道:“小姐是否要起身了,奴婢已经备了温水给小姐净身。”说话的这个小侍女命唤宝珠,是骁王指派到飞燕身边的。因为鸳鸯伤重,最近都是这个十四岁的小丫头贴身服侍。
    说话间,宝珠已经将帷幔撩开,飞燕抬眼一看,自己此时身处在一间极俱阳刚之气的卧房之内。床对面的花梨木雕墙浮刻着万里山河图,另一侧的墙面则挂着一把鹿筋缠绕的千里追风弯弓。还有一副字画,上面是苍劲有力的一行大字——“瑾瑜匿瑕,国君含垢,天之道也。”
    这是左丘明的圣言,隐喻着世间无至净之物,山川秀美,实则也是藏污纳垢,美玉剔透也难免含有瑕疵,只有胸怀宽广容纳得下美好与泥垢,才是国君之所为。
    这副字画的落款是“仲生”,如果没有记错,乃是那骁王的字便是仲生。
    想不到他虽然无礼至极,这笔力倒是苍劲锋挺,丝毫不逊色大家手笔……难道,这里是骁王的卧房不成?
    果然宝珠接着说道:“昨儿个,王爷带着小姐回来时,小姐醉得不行,又……吐了,所以王爷便把小姐直接抱进了卧房。”
    飞燕默默深吸了口气:“我的衣服……是谁给换的?”
    宝珠连忙跪下道:“奴婢该死,是奴婢斗胆换下来的,实在是小姐当时醉得不省人事,又……又吐得厉害,实在是没法不更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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