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大面上的事情都决定了下来之后,徒景年才想起来,自己还留了几个所谓的法兰西使节呢,他也不管他们是真是假,在召见了他们,问了一下如今西方的一些情况之后,便直截了当地跟他们说,自己需要西方的各种学术书籍,还有各个学科的学者,只要他们能弄来,不管是书籍还是学者,都按等重量的丝绸或者是瓷器来换。
按照徒景年的说法,之前外销的丝绸瓷器不过是最劣质的货色,只有稍微有点钱的平民百姓才会穿用,而高级的货色,一般也就是供大晋这边的官僚使用的,顶级的货色就是贡品,而徒景年许诺的就是那种在大晋,供给官僚阶级使用的丝绸瓷器。除了书籍和学者之外,大晋还愿意引进欧洲特有的一些粮种草种还有牲畜,只要他们能弄来,价钱都好说。
几个在欧洲那边穷得快要当裤子的破落户被突如其来的惊喜砸蒙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一时间竟是忘了之前学过的那些话,直接叽里咕噜不知道说了什么,徒景年也不以为意,径自喝着茶,笑吟吟地听着几个人在那边欣喜若狂。这根本就是没本钱的买卖,他们都是贵族出身,也是读过书的,如今欧洲那边,教会跟那些学者之间闹得很僵,很多学者的发现无疑是在动摇教会的根基,教会在下层人民那里很有市场,因此,那些学者除了少部分得到了一些大贵族的庇护,剩下的日子都不怎么样,有的有什么发现也不敢说,生怕直接被裁判所的人找上门来,以渎神的名义将他们送上火刑架。
尤其,他们这次跑到东方来大赚了一笔,到时候,无论是以利诱之,还是直接动手绑架,都能够随随便便弄上一批人过来。跟人还有书籍的体重相比,丝绸那就太轻了,这几位可算是在这边见过世面了,他们还专门跑到人家绸缎庄去看了,除了一些相对厚重的锦缎,一般的丝绸,一大匹都轻飘飘的,似乎吹口气都能飞起来,要是弄上等重的丝绸,那该是多大一笔钱啊!这几个眼睛里面除了钱,别的什么都没有的家伙已经眼珠子直转,打起了想办法给人增肥的主意。
等到那几个人走了,一边全福见徒景年心情不错,不由笑道:“圣人缘何对那几个番邦蛮夷那般和颜悦色,这等没见识的,听说鸿胪寺弄了点茶渣子给他们泡茶,他们都差点把茶叶末都用盐拌了吃下去呢。圣人要是想要那番邦的什么学者,一纸诏书征召便是,还需要这般麻烦?”
徒景年却是说道:“春秋那会儿,尚有千金买马骨只说,何况是人才呢?这些番邦的人才,虽说不懂什么四书五经,但是,在格物致知上,却是别具一格,本朝正缺这样的人才呢!做学问,本就要博采众家之长,本朝想要一直是天朝上国,远胜那些番邦异族,就得在各个方面都比那些国家强!”
全福觉得徒景年想的实在太远,但是他自个一个太监,也就是跟着徒景年之后,读了些书,论起见识,其实也不怎么样,能够称道的,也就是一腔忠心而已,见徒景年这般说法,只是道:“圣人说的这些,奴婢一个阉人却是不明白的,只晓得圣人果然是高瞻远瞩,奴婢见识短浅,只知道眼前这点事情,圣人谋的却是千秋万岁的大业!”
徒景年被全福吹捧得一笑:“你知道这个,已经比旁人强很多了,那是什么见识短浅呢!我天朝上国,就要有一种海纳百川的气度,向番邦异族学习有什么可耻的呢,圣人还说,三人行,必有我师呢,何况国家!至于那几个夷人的事情,朕不打算叫朝廷掺和,那些官员,多有食古不化的,朕懒得跟他们争辩。朕名下不是有几个船队吗,回头叫哪一支经常往来西洋的船队,将那几个夷人送回去,若是他们有什么异心,那就杀了,朕也不缺人用!”徒景年说得轻描淡写,到了他这个位置,人命对他来说,已经没有太多意义,强一点的无非是一个名字,差一点的,仅仅就是一个数字而已。
新年的时候,皇家军事学院正式成立了,徒景年跟承庆帝一起,出席了落成典礼,承庆帝亲自出手,给皇家军事学院题了字,镌刻在大门上,徒景年也发表了一番致辞,勉励了一下这些面临全新军事训练的学生,展望了一下未来的美好前景,倒是让一帮毛头小子兴奋地两眼直冒精光。
徒景年对皇家军事学院还是很上心的,这边就处在铁网山中的一处山谷里头,专门清出了一大片的场地,校舍还有教室都是用钢筋水泥做成的两层小楼,军需物资全部由徒景年名下的产业提供。这年头其实兵法训练也颇有些章法,但是养出一批强兵,需要的是强大的后勤能力,光喝稀饭,是养不出强兵的,因此,每天都需要足够的营养,才能支撑高强度的训练。徒景年之所以想要将很大一部分老弱残兵裁撤,也是为了节约开支,都放开来吃,那得需要多少物资啊!徒景年上辈子可不是搞养殖的,谁知道后世那些随随便便几个月就能长成一两百斤的猪是吃什么长大的。何况,除了饲料,品种也不一样啊!
因此,一切都需要循序渐进,一口是吃不成胖子的!徒景年如今已经研究出了化肥还有一些毒性并不是非常强烈,不会造成生态问题的普通农药,正命人通过杂交的手段,培养产量比较高的粮种呢!如今这些不过是他自个列的第一个五年计划中的初步动作而已。徒景年并不希望进行太过激烈的改革,历来的教训证明,哪怕采取暴力的手段,过于激烈,不能迎合实际的改革都是注定会失败的,失败之后将会迎来旧有势力更加疯狂的反扑,因为到了那个时候,已经是为了反对而反对,没人会关注到底对不对了!徒景年需要做的就是,将更多的人拉上改革受益者的车,当他们从中得到了好处,遇到那些顽固的反对派的时候,他们将会是最积极的对抗者。
承庆帝查看了一下徒景年准备的后勤物资,不由咂舌不已,回宫之后,就盘问徒景年一年要在这个军事学院身上投入多少钱。
徒景年早就计划好了,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这些东西都是花钱从自己那些产业里面采购的,自己不少产业如今已经出现产能过剩的迹象了,比如说棉布,因为水力纺织机的出现,纺织厂一天就能够产出上万匹的棉布,其中大部分都是那种细棉布,质地跟绸缎都要差不多了,何况,工厂那边还采用了新出产的化工染料,这些棉布的颜色很是鲜艳,也不容易褪色,刚出来的时候,在江南就被众多富户疯狂抢购,纺织厂那边自然加大了产量。
问题是,这玩意就是质量太好了,穿得起这样衣服的人家,自然不会是从事什么体力劳动的,对料子的磨损很小,以前那些丝绸的衣服,过了水,就差不多半新不旧了,两三水过后,就差不多褪色褪得不能穿了,因此,大户人家才要每一季都要从里到外做好几身新衣服。可是,细棉布呢,价格虽说比中端的丝绸高一些,但问题是,这玩意耐穿,又不像丝绸那样,不浆洗就容易皱,总的算起来,反而要比丝绸划算多了。这也导致了,没过多久,这就后劲不足了,偏偏纺织厂那边又增加了不少纺织机,产量太多了,又不想随随便便就降价出售,那样利润会大幅度下滑的,因此,在销路扩大之前,只得暂时积压下来慢慢卖,对于那些大户人家来说,不年年采购新料子,不是要被人说嘴吗。
徒景年听说之后,直接大手笔用比成本价高一点的价格采购了一大批,叫他们将布料做得粗一些,结实一些,染成深色,按照徒景年提供的校服款式做成四季成衣还有床单被套之类的东西,算是军需采购。而纺织厂那边,徒景年也叫人不要光盯着高端市场,这虽然看起来很赚钱,但是有钱人毕竟是少数,普通老百姓才是大头。这年头的小农经济就是自给自足,普通老百姓完全是自家织布自家穿的,自家做的土布质量差,花的时间也长,也没什么花样,因此,开发一些质量比较一般,只要比土布强,算起来,比弄土布划算的棉布出来,自然可以在很大程度上冲击小农经济,解放出一部分女性劳动力进入工业生产了。
至于其他的也是差不多,徒景年如今正摸索着规模化养殖,军事学院每天消耗的大量米面油盐蛋肉什么的,说到底,都是从徒景年名下的庄子上出的,因此,算下来不过是少赚了一些钱而已,内库并没有花销太多,就算有花销,也从别的地方找补回来了。
徒景年将这些跟承庆帝一说,只道自己开办这个军事学院,本来朝中不少大臣就比较反对,担心以后武将压过了文官,因此,反正花不了多少钱,干脆不从户部走,还免掉了贪腐的麻烦。承庆帝虽说对之前徒景年说的经济模式听得有些糊涂,但是见徒景年说花的不多,才算是放了心,他就怕儿子逞强,将内库的钱全砸这事上了,在别的事情上周转不灵,那就麻烦了。因此,又劝了徒景年一番,叫他缓缓图之,不要急功近利,才让徒景年走了。
等到送走了徒景年,承庆帝才叹了口气:“朕是不是老了,没有以前的锐气魄力了?”曹安平此后在一边,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第122章
纺织厂如今的情况,也开始提醒徒景年,不管怎么样,海外的销路需要打开了,到底是先销往朝鲜倭国,还是南洋西洋,这倒是个问题。
当然了想要打开中原腹地的销路,徒景年的做法也很简单,已经到了过年的时候,徒景年顺手给一众朝臣勋贵赏赐了多少不等的年货,其中就有一批纺织厂进贡的各种棉布,不说这些棉布织造手段如何,单说上头印出来的花样,就非常鲜妍明媚,很快就在京中引起了新一轮的潮流,几大绸缎庄刚刚进上了一批棉布,顷刻间,就被各个府邸的人抢个精光,还天天有人追着要预定,一个个痛并快乐着。
徒景年的内库依旧充盈,自然也让皇宫里的人都好好过了一个肥年,便是粗使的宫女太监,除了多拿一个月的例钱之外,还都能领到一身全新的冬衣,虽说用的是相对次品的棉布做出来的,但是也远比往年做的冬衣厚实暖和多了,倒是让一干宫人很是感恩戴德了一番。
长春宫那边,何瑜第一次行使皇后的职责,本来踌躇满志,还在那里寻找往年宫里的旧例,结果,徒景年派出去的几个主管将事情办得妥妥帖帖,浑然没有何瑜插手的余地,何瑜只觉蓄势良久,一拳头挥出,却打到了空处,心里一阵阵的难过。
人活在世上总要有所寄托,何瑜如今丈夫对她相敬如宾不相睹,两个儿子对她也就是面子上的情分,因此,她就想要在公务上一展拳脚,显示一下自己的存在感,结果,见惯了后世那些喜欢将琐事下放,自己只拿个大主意的高管,徒景年完全不理解,何瑜为什么会对这些琐碎的事情又那么多的热情,只觉得,这些年年都差不多的事情,制定个严格的规章制度,让下面的人照章施行便是,何瑜只需要在上头看着,看谁不老实,敲打一番便可以,平常的时候,就安然享受皇后的尊荣便是,何必多管呢?结果到了何瑜那里,就成了,皇帝不光不喜欢她这个皇后,还想要将她这个原配发妻给架空了。
所谓三岁一代沟,徒景年跟何瑜之间根本就是普通的沟,那已经是几百条的长江巨河了,论起深度,都要赶上马里亚纳大海沟了。徒景年浑然不知何瑜心中的弯弯绕绕,也不知道何瑜虽说是个古代的女人,那也是有事业心的,不像自己以前见识过的一些阔太,每天只需要想着购买什么奢侈品,成天想要美容保养,逛街八卦,打牌取乐就行了。
因此,徒景年觉得,自己还是给足了何瑜面子的,有什么贡品,都是紧着长春宫那边先挑,后宫里也没什么会给何瑜添堵,给她造成威胁的人,自觉对何瑜已经仁至义尽,结果听说何瑜还不满足,暗中颇有抱怨之意,只觉何瑜实在是太不知足,自己之前的举动,实在是将何瑜给惯坏了。
徒景年尚且如此想,何况是承庆帝,承庆帝虽说已经是太上皇了,但是徒景年并没有在后宫搞什么大动作,承庆帝当年就比较关注自己的后宫,如今闲着没事,又不能随便在前朝插嘴,坏了新帝渐渐立起来的威严,因此,如今更是喜欢关注后宫的事情。徒景年做太子那会儿,承庆帝还不觉得,如今一看,徒景年的后宫也太空虚了,皇后实在是不贤。承庆帝当年对懿元皇后已经算是挺情深意重呢,这并不影响他宫中还有诸多美人,便是正妃也有好几个。结果,皇后几乎是后宫的唯一了,居然还不满足,自家儿子在这事上实在是办得不高明,硬是把皇后的胃口给喂大了,自己这个做爹的,自然得好好给儿子把把关,叫儿媳妇知道,虽说自家没有恶婆婆,但是公公看你不顺眼了,也是可以给你喝一壶的。
虽说承庆帝跟儿媳妇较劲显然有些掉价,但是按照朝中那些大臣的说法,天家无私事,后宫既然空虚不宁,便是那些御史大臣都是可以进谏的,何况,是太上皇想要插手。
徒景年跟何瑜暂时都不知道承庆帝的心思,本朝的年假会一直放到元宵节之后,当然,年节的时候,还是有几个部门要轮值的,毕竟,这段时间,挺容易出现一些治安问题,比如说,总是在各种文里面出现的灯会被拐事件。
果然,问题来了!元宵节灯会那天,哪怕顺天府、刑部、都察院、大理寺乃至锦衣卫通政司都在看着,还是出现了眼中的拐卖儿童事件,被拐的还不是一般人,其中一个是内阁次辅高世成嫡亲的孙女,一个是吏部侍郎严嘉的侄女,还有翰林院掌院学士魏源彦家的小女儿,仅仅这三个,就足以让负责这事的几个部门的人焦头烂额了,结果还折进去一个理郡王府才九岁大的小郡君。据跟着那小郡君的下人招供说,那小郡君不知道看了什么游侠义士的话本,成天想着行侠仗义,那天看灯,本来没她们什么事的,结果小郡君眼尖,看着有个穿着普通布衣的男人抱着一个穿着红色的蜀锦袄子,头上还系着金铃铛的小女孩挤出了人群,她当时觉得不对,竟是直接跟了过去,本来看灯的人就多,结果除了一个一直拉着小郡君衣服的贴身侍女跟着一起失踪了,剩下的人都跟丢了,几个伺候的人要死的心都有了,只得一边先找,一边派了人战战兢兢地回理郡王府报信请罪,虽说那位小郡君只是侧妃所生,却也是理郡王极疼爱的,这么丢了,理郡王几乎是当场大发雷霆,差点就把跟着伺候的人全部杖毙了。
新皇登基头一次过年,就出现了这等惊天大案,哪有轻轻放过的道理,当即,徒景年宣布严查,无比要将人救回来,将那些人贩子绳之以法。
虽说这些人贩子消息灵通,三教九流都有些交情,但是得看,跟什么人比,虽说许多人贩子喜欢拐骗富户人家的儿女,因为他们一般生得好看,本身在家就有过良好的教育,颇有修养,稍微调教一下,就能卖个好价钱,谁知道,他们竟是惹到了这些通天的人物身上,虽说还在过年,徒景年一声令下,直接就九门戒严了,无论进出都要严格检查。何况,丢孩子的人家也不少,谁不对人贩子咬牙切齿呢,因此,不管是内城还是外城,家家都配合着搜查,尤其是一些鱼龙混杂的地方,更是被里里外外搜了好几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