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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长谨坐下,命她将梳妆台上的紫檀嵌螺钿的妆奁拿过来,从里头拣出两支赤金镯子,两只镶红宝的步摇,道:“这些你拿去,我的嫁妆原本也是你在收着,你去支一百两银子来,明日就回国公府去罢,我会让我娘给你指桩好亲事。”
    素心闻言一愣,随即扑通一声就跪下来,脸色瞬间煞白,忙道:“奴婢自小就伺候大姑娘,大姑娘要赶奴婢走?奴婢不走,奴婢要伺候姑娘一辈子的!”
    卫长谨道:“你已经二十出头,回去配人也是应当。”
    素心哭道:“是奴婢错了,奴婢再不说这样的话!大姑娘在哪儿,奴婢就在哪儿!求大姑娘留下奴婢罢!”
    卫长谨按了按眉心,示意她起身,侧头往槛窗外望去,日头已经升得老高,绡纱挡不住阳光,从缝隙间射-进来,投在青砖地上,明晃晃耀人眼。
    她盯着看了一会儿,突然觉得眼睛刺痛,伸手抚上去,竟摸到冰凉的一片,她怔怔的盯着指尖的水珠,愣了好久。
    她已经很久都没有哭过了,她有些不敢相信这是她流的眼泪,从西北一次一次传回来发现阮年踪迹的消息,却又一次又一次的落空时开始,她的心就像被铸了一层壳子,任谁也再撼动不得。
    她茫然起身,打开那个蝠禄纹的漆红匣子,把里面的信一封封翻出来看,他说让她等他回来,他还找人算过了,说他们这一生会有三子两女,还会白头到老。她还没等到他回来,还没有为他生儿育女,她怎么可能走?她这一辈子都走不了了。
    她将脸埋进手掌心里,无休无止的思念,像是印在了她的脑仁上,痛得她几乎直不起身来。
    七月的时候,卫夫人再三的劝,让她回娘家住几天,卫长玉又亲自来靖海侯府接她,她才应允。
    临走时,她驻足在庭院里,正是夏日里最煌煌的光景,院子里花团簇簇,虽然落花缤纷,但是花枝顶上却越发开得茂盛。花墙那边种着一棵枇杷树,绿叶繁密,仰头看,似耸入了天际一般。
    卫夫人心疼女儿,私下里掖泪,在卫长谨跟前儿,只强抑着絮絮说着家常。
    卫长谨躺在临窗的藤榻上,外头蝉鸣绵延悠扬,卫夫人拿着柄团扇,坐在她身侧轻摇,凉风一缕一缕传来,卫长谨侧着头,竟慢慢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已经是下午,日光透过竹帘照进来,在地上映出一棱一棱的光影。她觉得身上略有凉意,便起身披了件外裳。院子里一片静谧,她走到前厅时,看见父母哥哥竟然都在。她娘掖着泪,哭得简直不能自持,她很少见她娘这般哭,不知道是发生了何事,竟连她爹那样的人都红了眼圈儿。
    她绕过落地罩,想去问一问,待看清了厅下坐着的那个人,她脑中顿时就嗡的一声,一片空白!她茫然的倚着侧柱,眼中迷蒙一片,像做了场梦,她什么都看不见也听不到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好像听自己喃声道:“你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之所以让阮年姓阮,就是为了写这个阮郎归啊!
    接下来是帝后的番外了,阮年不回来,他们俩怎么可能和好?
    126 番外一
    已经到了日暮时分,天边有缱绻的流云,太阳半边脸挂在女墙上,把穹隆染得橙红。白日里蜩鸣如沸,现下也终于肯歇了嗓儿。
    皇后提着裙裾上阶陛,檐下挂着一排水红色的宫灯,有风吹过,宫灯下坠着的红穗子就丝丝缕缕的飘拂起来。
    崔尚宫多话,况且今日感慨颇多,今趟皇后执意回了侯府,世子爷是见着了,半条左腿却溃烂得不成样子。人倒是还精神,一张嘴跟小时候一样,插科打诨,像不知道疼似的。
    但是怎么能不疼?她光看着心里都抽抽。
    她话溜到嘴边儿,就咽不回去,知道这个时候说,皇后不能爱听,但是她憋不住,嘴角开合半晌,眼瞧着就要进殿了,才跟在皇后身边叹气道:“如今世子爷回来了,皇后娘娘总算了了一桩心事罢。人活在这世间,分合相伴,何必非要跟自己叫劲儿呢?奴婢瞧着万岁爷也不容易,世子爷这不是也没事儿了么?皇后娘娘就跟万岁爷说两句软和话。又不能缺块儿肉不是?”
    皇后驻了足,侧头道:“弟弟受了这么些年苦,他一点儿过错都没有么?”
    崔尚宫一心想撺掇着帝后和好,再过了年皇后都二十又七了,不紧着生小皇子,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她耷拉着眼皮子,继续絮絮不休,“再怎么有过错,也这么多年了不是?万岁爷对皇后娘娘的心意咱们都瞧得见。别说帝王了,就是普通人家的夫君,又有几人能做得到像万岁爷这般。奴婢前儿见着万岁爷,灯光一晃,万岁爷那眼睛里发着绿光似的!男人么……”
    她顿了一下,意识到不该说,忙掩了嘴,不敢往下说了。但圣上这些年过得也着实不易,和尚似的,后宫里的几位娘娘干放着,都快被晾成鱼干儿了。她换了个声口,话也尽量说得隐晦,“旁的不提,皇后娘娘好歹也要为着子嗣着想,万岁爷想留宿坤仪宫,回回来了都盘旋着不肯走,娘娘竟一次都不留,让言官们知道了也有话说不是?皇后娘娘对万岁爷不尽心,传出去也不好听。”
    她真是苦口婆心了,皇后脾气倔,爱揪着过错不撒手。圣上虽然有错,可又能如何?今后的光景还长,总不能一直这样别别扭扭的过日子罢。
    可惜皇后不肯听她的话,若是肯听,在她的盘算里,小皇子都该有了两三个了。
    皇后闻言蹙眉道:“你是我的乳娘还是他的乳娘?”说着就敛袖转身进内殿去了。
    绕过帷幔进内室,竟看见萧宥正坐在玉色的露簟上,手里拿着只竹制的香铲拨灰。案几上摆着一只错金的博山炉,散出袅袅轻烟,将他周身笼成一道纱。
    萧宥搁下香铲,道:“皇后回来了,用过饭了么?我还没用,咱们一道儿罢。”
    他不请自来,皇后脸色不佳,旋身道:“圣躬要紧,圣上还是请回罢,臣妾这里的饭食只怕不合圣上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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