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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修明神君看了一眼站在天后身边紧张而兴奋的歆芙公主,仿佛丝毫不在意那奔着他迅猛飞来的绣球。
    这一回,绣球连敦实的土地都没挨到,直接一头扎向了低处的水沟里。
    一身肥膘的五色锦鲤自那漂浮绣球的溪水中欢腾跃起,带出绚烂的华灿彩虹,黑了脸的歆芙公主差一点就要大闹当场,活烹了这群祝贺天帝大寿的肥鱼。
    此后投给木肴上神的绣球同样无疾而终,投给清岑天君的绣球半路突然失踪,炸毛的歆芙公主内心已然发飙地随手乱扔了一个,这回芳香四溢的精巧绣球——
    竟然准确非常地砸中了纯粹来凑数的凌泽上神。
    凌泽上神剑眉紧皱,他不知为何对这个绣球所施的法术竟突然失了效用,他与景瑶天女恩爱情深乃是天冥二界所尽知的事情,更何况除却这一点.....
    歆芙公主同景瑶天女,也是相交多年的密友。
    天后终于从高座上缓缓站了起来,奢靡绯丽的倚仗华盖挡住了直射而下的灿烂日光,也挡住了她养护得当却已经疲惫不堪的双眼。
    统领三界的天帝在位百万余年,从未纳过天妃。
    他的结发之妻年纪轻轻便羽化消逝,第二个妻子死于几万年前震荡三界的群魔暴反,而如今的天后,乃是他娶的第三个妻子。
    这位天后全然当得起淑贤惠德四字,待天帝所有子女如若己出,当下她唯一的期望就是让孙女歆芙公主能有个好归宿。
    名经宴前,她提点了歆芙公主多少次,却还是让这场盛宴如闹剧一般草草收场,天后摆驾回宫时,歆芙公主抬头看这位没有血缘关系的祖母,却见那厚妆修饰过的眉眼里隐约有道不明的失望。
    这一晚几处浓情几处薄欢,清晨鸟鸣声声脆,叫醒了整晚劳累才睡不久的珞姻上仙。
    回想起整个云朝雨暮春意旖旎的夜晚,珞姻上仙涨红了双颊默默往床角里爬,她还没爬出多远,背后的那位神君又将她揽回了原位。
    硬实的前胸紧贴着无瑕美背,昨晚明明什么都看到了的珞姻上仙,此刻竟然不敢转过脸来瞄神君殿下一眼。
    不过神君殿下显然心情极佳,温润修长的手指在怀中美人的丹唇上摩挲,转而扣着她俏丽的下巴说道:“我下次会再克制些。”
    珞姻灿若星辰的美目就这么直愣愣地看着他,她忽然想到了什么结结巴巴道:“你、你能不能先回去?”
    这句话说完以后,虽然修明神君看起来仍旧一派云淡风轻,但撑身坐起的珞姻一瞥眼便看见凉木地板上所有流转的云雾,都因神君殿下的不悦而消散当场。
    她立刻解释道:“再过一刻钟牡丹芍药就要来侍候我,我总不能让她们看到.....让她们看到.....”
    以言简意赅而著称的百神志里,用了十二字概述华棠神域的修明神君,翻手太清幻境覆手凌霄之巅,而今这位天界首屈一指的神尊,竟然这样补充珞姻刚刚的话:“看到我这个奸夫。”
    珞姻上仙的心里当即一紧,自觉扑回他怀中继续说:“我不是那个意思。”
    她搜肠刮肚地想着从月老那里骗来的话本子的内容,瞬间捕捉到了一个再好不过的段子。
    有位非富即贵的地方乡绅,花钱买了个才貌绝佳风月场上出了名的美人,但每每来了亲朋好友,都碍于面子从不让美人见客,当美人婉转表述其心之寒时,那位乡绅是怎么回答的来着?
    明明尽情地睡了神君殿下还不想认账的珞姻上仙,此刻漂亮的双目诚挚无比地看着修明,诚心诚意地信口胡扯道:“我不想让除我以外的任何女仙看到你,她们中的每一个都有可能同我争你。”
    于是修明神君就这样心甘情愿地被打发了。
    牡丹和芍药仙子进入内殿时,鹅黄长裙的珞姻上仙正坐在凉木窗棂边,看起来和平日里没有任何区别。
    “上仙,绣球上所用的香粉....”虽然看起来有些刁钻,但事实上从未干刁钻事的芍药紧张地看着珞姻问道:“天后那里会不会查出来?”
    嫣红裙摆扫过凉木地板,刺绣牡丹花萼的绣帕被攥入手心,牡丹瞟了眼芍药,倨傲地别过脸接话道:“香粉是我给的,手脚也是我做的,歆芙公主的绣球会砸中凌泽上神都是因为我,你还有什么好怕的?”
    芍药脸色微有苍白地回道:“我只是不习惯.....”
    手中的锦绣团扇轻斜,珞姻上仙黛眉微挑道:“现在不习惯,以后也会习惯的。”
    “我还有一件事不明白....”,紧抿唇角的芍药复又开口道:“上仙怎么能确定,慕挽冥后会答应在天帝寿宴上给广烟神殿所献之舞伴乐?”
    团扇扇面略挡了俏丽的下巴,灿若星辰的美眸微眯,珞姻上仙背靠着钩花藤椅悠然答话道:“因为她既要露脸,又不想出风头。”
    ☆、第9章 笙歌尔雅(二)
    三十六重天将临初晓,耀目的绮丽晨光熟稔穿过轻薄缭绕的仙界之云,层层映照在岿然屹立的苍穹大殿上。
    金顶玉门的苍穹大殿外,依次排开的扶桑神树高有万丈,一千九百只灵羽仙鹤绕着那繁茂的神树展翅翩翩起舞,精纯至极的仙气伴着飘忽不定的云雾缓缓溢出。
    镶嵌着南海珍珠的高大绯色珊瑚,一盆一盆整整齐齐地排在扶桑神树下,这些水晶盆内形态各异的珊瑚珍品,随着直指凌霄的神树一起水平延伸至左右两边的云海深处。
    水蓝宫衣的仙婢们广袖飘飘,垂肩青丝上斜插精巧非凡的碧玉步摇,在苍穹大殿的象牙台阶前罗列成谦卑的两队,颔首低眉恭迎所有将会上座的客位。
    这是统领三界的天帝庆祝自己百万岁生辰的豪奢寿宴,迤逦繁红成簇,玉鸣香彝鸾歌凤舞,能有资格接到请帖者,均是身在天冥二界内常人望尘莫及的高位。
    引路仙使繁忙地来来往往,腾着云团为天冥二界的各路贵客接驾。
    尽管自开天辟地以来,天界都一向是仙娥秀丽美女如云,司责为广烟神殿引路的仙使在远远见到红莲金车上的珞姻上仙时,还是不由自主地愣神了半晌。
    四头飞翅白狮牵拉的红莲金车上,珞姻上仙身着裙摆精绣红莲花的藕荷色织锦长裙,略施粉黛的娇颜更显绝艳,浓密乌黑的如鸦长发左右各簪三支玫瑰晶的滴翠百花钗,莲红色的软罗腰带束起惹人爱怜的楚楚纤腰,绕过玉臂的流仙广带随流风落落轻飘。
    这位引路仙使在愣神过后,将脚下的云团聚拢得更浓了一些,分外努力地想要跑得更快一些。
    他之所以这么努力地想跑得更快一点,就是为了赶在牡丹和芍药仙子之前,为珞姻上仙能优雅地下车而铺好厚实的云垫。
    常言道一切的努力都会有回报,果然有了回报的仙使得偿所愿,在妥妥地铺好了厚实的云垫之后,他怀着万分激动的心情准备迎接广烟神殿的掌宫上仙。
    在三十六重天,盛大宴会上仙女神女们翩跹的长裙裙摆里外至少要有三层,倒不是为了显得庄重,而是因为这样一来,即便是最轻柔的和风吹过,她们的裙摆都会缓慢散开瑰丽繁叠的波纹。
    然而今天乃是珞姻上仙头一遭穿这么麻烦的长裙,她平日里更喜欢简单粗暴地直接套一层,于是本来就不习惯一次套三层的珞姻上仙,在下那翘角金车的台阶时,更是一脚踩到了自己漂亮的裙摆上。
    引路仙使没有想到老天爷竟然要这样大发慈悲地厚待他。
    他本意只想默默地为上仙铺个简单的云垫,这样就已经可以默默地满足了,但是看着将要从高高的金车上摔下来的珞姻上仙,他觉得自己要是不立刻赶过去抱住她,那就是天大的失职和对老天爷给予机会的天大的不尊重。
    浑身充满使命感和责任感的仙使,在这一瞬间唯一的想法是一定要赶在高大壮实的树仙之前接住珞姻,然后在亲手铺就的云垫中以天界赢家的姿态骄傲走过。
    然而从金车台阶上摔下来的珞姻,既没有落在某个随行树仙的怀里,也没有被内心汹涌澎湃的引路仙使接住。
    隶属于华棠神域的众多星君真君,亲眼看到他们敬重不已的神君殿下在眨眼之间瞬移到红莲金车下,横抱住了连台阶都站不稳的珞姻上仙。
    星君和真君们都一致觉得,他们英武尊贵的神君大人定不是因为浅薄的美色而这般热心地救助珞姻上仙,只是因为神君殿下他心系仙友又虚怀若谷,参透了佛经奥义里有关帮助的深刻真谛,才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随手搭救了广烟宫主神。
    引路仙使的内心很悲痛,但借他千万个胆子也不敢上前去和修明神君理论,于是他只好继续默默地站在云垫边,默默地看着金车上随即下来的众位花仙树仙。
    英武尊贵的神君殿下横抱双颊绯红的天界第一美女,这么一副场面委实分外养眼,但被抱着的珞姻在瞄了一眼自家惊魂未定的树仙花仙后,灿若星辰的美目眼波流转,小声对修明神君说:“谢谢,放我下来吧。”
    神君殿下似乎极其好说话地依了她。
    站稳后的珞姻上仙刚要避嫌走开,修明神君的手已经揽上了她的腰,来往仙家的睽睽众目中,他抬手将她头上歪了的那支玫瑰晶花钗,轻缓抽出来后,又重新插了回去。
    看到这一幕的众多华棠神域的星君真君和所有在场的仙女天女,都坚定不移地相信神君殿下定不是因为疼爱珞姻上仙才当众为她整理发钗,只是因为神君殿下心里容不得一分不规整的事物,这才顺手帮她理了一理。
    况且无论是在天人冥三界的哪一界中,若真是想调弄漂亮可人的姑娘,根本就应该直接将那发钗揣进怀里当作信物,哪里有亲手为那姑娘重新整理的道理。
    然而他们都不知道,珞姻上仙正戴着的这些名贵稀有的玫瑰晶百花钗,本来就是修明神君亲手送的。
    就连她腰上那条莲红色的软罗腰带,都是今晨神君殿下亲手系的。
    除此以外,珞姻上仙昨夜试穿这条三层的锦纱长裙时,神君殿下还亲手将那长裙扒下来一回。
    现下的其他仙家都只知道珞姻上仙穿了这条藕荷色的织锦长裙,但修明神君却连那条长裙里穿了什么,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为华棠神域引路的八位仙使赶来正对着修明神君行礼,珞姻侧身从修明面前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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