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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说木匠后来见要的人多也不干了,每做一个都要收钱,朱清和听得好笑,其实竹篓子也行,只是不如这样装得多而已,不过那是别人的事情和自己无关,他只知道自己花不起钱。
    那天他去铁铺里买了锅铲,在买碗筷的时候,也不知怎么鬼使神差的多买了一副,虽然知道没人会来自己家蹭饭,备着有点人气。家里还缺个吃饭桌子,石头太重,他一个人挪不动,就捡着枯死的粗木用斧头劈的平一些,搬了回去。
    山里的野菜野果子被他摘了个遍,在大城市也学了人家时髦的做法,他用买来的粗粮做了几个饼子,里面包着果酱,野菜用最简单的调味拌起来,味道还算好,这些东西对将就了几天的他来说已经是美味。
    他每天都得省着吃,他前世已经体会过了在街头无家可归又没东西填肚子的凄惨落魄,所以现在这些苦头压根算不上什么,只是这几天他回家倒是发现门外有人时常探头探脑的,他原本不想理会,可是之后有一天从外面回来,看到有人拿石头砸他的门锁,他的怒气忍不住涌上来,这些阴魂不散的。
    朱清亮比他小四岁,和阮穆一般大,也不知道学了谁,一肚子坏水,在朱老大两口子面前经常告黑状,泼他的脏水,以前顾念着兄弟情分,现在他只将这人当成是想要撬门的贼。
    轻手轻脚地站在朱清亮身后,提着领口就将人给甩了出去,他的面颊紧绷,牙紧咬着下唇,勒出一圈白。
    朱清亮没有防备,被甩到了院子里那棵香椿树上,擦着了鼻子,流出血来,他打小被爹妈捧在手心里疼,哪见过流血,十岁大的人站在那里光知道扯着嗓子哭,声嘶力竭地喊妈。
    朱清和真没想到自己这个弟弟是这么个外强中干的货色,嘴角勾起嘲讽的笑,不耐烦的大声呵斥:“你哭丧呢?找错地方了吧?说吧,在我家门口砸锁干什么?”
    朱清亮看都不看朱清和一眼,只顾着抹眼泪,要是等爸妈知道了,他看朱清和还能不能牛起来,梗着脖子不理。
    朱清和哪能不知道他心里想什么,冷笑一声,走到他身边,伸手抓起领口,将朱清亮提着脚离地,面目宛如阎王:“说不说?我屋里有绳子,要不把你吊在树上,你好好想一晚上就知道该怎么说了?”
    朱清亮这才变得惊慌失措起来,大声说:“朱清和,你敢,小心爹打断你的腿。”
    朱清和脸上露出一抹笑,露出两颗尖尖虎牙,像是讨命鬼:“我被撵出来就不是朱老大的儿子了,你拿他吓唬我?我先把你打断腿,再让他来找我的麻烦,你看到时候咱们再说你来我家想干什么?”
    朱清亮被他吓得挺不住了,吓得两条腿都打摆子,没想到朱清和狠起来这么吓人,他结结巴巴地说清楚了自己的意图:“我,我,就是听说你赚到钱了,有几十块钱,我就想偷来花……哥,我知道错了,我不敢了,你放了我吧,我再也不来了。”
    朱清亮是个狗改不了吃/屎/脾气,要是这次放了他,谁知道下次他会给自己添什么麻烦,朱清和不想把大好时间浪费在这种人渣身上,想了想,现在还不到动手的时候,眼珠转了转,一手提着他的领口拖到门前,一手开了锁,将挂在后面的麻绳拿出来……
    阮穆过来蹭饭吃,不经意抬头,看到那棵长得茂盛的香椿树上挂着一个人,那人被绑起来,远远看着倒像头猪。
    第6章
    朱清亮稍稍一动就来回晃动,被勒的地方疼得很,他真怕朱清和要让他吊一晚上,突然看到阮穆,赶紧叫:“阮穆,你快让朱清和把我放下来,我给你买糖吃。”
    阮穆收回视线,大步往前走,在经过他的时候,冷冷地丢下句:“你骂我假洋鬼子,我为什么要帮你?好好在上面吊着吧。”
    朱清亮急得又是一阵嚎,嚎不动了就开始骂,什么难听骂什么。
    阮穆站在一边看朱清和熟练的烙饼,野菜切碎用盐拌了拌裹在面里,锅底刷了一层油,他皱起眉头问:“能好吃吗?外面那个……你就把他挂在树上?”
    朱清和腾空看了他一眼,眉梢上挑,声音懒懒地:“不然?捆房顶上?我累了一天可没那个力气。”
    这两天朱清和又黑了许多,虽然还未长开,那张脸已经显现出俊朗的线条,高大挺括,更像十六七,浑身上下的衣服都洗烂了,一双平底布鞋鞋面磨了个口子,脚趾头都快露出来了,他却半点不觉,活得甚是自得。
    锅里的香味飘到屋子外面,朱清亮的肚子也跟着叫起来,他想趁着朱清和不在家的时候进去找两个钱花,拿到了就回家吃饭,谁知道朱清和回来的这么早。他抽了抽鼻子,头一直朝下,连五脏六腑都要倒出来,天越来越暗,蚊虫出动在他耳边叫个不停,他实在受不了,开始求饶。
    “大哥,我再也不敢了,你放我下来,我想回去吃饭,我肚子很饿。妈见我不回去,肯定会着急的,要是被人看到你把我挂在树上,告诉爹妈,他们肯定会打你的。”
    朱清和将熟了的饼放到碗里,重新将锅里刷上油,放进饼,把锅铲递给阮穆,走到门口靠着门框:“你回去就能不告状?谁说都一样。咱们好歹兄弟一场,我也不忍心看你走了歪路,这样你也好长长记性,就算他们找我来算账,我也是占着理的。”
    如果明天才回去,被爹妈知道自己做这种事,肯定少不了要被打骂,爹向来不许他们做丢脸的事情,要是连累到大伯,更是不会轻饶。所以他今天晚上必须回去,赶紧说:“大哥,你放心,我肯定不会告状,我保证。我又头疼犯恶心了,哥,你放我下来。”
    朱清和回屋子拿擦桌凳的布子堵了他的嘴,摇头回去:“你那点把戏,我还不清楚?天这么热,到了晚上正凉快。”
    阮穆学着朱清和的动作翻了下,一不小心给戳烂了,他真没做过这么接地气的活,在家里他只要张嘴就行,连厨房都没进去过。其实他也想不明白,妈为什么要来这个鬼地方,除了穷什么希望也看不到,外公外婆劝了那么长时间,她还是执意要来。
    朱清和拿回锅铲,利落地翻转,平静地说:“你要是饿了,就先吃,我用小锅熬了锅粥,就着不噎。你们也是九月开学吧?你什么时候回去?我们这里穷,你呆不惯。”
    阮穆把小锅端到院子里的小饭桌上,朱清和也跟着将烙好的饼端出来,见他在那里干站着,问:“怎么了?盛汤呀,我买了勺子。”
    阮穆抿抿嘴:“就一个碗。”
    朱清和眯着眼笑:“我还当是什么事,你们城里人讲究。你精贵,你先喝,我等着。”
    阮穆捧起碗头都快要埋进去了,小声说:“我没那个意思,我知道入乡随俗。”
    朱清和也顾不上和他贫嘴,大口吃了两个这才安抚住闹腾的肚子:“王老师这两天还是挨家挨户的劝着入学吗?”
    阮穆点头:“嗯,教育局有规定,让朱家村、王家村和上窑村的学校合并在一起,她今天去王家村了,听说那边的人一根筋,连村长都觉得上学没用,我妈也是倔脾气,非要去劝。”
    朱清和顿了顿,垂着眼帘说:“我听人说王老师是北京师范大学毕业的,成绩特别好,为什么不留在北京,这里有什么?给埋没了,可惜。不过说起来要是没有王老师,我现在已经在工地上搬砖扛泥包了,什么出人头地,当有钱人,连我自己都觉得好笑,这要是给外人听了不说我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吗?”
    阮穆的眉眼间一片认真,他很不喜欢听朱清和泄气话:“我还见过看大门的成了公司老板的,清和哥这么聪明,肯定会有出息的。让那些狗眼看人低的人,以后都给你看大门去。”
    朱清和笑了笑,他突然想起那是南下五年后的一天,他给家里打电话,朱妈随口说了一句王老师死了,为了救在水库溺水的孩子,教育局领导很认可她的工作,想把她调回去,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他恨那些不听话的孩子,其实更恨的是那些放纵不管的大人,他再如何难过能有什么办法,他连回家的车票钱都没有,那个家宛如一只巨大的水蛭,恨不得一口将他全部的血都吸干。
    朱清和端盆打了水将满手油洗干净,想了想说:“一辈子那么长,离这么远算什么,王老师疼你,你回去求求她,说不定她一心软就答应和你回去了。”
    阮穆吃完最后一口,笑了笑:“你烙的饼还挺好吃。”他没有接朱清和的话,看了眼挂在树梢头的月亮:“你家里还没接上电吗?”
    朱清和一边收拾一边说:“我在路上碰到电工了,他说明天来给我装,反正我吃完饭就是睡觉,晚几天也没事。”
    朱清亮浑身难受,又被堵了嘴,只要一动绳子就来回摇晃,勒的肉疼,呜呜咽咽想说话压根没人理他,蚊子在他脖子,胳膊,腿上咬了几个大包,都是毒蚊子,痒的厉害,他想挠都没法挠。眼睁睁看着朱清和将人送走,还没把他放下来的心思,越想越恨,等他回了家肯定要朱清和好看。
    黑夜漫长,也不知道现在是几点,朱清亮总觉得自己像是被吊了大半夜,就在他饿得昏昏欲睡时,被脚步声惊醒,回过神感觉到自己与地面越来越近,稳稳落在地上,麻木的神经都复活了。
    朱清和给他解开绳子,半蹲在他身边,凉凉地笑:“现在长点记性了吗?这次我放你走,要是再落到我手里,可别怪我不给你半点好脸色。”
    朱清亮扔了身上的绳子,一瘸一拐地跑远了,还不忘撂下狠话:“朱清和,明天就有你好看。”
    朱清和双手环胸站在院子里,看着跑远的人影弯了弯嘴角,他倒要看看爹妈要怎么为他们的宝贝儿子出这口气。这日子只有闹才能过得红火,他恨不得他们闹个天翻地覆,也好让众人知道朱家的颜面下藏得是什么。
    他原本以为爹妈不会来找他的,毕竟都是亲儿子,少不了有生口角的时候,大人帮哪个不是,等他下工回到家看到坐在院子里的爹,脸上浮现出一抹嘲讽,原来是他高看这些人了。
    朱玉田见他浑身脏兮兮地回来,攒眉不悦道:“你好好的为什么欺负清亮?是你自己要出来过的,你爷把地给了你房子给了你,你还有什么不满意?我告诉你,别打那个家的主意,已经和你没任何关系了。”
    朱清和脱下鞋在墙上磕了磕,倒掉里面的碎石,笑着问:“所以你们来,是想做什么?既然是两家人了,就不要藏着掖着了,直说吧。”
    朱妈掀起朱清亮的衣服,痛心道:“你瞅瞅你弟身上这青青紫紫的,你也是我肚子里生出来的,我倒是想偏着你,你好歹做两件能看的事,这样让我怎么护着你?清亮比你小四岁,你就不能让让他?我看你是越活越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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