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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他却习惯记起那个人,在不知不觉中再也放不下,他从北向南找了那么多年,都不见那人踪影,五年,十年,十五年,朱清和都没有回过家,更没有人知道他的去向,等好不容易找到他的时候只剩一座坟,上面长满了荒草。
    “他得了绝症,也没来往的亲人,那两年靠修补鞋和车胎为生,没熬过冬天就没了。”
    “只知道叫朱清和,哪里人,家里还有谁在,没人知道。有人闲聊中问过,他没回,不愿意说,人们也就不问了。”
    “他的坟没人拜,清明节那天,我们给收拾一下,怪可怜的,还年轻啊。”
    阮穆在树荫下盘腿坐下来,他想对这个人是爱吗?还是在漫长的时间中凝成了执念,再也没法忘掉。不管如何,他只知道重新见到朱清和,他的心很踏实,很高兴。
    一直到太阳西斜,朱清和忙完领了工钱,这才挺直腰杆伸了个懒腰,收拾东西回家。
    他站起来,连身上的土都顾不得拍,快速跑出去。
    朱清和,今天我和你一起回家!
    第11章
    朱清和刚走到门口,听到身后罗叔叫他,他停下转身走过去,笑着问道:“罗叔,有事吗?”
    罗有望看了眼路过工人投来打量的视线,点点头,慢条斯理地说:“明天学校那边就要动工了,你明天直接去学校干活就是,你富满叔在那里盯着,有什么事找他。”
    周围的人一听是修整学校的事,看着轻松杂事却多,还不如一趟一趟的背砖痛快,谁都不愿意去,怕被罗有望逮住,很快厂子里人就走光了。
    罗有望早猜到了众人的心思,这会儿他和朱清和有话要说,也顾不上那些,没人了说话也自在:“这事我先前和你提过,就是土地使用证的事儿,你趁着没开学还有时间尽早办了。我听别村的兄弟说,现在外面办事有时候会用到这玩意儿。你也别不当回事,咱们这里虽说落后了些,我想也晚不了几年,你早做打算对你没坏处。”
    他住的那处老窑说白了是大伯仗着自己是村长讹成自家的,不过现在村里的房子不值钱,加上人的思想落后,除了眼前那点利益,没人想几十年后会变成什么样,所以就是随便在一块空地上起了屋子,也没人反对,只会眼馋。但是朱清和是活过一世的人,见识过房价让人望而却步的壮观场面,就算村里一座独门独户的大院子也能卖到二十万,而朱家村地下埋藏着让人咂舌的煤炭资源,要是有人盯到这里来,这块地上所有的房子都得拆,相应的赔偿自然不会少,他记得那年朱妈在电话里说露嘴,赔了好几万。
    朱清和不惦记这些钱,他更在意地是有个安身立命的地方,要是可能他更想将家门口附近的山头给包下来,他心里已经做好了规划,可惜的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他得找机会让自己的腰包先鼓些才能吞下这块肉。
    罗有望见他呆呆地,怕他办砸了,索性全都说明白了:“去找你爷的时候买瓶酒,割两斤猪肉,再带点熟肉,什么能堵住他的嘴买什么,这五十块钱你拿去用。”
    朱清和回过神来,赶忙拒绝道:“您快收回去,我身上有钱,我这就回去张罗去。”
    罗有望想了想,说:“你就这身打扮去,要是他们问你赚多少钱,你就说五块钱,叔就做回克扣你工钱的小人。反正结账的时候跟前也没人,没人怀疑。”
    朱清和这才想起来,罗叔或是会计每次给他钱的时候都将人给支开了,当中的用意是什么他不想猜,可这会儿却是感激不已,眼眶微微发红:“罗叔,我知道了。只是外面的人肯定会说您坏话,为了我担这么个名声多遭罪啊。”
    罗有望笑着摆摆手:“有本事他们别来我厂子里干活,世世代代最难管的就是人的这张嘴,我是要面子,可也没想活在他们嘴里,好了,趁着天还亮着赶紧办正事去。”
    阮穆在大门口等了好久才等到朱清和出来,皱眉瞪他:“怎么这么久?”
    朱清和心里装着事,淡淡地应了声“哦”继续想事情,他知道朱家的人肯定不会如了他的意,还不知道要怎么刁难,但是如罗叔所说,这事赶早不赶晚,再麻烦也得办。想到这里二话不说就往铺子方向去,把阮穆给忘在了一边。
    阮穆当即冷了脸,上辈子他一个人放不下就算了,这辈子他可不要唱独角戏,快步追上去,从后面扯着朱清和的衣服,干巴巴地问:“去哪儿,我和你一块去。”
    朱清和这才想起他,笑了下:“我有点急事,和你说也不懂,先回家去,明天要是下工早,我请你吃炸肉丸子。”
    阮穆的眉头皱起又松开:“……”他是活了两辈子的妖精,什么都不懂?怎么就不懂了?他冷着脸跟在朱清和身后,他倒是要是看看朱清和嘴里的急事是什么。
    朱清和走到角落从鞋里抽出皱巴巴地十块钱,揣在兜里去了杀猪家。
    阮穆站在不远处看着,脸上面无表情,他知道这样保险,但是这画面实在有些难以描述。
    用后世的眼光来看现在,只觉得一切都很便宜,可是这个时期的人什么都吃不起什么都用不起,日子也只能紧抠着过,朱清和想自己终归是有求于人,所以如果肉和酒行不通,那就是再添点钱也无妨,这个时候耍脾气能怎么着?事情办不成,到时候难受的也只是自己。
    日子还长,刀要用在正经地方。
    果然他刚进院子,坐在树下吃饭的一家子全看过来,朱清亮肿着鼻子,冷哼:“你来干什么?外面的日子不好过,求饶来了?”
    朱玉田转回头继续吃饭,声音里满是怒气:“想的倒美,我这里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别进我的家门,滚出去。”
    朱清和笑了笑,对着不出声的爷爷说:“爷,我今天来是和您商量件事,这些都是您爱吃爱喝的,年纪大了,不要贪杯。”
    朱老爹看了眼酒瓶子,不动声色地说:“我个老头子能帮你什么忙,说来听听。”
    朱清和身子笔挺地站在那里,精壮高瘦的身体有种莫名的压迫感,他扯动嘴角,好声好气地说:“爷说把老窑给我,我收拾了下,安心等开学。可听人说,以后出去上学人家学校也要看这些材料,我总不能千里迢迢回来找爷拿土地使用证吧?”
    朱老爹抬眼看他:“感情这是惦记上我手里的东西了,你可真是孝顺。”
    朱玉田更是气得拍桌子:“你个孽障,还没怎么着,你就谋算家里的东西,我们还没死,让你有个落脚处就够善待你了,你居然做出这么不要脸的事来?”
    朱清亮当即接口:“就是,大哥太贪心了,也没个完。”朱妈拍了他一下,他还瞪了朱妈一眼。
    朱清和眯着眼笑,坦然地看着朱玉田:“不给也成,那这院子里的屋子总得给我一间吧?家里两兄弟,再偏心也没道理把家当全留给有出息弟弟的道理不是?神婆难道没和您说,但凡有出息的人人品好,友爱兄长,为人大方,视偷鸡摸狗恃强凌弱为耻,书里还讲孔融让梨,清亮难道没学?”
    整个院子也就清和清亮两兄弟是读书识字的,其他人哪知道什么孔融让梨,面朝黄土背朝天了一辈子,咬文嚼字这么精贵的事儿压根想都不敢想。
    趴在墙上朝里张望的阮穆忍不住捂嘴笑,这就是妈口中的好苗子?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倒是厉害,孔融让梨给他这么用了,真够不要脸的。心里却踏实起来,他一直怕朱清和会走过去的老路子,见他有股不向任何人妥协的劲儿,嘴角噙笑,心安理得地趴在墙上看热闹。
    朱清亮气得鼻子疼,指着朱清和半天才骂了句:“你丢人不丢人?孔融是让弟弟,咱们俩谁是哥和弟?”
    朱清和一脸莫名其妙地看他:“神婆说你有出息,我没出息,你出息了有房子票子车子,还在乎这点东西?我什么都没有,就指望这个能睡觉的地儿了,按道理说,谁不是偏没本事的?你这有本事的,和我抢什么抢?”
    朱玉田都快被朱清和的胡说八道给绕进去了,懒得和他废话,站起来提着他的领口,也不顾沾了满手尘土,不客气地往出撵:“别得寸进尺,老朱家给你的东西够多了,你也该知足了。你还有脸找上门来,我真后悔当初没掐死你这个不要脸的。以后再也不要出现在我面前,可别怪我到时候拿棍子招呼你。”
    朱清和收起脸上的不正经,两眼直直地盯着爷爷,将自己的领子从朱玉田的手里解放出来,沉声说道:“我是来和爷谈事情的,您激动个什么劲儿?这事若是轮到您做主,这些好东西我就全都孝敬了您。”
    朱玉田被他这么一番话说的面红耳赤,喘着粗气却有苦难言。
    朱老爹刚想开口,从院子外面进来个胖女人,笑着说道:“我回来的正是时候,刚好赶上吃饭,清和站着干什么,快去给我拿副碗筷。”
    朱清和眼眶蓦地变红,这个女人虽然长相普通,却是家里唯一真心对他的亲人了,以前每回受委屈都是她帮自己出头,后来她嫁人了,再没有人能挡在他前面了,他的声音沙哑又带着丝哽咽:“姑姑。”
    朱玉苗四下打量,看到放在桌子上的肉和酒,不解地问:“你们这是做什么?吵架?”
    朱老爹抢在朱玉田前面开口:“没事,再说老房子的事情,不该你操心,清和,去给你姑拿碗筷,想吃什么,让你嫂子再去添个菜。”
    朱玉苗本就心思细腻,拉着朱清和问:“你怎么这种打扮?这是做什么……你去砖窑上了,胡闹,你才多大?二哥,嫂子,你们怎么就由着他去?要是闹伤了身子后悔来赶不上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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