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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罢也不再理会面前这三个,直接冲出了院子。
    “巧姑,我真是没说什么,只是说她不该打你爹,传出去不孝的名声,将来怎么嫁?女儿家最讲究贞静贤淑,她这样真的不好,”海氏可怜兮兮的看着大女儿,“你快出去哄哄她,这么冷的天儿,路上也没有什么人,再出什么意外-”
    常巧姑看着海氏叹了口气,海氏是被段天生欺负惯了,已经任他揉搓折磨全无恼恨之心,包括人家欺辱她的女儿,“行了,我叫二郎去找,我把饺子先给你下了,你吃一点儿,剩下的你自己看着办吧!”
    说着给窦二一个出去寻常相逢。
    常相逢一个人走在冷冷清清的街道上,虽然是大白天,可是后天就是除夕了,街上的店铺都关了门,连个行人也没有,颇有些路断人稀之感,可是常相逢却不想回去,她边走边四处张望,想寻家没有关门的小吃店儿,看看能不能弄些吃的。
    拐出甜井胡同上了大街,常相逢终于在不远处的角落里看到一个卖烤红薯的老头儿,连忙冲了过去,“大爷,红薯来一个,要红心儿的。”
    “好咧,给你称一个,”这大冷天儿的,终于开张了,卖红薯的老汉儿也很高兴,从炉膛里麻利的拿了几个出来,“你看看大小,我这红薯,包甜。”
    “这个就行了,大爷这都什么时候了,您不在家歇着,还出来受着冻,”常相逢左右没地方去,便抱了红薯借着红薯炉子热气暖和一会儿。
    那卖烤红薯的老汉看了一眼常相逢,咧着没牙的嘴笑道,“这不出来赚过年的肉钱么?小闺女儿你是咋啦?不好生在家里抱着炉子,这时候出来乱转?街上卖胭脂头花儿的可都关了门了。”
    “可不是么?我家光顾着忙了,把这些都给耽误了,今儿出来一看,一家也找不着了,”常相逢信口道,“这不,刚好看到您在这儿卖红薯,也算没白出来一趟。”
    令狐俨每年过年之前,都会随机到城里各家铺子巡视一番,看看关门过年之前店里掌柜的安排布置到底怎么样?这刚从后面的库房出来走到店门口,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心下奇怪。
    “这库里都是布料,开了春就要上市的,一定给我看好了,天干物燥的,叫值班的伙计加些小心,过年谁也不许沾酒水,等开市的时候给他们一人加一两银子的赏,”令狐俨不动声色的款步走出门外,却看自家布庄的门边儿上常相逢正跟个卖红薯的聊的开心。
    “呀,你不是那个,那个投河的丫头嘛?怎么跑这儿来了?你卖烤红薯了?”令狐俨身边的胡万是他几个长随中年纪最小的,也最沉不住气,一看到常相逢便忍不住喊了出来。
    “是,我就是那个跳了河的,不过我不是卖红薯,是来买红薯的,”对方都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常相逢笑眯眯道,“几位要不要吃红薯?我请客,算是感谢诸位相救之恩。”
    “我们东家金尊玉贵的人,怎么会吃这些东西?快拿一边儿去,”常相逢还刚落地,令狐俨身边的一个管事已经开口相斥了。
    “是,是,是,令狐公子是高贵人儿,吃不得这种粗糙的东西,小心再伤了肠胃,”不吃才好呢,我省了,常相逢也不生气,呵呵一笑冲卖红薯的老汉儿道,“本来想照顾大爷您的生意呢,结果人家不领情。”
    说完便不再搭理令狐俨他们,狠狠在自己的红薯上咬了一口,嘟哝道,“多金贵的人儿,红眼绿鼻子么?”
    一阵风过,常相逢的话便落到了令狐俨耳中,这是在骂自己是狼啊,令狐俨想要反唇相讥,却看今天的常相逢再不是头一次见到时衣不蔽体面黄肌瘦的样子了,这些日子想来她过的不错,身上一件暗红的棉袍,领口袖口都绣了细细的淡黄色菱纹,面色也红润了许多,配上鸭青的头发,水汪汪的杏眼,看上去很是精神。
    “这都什么时辰了,你怎么还在街上乱走?还一个人?哪有女儿家像你这个样子的?”这常相逢颇有容色,又单身一个人,令狐俨好意提醒道。
    常相逢正因为海氏的话堵心呢,没成想出来透透气偏又有人跑出来说教,不由心头火起,秀眉一扬道,“令狐公子说的是,不过您那一套是给像您一样金尊玉贵的千金大小姐们用的,像我这等朝不保夕的升斗小民,哪里有那么多的讲究,我只知道为了活着,只要不偷不抢,凭自己的力气头脑活着,谁也不能说我什么!”
    “而且我这样的女孩儿,要的是勤劳能干,能顶门户就最好了,什么德言容功的,我们这些小人物讲不了那个,”常相逢又不打算高嫁,对海氏那一套还真不在乎,自己有本事,就不相信这世上没有长眼的男人。
    令狐俨没想到自己不过好心提醒常相逢一句却被她叽叽喳喳说了一大堆,想顶回去,又觉得一个大男人当众跟一个姑娘吵嘴没必要,愣了下冲卖红薯的老汉,“将你所有的红薯都拿出来。”
    “哎,小的立马给公子爷取,小的卖了一辈子红薯了,面甜红薯,”见有人要全包了自己的烤红薯,那老汉已经高兴的无可无不可了,连忙从炉膛里往外取。
    “你们都跟着我辛苦一天了,一人拿个红薯吃,”令狐俨见身边的掌柜们和管事们将炉子上的红薯都分完了,微微一笑,上前一把将常相逢手里的那半个也拿了过来,递给身边的胡万道,“这个赏你了,吃了它!”
    “啊?这是我的,我掏了钱的,”还带这样明抢的?常相逢有些反应不过来。
    “刚才你也听见了,这位姑娘受我的大恩,要请我吃红薯来报答,所以你管她要钱就好,”冲卖红薯的老汉说完,令狐俨一抖身上的大毛斗篷,带着一众人扬长而去。
    ☆、二十四我的红薯
    “这位姑娘,我的红薯,我可有一家要养的,”卖红薯老汉知道刚才那群人是谁,自然不敢跟他们叫板,只得可怜巴巴的看着常相逢。
    “呃,这个给你,你看够不够,”常相逢被令狐俨气的肝儿都是疼的,可不给老人家钱的事她也干不出来,只得拿出了自己的荷包,里面是出门时常巧姑给她放的零花钱。
    看到从荷包里倒出来的一堆儿铜板,卖红薯老汉高兴的只搓手,“够了,够了,还多呢,不需要这些,你再拿走点儿。”
    那是二十多碗热豆腐的钱啊,换红薯可是够了,可常相逢已经完全没有了跟他讨价还价的心情了,“算了,您都拿着吧,您有一家子要养呢。”
    垂着往回走,常相逢反复骂着自己:叫你嘴欠,倒是痛快了,可好大一笔血汗钱就那么没了,回去常巧姑问起,她还真不好解释,请人吃了烤红薯?她们是那种挥金如土的家境么?
    “巧丫,你可回来了,你跑哪里去了,我找你老半天了,”窦二远远看到常相逢,抹了把头上的汗跑了过来,“我以为你回半个店儿了呢,追了大半天,又觉得你不应该走这么快,又忙拐回来找你,还好,看到你了。”
    “没有,我就是出去转转,时候也不早了,咱们该回去了吧?”常相逢看看天色,冬天黑的早,再不走黑了会更冷。
    “你没吃饭吧?走吧,叫你姐先给你下点饺子垫垫,咱们就走,”窦二叹了口气了,想劝,又不知道该怎么劝,毕竟常相逢是替自己媳妇出气才打了段天生的,而自己这个当男人的,只是在一边儿看着,可他到底是女婿,这手真不知道该怎么插。
    “你说叫我不要认他,其实我也不想认的,可那人到底是你们的继父,我不能叫人家说你姐不孝顺,”走到门边,窦二道。
    “我再跟你说一遍,段天生只是我娘又嫁的男人,在我们身上他没有尽一点儿当父亲的责任,就算是当年为我们提供了遮风挡雨的地方,可是卖了我姐卖了我,那点儿子恩情也还完了,而我姐,嫁给你就是你们窦家的人,她是窦常氏,跟姓段的没有半毛钱关系!”这些榆木脑袋,常相逢也不再跟窦二辩,抬脚进门道,“时候不早了,走不走?”
    “呃,走吧,”常巧姑听到妹妹的声音,赶快抹了把脸上的泪水,连忙走到屋外,“走,咱们现在就走。”
    常相逢一眼就看到常巧姑哭了,不过她没有直接问常巧姑,而是转过头看着窦二,冷冷一笑。
    “巧姑,你这是咋啦?哭啥?”窦二极疼这个得来不易的媳妇,看到她在哭自然不会忽视,“可是出啥事了?”
    海氏听到外头女婿的声音,有些坐不住,忙出来陪笑道,“也没啥事,就是她爹回来了一趟,又走了-”
    海氏一出来,虽然低头着,可常相逢还是看到了她脸上的青痕,“怎么?回来就打你了?我姐呢?也跟着挨打了?”
    “没,我不会叫他再打你姐,”海氏根本不敢看小女儿的眼睛,有手抚了抚脸上的伤痕,“没事儿,不怎么疼。”
    窦二听到段天生回来了,又打了海氏,连忙将媳妇拉到自己身边细看,“他打你了?我剁了那个老畜牲去!”
    “没,他没有打巧姑,真的没有,”海氏看到咆哮着要出门的窦二,连忙过去拉,“二郎你别误会,巧姑你快跟二郎说句话,说你爹没打你!”
    常巧姑深吸一口气,“二郎咱们走吧,他没有打了,”说罢又看向一脸惶恐的海氏道,“他不是我爹,我爹早死了!”
    “怎么回事?他看到你又要钱了吧?”坐上驴车,常相逢问道。
    “嗯,吃完饺子就要钱,娘哪里有,就跟我要,我不给,就打娘,当着我面儿一巴掌就抽上去了,不给就一个劲儿打,”说到这儿常巧姑眼泪又落下来了,“咱们娘怎么那么命苦啊!”
    “命苦?你也觉得是命?”常相逢将帕子扔给常巧姑,“我说是活该!你等着吧,你要是再这么纵容下去,总有一天,段天生拉着她跑到半个店儿你家门前打,到时候你怎么办?打一回给一次?”
    常巧姑被常相逢的话给吓住了,半个店儿是她的家,如果段天生那么做,窦二在村里就不要做人了,可是想想段天生拿到钱后得意的笑,常巧姑也知道常相逢并不是吓唬她,“那怎么办?”
    “怎么办?凉拌!这个世道横的怕楞的,楞的怕不要命的,段天生那种人,其实就是个怂货,”打老婆的男人没有几个是真有种的,他们在外面承受的所有不顺没有胆子向施加者反抗,便回来再以施加者的身份发泄到比自己更弱小的妻儿身上,“要我说,一,以后少来,二,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姐夫直接就给他打回去,我看娘是不肯离了他了,那就简单,直接打折了他的腿,养在床了,娘伺候着,倒也老实了。”
    “啊?那怎么成?还有官府呢,”常相逢这主意也太可怕了,再说了,常巧姑也不愿叫窦二做犯法的事。
    “官府,他成天在赌场里混,欠了赌账还不上,被人打了再正常不过了,我叫姐夫打,姐夫就非得在大庭广众下打啊?真不行咱们花银子请人做就是了,东门里晃荡的混混多着呢。”
    “这,”常巧姑对常相逢的方法还是接受无能,“兴许没你说的那么严重,他再问我要,我不会给的。”
    “行,就这样吧,”常相逢对常巧姑也没抱多少指望,随口应道,“今天咱们姐俩儿可是都破了财了,我出去转的时候,正遇到那天叫人河里捞起来的恩人,我一激动,便买了东西请他吃,将你给你钱都花了,”
    “那是应该的,可惜你身上带的钱太少,若是再遇见,咱们得好好给恩人磕几个头才行,”常巧姑听常相逢这么说,欣然应道。
    到了年初一,常相逢随了窦二夫妇到窦七爷家里拜年,因为是头一次在半个店儿过年,常巧姑特意准备了许多红包,给村里的小孩子一人一个,虽然只有一个铜板,但对于庄户人家来说,也不算少了。
    “你们才刚立门户,以后日子还长着呢,花钱上要算着些,”给窦七爷磕过头,老人家一人给了她们一个红包,“窦二成家了,没有了,巧姑是新媳妇,相逢还小,一人一个。”
    “爹您可真是把相逢当自己的亲孙女疼了,”李氏抿嘴一笑,“我看侄媳妇可是个会过日子的,”
    “嗯,”窦七爷欣慰的看着窦二跟常巧姑,“二郎娶了个好媳妇,你爹在泉下也会瞑目的,”窦七爷跟窦二的父亲是隔房堂兄弟,自幼感情不错,现在看自己早逝的兄长有了个争气的儿子,心里也很安慰。
    拜过年窦七爷也没有叫窦二一家走,陆续也有晚辈过来给窦七爷拜年,渐渐的几乎全村儿的[人都聚到了窦七爷家里,男人们一起抽旱烟下大棋,聊天说闲话,女人们也都聚到郭氏那边,勤快的帮着郭氏准备中午的团圆饭,小孩儿们则是满村跑着放鞭炮,小姑娘聚到一起比的就是今年谁添了什么样的头绳头花新裙子了。
    常相逢已经很多年没有过过这样的年了,这种景象还是在她很小的时候有过,当然,她小时候生活的村子人口要比现在的半个店多太多了,一个村好几个大队,随便一个大队都好几十口子呢,可过年的时候乡里乡亲们互相来往的亲热劲儿跟热闹劲儿却是那么的相似,搞得常相逢颇有些今夕何夕的感慨。
    不过她人勤快手艺又好,没等到感慨一下呢,已经被郭氏点名当了今年村宴的大厨,左右身边还有好几个婶子嫂子帮忙,常相逢也不推辞,穿了围裙就上灶了,用她的手艺回报一下半个店儿的乡民,她是乐意之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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