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里的长扁担不过只是一根竹子劈开而成,并不是什么神兵利器,折腾到现在早就开裂了,吃不住力道,阮暮灯干脆将它从中一折两半,变成两根臂长的短棍,在尸群里游移腾挪,仿若蝴蝶穿花飞舞,简直比片场里排练动作戏来得还要好看。
但就算阮暮灯战斗力再强,那也是一个打三十多个,而且他面对的还是力大无穷、毫无痛觉、无所畏惧,唯有折断颈骨才能令他们失去行动力的活尸,加上手里武器杀伤力太差,近身作战意味着他必须置身尸群之中,同时也就意味着会更加危险。
王朝和马汉看得那叫一个心惊胆战,生怕阮暮灯打累了,一个不小心就陷进去出不来了。
也不知他们究竟缠斗了多久,那三十多个行尸已经少去了一半,王朝和马汉欣慰地看着阮暮灯仍然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绕到一个企图朝着他们俩扑过来的前同事身后,左右两截棍子交叉在它颈前,一夹一扭,便将那人的颈骨拗断,放倒在地。
就在这时,西面的天空忽然红光冲天,宛若火灾一般,顿时将半座村庄照得通明。
“这、这是怎么了!?”
王朝和马汉回头看向身后火红的西天,瞠目结舌,一时间完全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然而在下一秒,红光之中,一只红色大鸟忽然腾空而起,直冲云霄,又朝着他们的方向俯冲而来。
飞得近了,他们才看清,那鸟真的很大,翼展怕是超过十米,浑身如同着火一般,绯红耀眼,那亮度在夜色中甚至有些刺目,让人难以直视。
大鸟尾部拖着一把长长的尾羽,如同未开屏的雄孔雀,其上焰光尤盛,无数红光随着尾羽晃动泼洒而下,好似落雨一般,很快便覆盖了大半个村庄。
巨鸟飞过时洒落的红光,就像是大火中跳出的火星,看上去十分骇人。
王朝马汉两人眼看着那些光点立刻便要落到自己身上,条件反射地抬手遮脸,连忙往屋檐下能遮蔽的地方躲。
但红光掉在身上,预想中的炙热和疼痛感却并没有出现,那些红光却如同附着在易燃物上的火星一般,骤然膨胀,然后将他们全身都包裹在其中。
王朝和马汉顿时觉得自己仿如置身于一种奇妙的粘性液体中,伴随着难以言喻的窒闷感,他们的意识随之模糊,在昏倒前的最后一秒,两人看到整个村子都被这些红光所覆盖,宛若火海一般。
阮暮灯也在红光燎到身上时,感受到了那种奇异的窒闷感,以及那随之而来的眩晕。
他手上力道一松,两根棍子落地,两脚也不由得跪倒在地上。
他强撑着身体,强迫自己勉力维持着意识,睁眼看向围绕在周围的那些行尸。
那些尸体此时犹如真的被高温烈火煅烧过一般,很快变得全身焦黑,散发出强烈的蛋白质烧焦的糊臭味,只痛苦挣扎了不到十秒,便倒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了。
“这……是怎么回事……”
为了保持住仅剩的意识,他狠狠咬了一口自己的舌尖,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
他看到红光纷纷扬扬落下的时候,那些原本守在稍远处不肯离去的八脚怪虫都显得非常恐惧,吱吱惨叫着,朝着黑暗的缝隙里爬去。那些躲避不及的,刚刚沾上一点儿光点,便瞬间烧成了灰烬。
而那些红光落地之后,便如同水波般漾开,顺着墙根屋檐四处扩散,无孔不入。
四处响起尖锐的虫鸣,焦臭味越来越浓,那些匆忙躲起来的虫子也并没有逃过红光的烧灼。
意识朦胧之中,阮暮灯觉得自己一定在哪里见过这些光焰,那仿若能烧尽一切不洁之物气势,和包裹在他身上的这种莫名熟悉的黏窒感,都让他有种曾经经历过的感觉……
青年挣扎着爬起身来,回头看了看倒在他身后的王朝和马汉,见两人只是失去了意识,胸膛的起伏依然十分规律,显然没有生命危险,于是以手扶墙,踩在流淌的光焰中,一脚深一脚浅地朝着红光起源的方向走去。
他觉得自己忘记了的东西一定非常重要,此时心中有一个声音不停回响,几乎覆盖了他所有的注意力——一定要去看看,那究竟是什么!
阮暮灯撑着墙根,顺着曲曲折折的胡同走了五分钟,周围的建筑物明显减少了许多,显然是已经到了这小村子的边缘。
西天的红光已经渐渐往回收缩,亮度也逐渐降低,已经没有了方才那仿佛要将天空完全吞噬的磅礴气势了。
就在这时,阮暮灯看到村口倒着三个人。
与那些被虫子控制后被光焰烧成黑炭的活尸不同,他们身上虽然覆盖着红光,但却没有被烧焦,让青年一眼就能判断出,那三个人是刚才逃走的男主演臧佳宁、女二号沈蕊和她唯一仅存的助理。
阮暮灯身上的光焰已经褪得差不多了,虽然仍然有些头昏,但已经不需要咬舌的疼痛感来令自己保持清醒了。
他蹒跚上前,将离得最近的臧佳宁翻了过来——只见他脖子上交错着十道清晰的指印,张口吐舌,两眼圆睁,瞳孔扩散,显然是已经死了。
青年长叹了一口气。
他猜想这三人应该是在逃出村的时候遇到了其他活尸,当然无法抵挡,于是就此丧命了。
西方的红光已经越来越淡,阮暮灯不再耽搁,站起身,朝着光源来处的山林走去。
那火焰般的绯色光照出现得快,消失得也很快。
阮暮灯自己身上的“火焰”已经消散干净,已经连一点儿不适感都没有了。
此时青年正如一只穿梭在林中的飞燕,拨开浓密的草丛,跳过盘缠的树根,飞快地朝着红光回缩的终点跑去。
就在此时,半空中传来翅膀拍击的声音,阮暮灯抬头一看,便看到那只浑身红焰的大鸟正从东方飞回,只两秒便已越过他的头顶,朝着光芒渐歇的所在而去。
只是和刚才见到的时候不同,现在那只鸟的体形明显缩小了许多。
原本双翅展开超过十米,现在目测却不足两米了,而且身上如同火焰燃烧般的光芒也一同暗淡了,使得它身上颜色也从耀眼的金红变成暗沉的茜草色。
这等明显的改变,若不是这鸟实在太过不同寻常,莫说方圆百里,世上怕也难找出同类,简直要让人以为那不是同一只了。
阮暮灯跟着那红鸟,很快穿过小树林,来到一处山间洼地,他眼睁睁看着红鸟落到几块高耸的岩山之后,那处散发的红光亮度陡然大增,两秒之后,便彻底消失不见了,四周又重新陷入了黑暗之中。
青年疾跑几步,绕过巨石,看到巨石崩塌了一角,边上有个直径约半米的地洞。洞口已被大大小小的落石堵住了大半,在这般阴暗的照明之下,根本看不出到底有多深,又到底通往何处。
洞口旁边仰躺着一具焦尸。
如同他在村里遭遇的尸变的摄影队成员一般,头脸身体四肢全部炭化,衣服鞋袜也烧没了,仅能从身高体态大致判断出,应该是个不太高大而微胖的男性。唯一没有焦糊的,只有尸体手上捧着的一个拳头大的陶罐,灰扑扑脏兮兮的,全然看不出本色,像是从地里挖出来的古物。
除此之外,他还看到距离尸体约两米开外的泥地上,有一大团雪白的毛,即使在仅有月光的夜色里,也异常显眼。
阮暮灯奇怪极了,忍不住走过去,用脚尖扒拉了一下那团白毛。
毛团翻了个面,露出了真容——尖耳尖嘴、细眼大尾,竟然是一只雪白的大狐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