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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香生:“没见着陛下?”
    嘉祥公主:“没见着。”
    上回夏侯沪等人是连宫门都进不去,这次却是被拦在寝殿外面。
    但这种变化并不意味着是好事,恰恰相反,很可能正是由于皇帝没有下令封锁宫门,所以钟锐才不敢拦着夏侯沪他们。
    如此一般有两种情况:一是皇帝不觉得有封锁宫门的必要,二是皇帝没能来得及或顾得上下这个命令,换言之,皇帝的病情很可能已经严重到没法理政了。
    这个结论不难得出来,其他人肯定也能想到。
    嘉祥公主今日借着送东西上门,其实也存着过来商量询问的心思。
    她深吸了口气,握住顾香生的手:“嫂嫂,怎么办,我有些害怕!”
    上次虽然也怕,可毕竟当时事发突然,没有太多时间让她反应,事后也证明是虚惊一场,但同样的把戏,皇帝肯定不可能玩两次,现在储位未定,人心浮动,如果皇帝在这个时候撒手人寰,很难想象之后会发生什么样的变故,现在几个皇子,已经被废为庶人的的且不说,单是成年皇子中,就有不少野心勃勃,舍我其谁的,更何况未成年的皇子里边,也不乏母家得力的,到时候大家谁也不服谁,纷纷调兵遣将,互相混战一通,也不必回鹘人趁虚而入了,齐国也肯定会大伤元气。
    想到这些,再想想老父的身体,嘉祥公主心里就难受得很,她虽然从小到大,没受到多少来自父亲的关爱,甚至在婚事上也不如意,可那并没有让她养成愤懑或骄纵的性子。
    “应该不会有事的,陛下雄才伟略,预事在先,想必早就有了后招,说不定是想趁此机会将那些藩王一并给收拾了。”
    其实顾香生也有些忐忑,因为这次的情况远没有上次那样好把握,但她总不能在嘉祥公主面前露怯,那只会让对方更加担心。
    听了她的话,嘉祥公主脸上的表情果然放松多了:“说得也是,我也听五兄说过,陛下早就收拾藩王的打算,上回走水的事情,那些人没掺和,陛下没有理由收拾,这回他们自己跳出来,陛下定是早有预料。”
    然而这话刚说完过了两日,顾香生他们便得到一个消息:各地藩王忽然像约好了一般,分别于几日前带着私兵离开藩地,陆续入京。
    于晏不敢怠慢,随即入宫请示,离宫之后便以皇帝的名义下旨,令各地藩王原地待命,不准入京。
    如今齐国兵力,大部分还在魏国,一部分则留在边陲驻守,震慑回鹘人,余下各州府的府兵兵员有限,且不说能不能镇压藩王,更重要的是,齐国不能在这种时候起乱子。
    夏侯礼当了三十多年皇帝,名头终究还是能吓唬吓唬人的,当时准备入京的十个藩王,便有四个胆子小点的,被这道旨意给吓住了,果然不敢再前进一步,但还有六个听而不闻,依旧往京城的方向进发,他们的属地离京城也近,很快就在上京城外咫尺之遥的保德县集结,六方汇作一股,以端王夏侯晢,也就是皇帝的堂兄为首。
    朝廷规定,各地藩王麾下的兵员不能超过一千人,但有的人偷偷豢养私兵,只要数量不过分,又没闹大,地方官不想多事的,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这点人数,换作平日,王师一出,立马溃不成军,肯定掀不起什么大风浪的。
    但这次六位藩王,有些带了两千人,有些带了四千人,合起来拢共居然也有将将三万不到,正好与京城守卫不相上下。
    这些人到了保德县就不再前进了,而是派人向朝廷递信,说他们关心天子病情,想亲自入宫探视,若是陛下能出来说句话,他们二话不说,立马下跪请罪,若陛下迟迟未露面,他们就要怀疑天子是不是被奸佞小人挟持了,如果是这种情况的话,他们这些人就会立刻冲进宫去清君侧,护卫天子周全,保卫大齐江山。
    这话说得天花乱坠,冠冕堂皇,可谁都知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第150章
    “三郎,你觉着陛下会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突然露面?”
    说话的人叫夏侯振,论辈分,皇帝应该喊他一声叔叔,不过他的面相显年轻,约莫平日里保养得也好,看上去与皇帝差不了多少。
    夏侯振的父亲在当年夏侯家起兵时,着实给了不少助力,所以他父亲事后被高祖皇帝封为安王,以彰其功。
    每个王朝一开始,皇族之间必然是团结一致,其乐融融的,高祖皇帝也没想到以后自己的儿子会因为这些藩王头疼,所以一些功劳大的藩王,还给了他们世袭的权力,安王便是其中一家。
    皇帝夏侯礼当年在兄弟里排行第三,登基前人称三郎,但夏侯振这声“三郎”,喊的却不是夏侯礼,而是端王夏侯晢在宗室里的排行。
    夏侯晢闻言就笑了一声:“四叔,你就别多虑了,咱们这么折腾,以皇帝的性子,他要出现,早就出现了,哪里还容得下咱们到了京城外边还不露面?依我看,他十有八、九,肯定是出事了。”
    “三郎说得有理,”边上的惠王夏侯致接过话,“夏侯礼连他儿子都容不下,更不要说我们了,若现在没事,肯定早就气急败坏让钟锐那条狗出来收拾我们了……”
    他好像觉得“收拾”两个字有点太杀自己的威风,讪讪顿了一下,随即改口:“城内现在有消息了么,若是对方还没消息传来,我们真要攻进去?”
    夏侯晢哼笑:“当然不,夏侯洵也是个卸磨杀驴的主儿,若是进了城,咱们才真是成了乱臣贼子,白白给他送去一个收拾我们的借口!”
    惠王皱眉:“咱们难道就不能换一个支持么,夏侯洵那厮心眼多得很,说话做事又不够利索,再说他娘的出身甚至还没有夏侯沪高呢!”
    夏侯晢:“正是因为他出身寻常,才只能依靠我们,若是扶持夏侯瀛那样的蠢货,即便他登上皇位,也斗不过他那帮兄弟!夏侯沪呢,他娘是于淑妃,外祖家又是大齐世族,出身是够好了,可正因为他的背景好,将来继位之后,肯定不会听我们的摆布,只有夏侯洵,他出身一般,外家无靠,朝中支持他的也多是文臣,就算他不想听我们的话,登基之后也只能靠我们,到时候我就让他同意咱们养兵,再以拥立之功赐与我们更多的藩地,等我们兵强马壮,又何惧他翅膀长硬了要收拾我们?”
    惠王抚掌大笑:“妙!三郎果然足智多谋,难怪端王要让你来当这个头!”
    夏侯晢也笑道:“都是各位叔叔兄弟抬举,我哪里有什么能耐呢,要光靠我这点兵力,就算兵临城下,也只会给人看笑话,所以还是得咱们所有人团结起来才行啊,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十六郎他们几个,被于晏等人吓一吓,就真的不敢动了,真是怂货!”
    其他几个藩王也都纷纷笑了起来。
    安王道:“你们先别高兴太早,听说皇帝还有个儿子,如今领兵在外,到时候他带人杀回来,又要如何是好?咱们这几万人,充其量只能吓吓城里那帮人,若是鲁巍手底下那些杀过回鹘人的兵,我可不敢硬抗!”
    夏侯晢:“四叔不用担心,这些事情,我早就想好了,没有皇帝的诏令,鲁巍是不敢擅自回来的,到时候夏侯洵登上帝位,就等于已经拥有了正统名分,鲁巍若还想支持别的皇子,那与造反又有何异?更不必说贺玉台那老东西现在远在边陲,还要对付回鹘人,根本抽不开身回来,等他们反应过来,早就大势底定了!”
    安王点点头,脸上露出明显放松的神情:“听你这样一说,我心里就踏实多了,那咱们现在应该做什么?”
    夏侯晢正待说话,便见外面有人送来一封书信。
    他拆开一看,见诸位叔伯兄弟都眼巴巴盯着自己瞧,便笑着将信顺手递给离他最近的夏侯振:“夏侯洵让我们给城里的人递信,就说明日一定要见到陛下,若不然,后日一早就开始攻城。”
    安王将信翻来覆去地看:“上面怎么没有夏侯洵的印或落款,不会是有人假冒的罢?”
    夏侯晢笑了笑:“我前边说过,夏侯洵素来小心,在这等细节上,怎会让人有抓把柄的机会,他早先便与我约好暗号,这里头的确有他标记好的暗号,应是他无疑了。”
    与夏侯洵的联系一直由夏侯晢进行,他既然说是真的,那就一定是真的。
    不过其他几个藩王却更关心另一件事:“他让我们攻城,想得美!到时候恶名让我们担,好处由他拿,他连写个信都不敢落款,将来出了事就一推六二五,咱们上哪喊冤去!”
    安王更是生气:“夏侯洵这小子算盘打得真精啊,还真把自己当根葱了,咱们要是到时候打出支持夏侯瀛或夏侯沪的旗号,看他上哪儿哭去!”
    等众人七嘴八舌发泄完怒气,夏侯晢方才缓缓道:“咱们这点人马,吓唬吓唬人可以,当真攻城,只怕是没什么胜算的,不过此事合则两利,分则两害,诸位叔伯兄弟也不用太生气,左右咱们跟夏侯洵也是各取所需。但这封信,起码说明了一件事!”
    他抖了抖信笺:“皇帝一定是出事了,所以胆小如夏侯洵,都已经等不下去!这是咱们的大好机会,今后能不能成一方霸主,就要看咱们这次的表现了!我这就去信,说可以在城外为他壮声势,逼迫那帮文臣尽快选边站,但他到底能不能成大事,就要看他自己的了!”
    其他几人互相看一眼,点点头,都觉得这个提议可以接受,他们出了力,又不至于担上太大的风险,进可攻,退可守,没什么可挑剔的。
    ……
    “七郎,此事宜早下决断,夜长梦多,等五郎回来,局面与现在可就是两样了!”
    说这话的人是六皇子夏侯沪,而他说话的对象是七皇子夏侯洵。
    换作几年前甚至是几个月前,夏侯沪绝不会想到自己会选择支持另外一个兄弟,因为那时候他自忖母妃位分后宫最高,自己又文采风流,必然是最被父亲看好的那一个,谁知道会出了个走水事件,夏侯沪被皇帝一通连骂带训,彻底吓破了胆,自此之后就歇了对皇位心思。
    上回夏侯渝离京之后,夏侯洵就主动来找他,说现在夏侯渝的生母已经被追封为贵妃,皇帝的用意呼之欲出,如果他们再不结为同盟,等夏侯渝得了大位,第一个要收拾的,只怕就是他们俩了。
    夏侯沪当时还觉得没所谓,说夏侯渝得了帝位也好,只要不是那个残暴嗜杀成性的夏侯淳得了,一切都好说,到时候大家安安分分俯首称臣,夏侯渝应该不至于丧心病狂赶尽杀绝的。
    夏侯洵就意味深长地看着他,说我记得当年夏侯渝初回上京时,你可没少嘲笑奚落他啊,你觉得他会因为你不跟他争就心存感激?
    夏侯沪想想还真是,当时自己瞧不上刚刚回齐国,跟乡巴佬似的夏侯渝,没少在宴会上出言调侃他,夏侯渝自然什么也没表现出来,夏侯沪说什么,他就低着头听,要么笑脸迎人,从来不曾因此跟他起口角,夏侯沪觉得无趣,久而久之也就懒得说了,不过现在一回想,他却惊出一身冷汗。
    夏侯洵见了他的表情,就拍拍他的肩膀,说其实你不用害怕,我也没少在暗地里给他下绊子,既然陛下至今没有立储,皇位自然有能有德者居之,咱们从小交情就不错,我若能成大事,不说别的,肯定不会像夏侯渝那样对你怀恨在心,届时你想当贤王就当贤王,想逍遥自在就逍遥自在,不是更好吗?
    也正是这一番对话,让夏侯沪下定决心,彻底站到夏侯洵这一边。
    此时兄弟俩正在夏侯洵府上书房里,夏侯洵神色还算淡定,夏侯沪却有些坐不住了。
    “六兄稍安勿躁,若无意外,此事今日便能有所进展。”
    夏侯沪不明其意:“能有什么进展,总不会是陛下忽然醒过来罢?话说回来,你能确定陛下当真是出了事么,总不会又和上次一样,最后将我们所有人玩得团团转罢?”
    夏侯洵:“魏国本来就尚未平定,若此事传到那边,谁知道会不会有魏人不甘失败,趁机兴起波澜,陛下若想考验儿子们,绝不会用这种损人不利己的法子。”
    夏侯沪神色一动:“这么说,陛下很有可能真的已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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