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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氏笑道:“那敢情好。到时候嫂子我就恭候弟妹的大驾光临了。”
    而周氏看着张氏离开的背影,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个大嫂,似乎真的从里到外都变了。
    其他的不说,单说她如今的穿着。她今日穿的,是以往她轻易不会上身的广袖罗裙,上好的月白底蜀棉锦缎,上面绣着几朵大小不一的魏紫,是苏绣的工艺,随着她的走动,仿若真的魏紫一般在风中摇曳生姿,美不胜收。头发是挽做繁琐漂亮的飞仙髻,发髻间那一支金凤出云点金滚玉步摇,那低垂下来的流苏,在刚升起的阳光的照射下,竟然让她觉得微微的有些刺眼。
    难道说这张氏现如今的举动并非那嬷嬷教的?而是她真的改了?周氏微微的眯起眼睛,如是的想到。再想到张氏刚才的背影,心中莫名其妙的升起一股不安来。?
    ☆、请安
    ?  周氏自和张氏别了后,心中因想着张氏刚才的表现,便有些心不在焉的。
    过了那长长的雕梁画栋的回廊后,转个角,就到了蘅芜苑,从门口经过时,但见里面已有不少的丫头婆子,正在来来回回的忙碌着。
    而在院子中央,正指挥着的一众丫头婆子,可不就是张氏身边那个泼辣又貌美,她的心腹大丫头紫苏。
    这个紫苏是张氏的贴身的心腹大丫头,她和张氏身边的另一丫头心腹丫头白苏,都是张氏带来陪房的家生子,自幼就在张氏身边伺候,最是得张氏的倚重和器用的,是张氏的左膀右臂。
    往年的时候,五丫头祈福回府,张氏都是佯装不知道的。她还犹记得五丫头第一次礼佛回来的时候,老太太感念五丫头祈福辛苦,便在自己的院子里为五丫头接风洗尘,特意在自己的院子里摆了两桌的宴席,阖府上下的正经的主子,也就张氏和她那两个女儿称病没去。母女三人一起告病,信了她这话的才真是有病。老太太当场就黑了脸面,直言说家门不幸,居然娶回这么一个不知轻重的长子媳妇回来。后来还是在五丫头的劝说和一众孙子孙女的顽笑逗乐之下,老太太才又重拾笑颜的。
    只是自打那之后,老太太对张氏的不待见简直是放到了明面上。长子嫡媳的,居然混的还不如四房的庶子媳妇在老太太跟前得脸。
    但是如今,张氏却派了自己得力的心腹丫头过来打扫整理五丫头的院子,要知道紫苏过来,代表的就是张氏的态度和脸面,说明张氏对这个继女上心了。
    看来这张氏确实不一样了。自己的确要重新的审视张氏了。周氏眯起眼睛如是的想到。
    过了蘅芜苑,再往前走一射之路,到了一株四季常青的树前,紧挨着的,就到了忠义侯府老封君沈氏所住的福寿园。
    虽然论到位置蘅芜苑和福寿园都是较为偏僻一些,但里面的景致却是府中最好的两所院子。当初老太君就是看重这里的僻静,周遭的景致又美,才在老侯爷过世,长子继承了爵位后,把自己的院子搬到了这里来的。
    周氏带了丫头婆子进到福寿园里,就见院子里摆放着各色不一的花草,错落有致,看着十分的喜人。
    守在房外头的两个小丫头见周氏过来,因知道老太君最钟爱的媳妇,就是三夫人周氏,便争相挑起那帘笼,并朝房内喊道:“三夫人来了。”
    周氏进到房中的时候,只见张氏的两个女儿,六小姐明珍和七小姐明珠,一左一右的围绕在沈氏的身边说笑,不知道说了什么?哄得老太太笑的十分的开怀,张氏的眼眸闪了闪。脚下的步伐加快了两分,笑道:“呦!我还当我今日是赶个大早呢!不想前输了大嫂一步,这后又不及六侄女和七侄女两个小孩子。可见这几日我是惫懒起来,真是该打,该打!”
    老太太听到她这话,眼光扫过明珍和明珠,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笑容淡了一分,眼睛也闪了闪。
    那六小姐荣明珍和七小姐荣明珠,一见周氏过来,立刻从沈氏的身边站起来,屈身行礼,齐声叫了声三婶。
    “几日不见,明珍和明珠又漂亮了不少。刚巧,昨儿明哲的舅舅,让人给明哲送来了一些海外过来的小玩意,其中不少都是极小巧漂亮的。我让丫头从中挑出几样,给你们姊妹各备了一份儿。等吃了午饭,就让丫头给你们的那份儿送过去。”张氏在察觉到老太太的表情变化后,脸上的笑容便大了两分,笑眯眯的对明珍和明珠说道,一副和蔼可爱的长辈姿态。
    她以往对大嫂张氏看不上眼,而她所出的这一对双生女儿,虽然小小年纪就已经出落成美人胚子,但她们的性格在张氏的教导和宠溺之下,实在是不甚讨喜,比那庶出的都还不如。是以,对她们,周氏向来都是只要面上过得去就行了。只是现如今眼看着张氏转了性子,变大稳重大方起来,听说大伯已经连着几日都是歇在她的院子里的。她的这一对女儿也跟着变了不少,逐渐讨得老太太的欢心。当着老太太的面,她这个嫡亲的婶娘,自然要拿出个嫡亲婶娘的样子来。
    老太太听到张氏这话,本来就笑开怀的脸,就更显高兴,不过嘴上却说:“既是周大人送给明波的东西,你留着给明波玩耍就是,又何必去想着她们。”
    老夫人沈氏,出身永宁侯府,共和老忠义侯爷生有两子,嫡长子荣德修,也就是如今的忠义侯。三老爷荣德礼,也就是周氏的夫君,自幼读书极好,二甲传胪出身,从翰林院编修做起,现如今已是正三品的礼部侍郎。
    除了两个嫡子之外,老侯爷还有两个庶子和两个庶女。
    二老爷荣德强,读书上也有几分天赋,只是时运不济,过了举人后,再向前进考,几次都名落孙山,在三十五六上的时候才中了三甲同进士,后凭着忠义侯的名头,补了个不大不小的实缺,这十多年的经营下来,虽比不得三老爷荣德礼但如今却也做到了正五品,现带着家眷大小,在外地任职。
    四爷荣德民是老侯爷的老来子,和兄弟的年岁差别的大,今年才二十出头的年纪,他在念书上没多少的天分,连秀才都没过,老侯爷心疼这个老来子,便舍了脸面脸面,为他求了一个同知的官衔,好在他的人还算比较圆滑,能说会道的,又凭着忠义侯府的脸面,在京中倒也混的不错,已经声了员外郎的位置。
    至于老侯爷的两个庶女,庶长女荣德贤,因其母是老太太身边的侍婢,又是生下她没多久便去世,老太太自己也没女儿,便把她抱到身边待如亲女般抚养长大。及笄后,老太太更是费心的挑了大理寺少卿方大人的嫡次子方建为婿。而事实证明老太太的眼光是顶好的,这方建确实是个不错的,二十来往的年纪就中了进士,而且名次也靠前,他自己也会钻营,又有老父和侯府两方的相助,如今才三十来往的年纪,就已经是正四品的江州知府,比他大哥的官职都还要高。而荣氏不管是为人处事,还是肚皮都很争气,进门后,连生三子,房中的妾侍在她面前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她方家二少奶奶的位置,坐的那是妥妥的稳当的。夫妻过的和美不错,荣德贤心中也十分感念老太太的好,虽如今远在江州,但每逢有好东西,便都会让人不远千里的捎过来。
    而次女荣德柔,便过的大大不如荣德贤了。她姨娘当年仗着老侯爷的宠爱,便嚣张跋扈起来,甚至好几次和老太太呛声。而荣德柔不止容貌随了她姨娘,就连性子也随了。老太太对她自然是喜欢不起来的,她的亲事,老太太可是一句都没过问,一直拖到十七八岁,老侯爷这才着急起来,和老妻说了几次,老太太都是面上答应,过后便不去理会。老侯爷无法之下,只得自己操持起来。最后在新一届科举中挑选了一个他较为看好的寒门子弟蒋成,把荣德柔许了过去,虽然荣德柔自视甚高,心中很是不乐意,但这是老父做主定下的,她自己眼瞅着都要熬成了老姑娘,最后只得带着不甘嫁过去。老侯爷的眼光比起老太太可是差了不少。这蒋成是寒门子弟,一心只会死读书,加上荣德柔在家时,不讨喜,把几个兄弟得罪惨了。所以对于这个妹婿,他们自然是不会上心的。到如今蒋成都还只是一个七品的芝麻官。
    周氏知道老太太不过就嘴上一说,她要是真的私藏了,老太太心中说不得还要生出不自在来,便笑道:“他一个人哪里就用的了那么多。白放着也可惜,倒不如给五丫头她们姐妹,倒也算是全了它们的价值了。”
    老太太闻言,虽然没接话,但脸上却笑得更开怀,可见她很是满意周氏的做派。
    周氏的嘴皮子利索,嘴巴又巧,素日便是老太太最钟爱的媳妇,她来后便把荣明珍和荣明珠挤的一句话都插不上,巧巧几句话,便把本就心情不错的老太太哄得更加的开心。
    而荣明珍和荣明珠看着周氏,虽然面上都还带笑,但到底修为不到家,脸上已经带上三分勉强来。心中也都对周氏,生出了几分的恼意来。她们好容易把老太太哄得笑声连连,她到了这里,倒是捡了个现成的大便宜来,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
    “祖母,孙女这里想求一件事。”荣明珍好容易寻了周氏一个停顿的功夫,立刻开口说道。
    老太太闻言,心中一沉,不知想起了什么?那出口的语气便冷淡了一分:“什么事,你先说说看?”
    荣明珍比起妹妹荣明珠来,更为心细和察言观色一些,把老太太的变化看在眼里,脸上的笑容不变,娇娇俏俏的一笑,“今儿五姐不是要回府了吗?孙女和五姐已经多日都未见,心中甚是想念,所以想求着祖母,让我和明珠到二门那里去接五姐。也好全了我们姐们之间的情分。”
    “是啊!”荣明珠虽然心中有些不情愿,但也只得附和说道。
    老太太有些意外明珍会说出这样的请求来,虽然知道荣明珍说这样的话,只不过是想要在自己面前讨个巧,昭显一下,但她心里还是有几分开心的。便笑着点头说:“难得你们两个如此的有心,我这里也不能拦着做这个恶人不是。你们姐妹间相处融洽了,祖母自是只有高兴的份儿。”
    周氏在一侧,听到这话,眼皮忽然跳了跳,心里也咯噔的一下。 看来张氏真的不一样了,连带着她的两个女儿也变了不少。说着看了一眼荣明珍和荣明珠,嘴角微微的有些抿紧起来。?
    ☆、回府
    ?  从老太太的福寿园出来,两姐妹并没有回自己的院子,而是转角,到了张氏所住的翠荷园。
    张氏本来正在与白苏吩咐事情,听到明珍和明珠过来后,立刻暂且放下手头上的事情,让小丫头领了她们过来。
    “女儿给娘请安!”明珍和明珠微微的屈了屈身,笑道。
    “行那些虚礼做什么?过来娘这里坐。”看着一双娇娇悄悄的女儿,张氏本来冷凝的眼眸,瞬间软化了许多,对着两姐妹,招了招手温言说道。
    “娘,你为什么要让我和姐姐去二门那里接荣明瑶?她虽然是原配太太所出的,但我们都是父亲的女儿,凭什么要我们去接她?”打从老太太那里出来荣明珠的心中就憋着一口气,在见到张氏后,立刻有些迫不及待的开口问道。
    张氏看着小女儿那满脸不悦的神色,在心中叹了一口气,语气里泛起一丝的苦涩来:“娘也没办法。谁让这侯府的一切,将来都是你大哥的。都是娘的错,没能给你们添个兄弟做依靠。待你们出了嫁,能否在婆家站得稳,立得直。除了你们自身的本事之外,多的还是要靠娘家这个后盾的。所以和你们必须要和明泽打好关系,只是你也知道的,大哥为人冷清,府中一干的兄弟姐妹,除了你五姐外,其余的他都鲜少理会的。所以便只能从你五姐这里下手了。”
    荣明泽这个人,再过一世她也没法看清楚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说他冷情无心,偏生又对她一母同胞的五丫头那般的上心,事事处处皆为她打算的妥妥当当的,对自己的妻子也是一心一意,日后做为忠义侯爷,他的身边除了老太太在他十六岁时赏下来的两个通房丫头外,便再不曾有过其他的妾侍,便是他妻子只为他生的一子,膝下子嗣单薄,他也不曾纳妾。当然是羡煞了京中所有的女子。若说他是个重情重义的,偏偏他对府中的一干兄弟姐妹,除却同胞的五丫头之外,都又无情的很。她还记得,上一世时,不管是她还是明珍明珠亦或者是三房的明波,被人算计的那般惨。他的眉头都未曾皱过一下,仿若那不是他的亲人一般。
    明珍明珠过的艰难凄苦,她去求他,但不管她如何哀求,他也只是冷眼相待,袖手旁观。她不止一次的曾在心底怨恨过他,当初,但凡他过问一句,怜惜一下,把对五丫头的呵护,用一分在明珍明珠的身上。她的明珍也不至于不到二十就离世,明珠也不用青灯古佛了此一生。
    荣明珠听了张氏的话,虽是懂了意思,但还是有些不乐意:“便是为此。也不用赶去二门接她吧。在祖母那里等着不也一样。”到二门去,倒是显得她的身份,比她们尊贵多少。她虽是原配太太所出的嫡女,又是父亲的长女,身份上是比她们略高一些,但她们也不是那庶出的,她母亲虽然是继室,但也是三媒六聘,正经抬进这忠义侯府的侯夫人,她们也是嫡出女儿,父亲的女儿,侯府的千金小姐,不比她那个失了娘亲的低上多少。
    荣明珍勾了勾嘴角,倒是比荣明珠更加看的开,也更明白:“不过是去到二门去接上一接。不痛不痒,也不会少块肉。这是做给大哥看,也是做给父亲和祖母看,显得我们敬重五姐,友爱姐妹,与我们的名声上也是大有益处的。”
    张氏赞许的看了长女一眼,到底还是明珍这个做姐姐的更稳当一些,转头对小女儿说:“你姐姐说的一点都没错。不过是动动腿的功夫罢了,不值当什么的。”
    “这个道理我懂得。只是心里不舒服罢了。”荣明珠忍不住反驳说道。
    张氏叹口气:“这点子的不舒服,和未来一辈子相比,又算得了什么?”她心里也不舒服,也不愿意,甚至还有些怨恨,但又能如何?
    她甚至有想过要取荣明泽而代之。但奈何她的肚皮不争气,她怕是着了别人的道,为此还特意回娘家,悄悄的请了外面有名望的大夫过来把脉,说她身体没有任何问题。但偏生在生了明珍明珠后,不论她如何求神拜佛,吃了多少补汤,她这肚子却再没了动静。膝下无子,那什么去争这侯府?侯爷名下是还有两个庶子,其中一个还是没了娘的。但都是婢生子,在身份上就输了荣明泽这个原配所出的嫡长子一筹,况且这荣明泽也不是那纨绔子弟,只会吃喝玩乐,不通俗物,心机手段才华,他样样不缺。侯爷又是个注重礼教的。算计世子之位,她本就本就是个危险的事情,一个弄不好,她就会落得和前世一样的结局,甚至更惨,再不是自己的嫡亲的儿子,更是犯不着冒这种险了。
    过了这个话茬,张氏又开口问了明珍明珠和老太太相处的如何?又问了周氏去后的场景,毕竟她回来的路上,和周氏打了个碰头。这个周氏最是口蜜腹剑的,虽然那里是老太太的院子,不担心周氏敢说或敢做什么?但她心里还是有些担心的。
    果然,周氏不但没有为难,甚至为了显现自己的和善,讨老太太的欢心,居然还特意开口,当着老太太的面送东西。
    周氏果然是个厉害的。
    “明珍明珠,待到周氏把东西让人送来后,如非必要,只管让人收起来便是。其余的不用去理会。”张氏声音里带了两分冷意,嘱咐女儿说道。
    明珍和明珠对这个嫡亲三婶向来也没多少好感的,闻言,自是齐声答应下来。
    未几,李嬷嬷过来回话。
    见到荣明珍和荣明珠都在,神情闪过一丝的异样,正欲要说什么?
    张氏倒是先开口:“嬷嬷,事情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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