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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下的人都是你一个人杀的。不愧是血修罗。”
    “别废话了,老掌柜!”夏六一冷声道,“何初三在哪儿?”
    “你跟他有什么关系?噢,难怪。他跟我无冤无仇,却要置我于死地,是为了帮你……”
    谢英杰话未啰嗦完,夏六一已经举起枪抵住了他的额头。谢英杰面色丁点未变,灰色的瞳眸里射出冰寒又诡谲的目光。“我身上没有枪,你胜之不武,不合江湖规矩。不如我们堂堂正正地打上一场。”他示意夏六一身后的双刀。
    夏六一狠狠地用枪口顶住他的额头,“少他妈废话!你不配摸它!”
    “你赢了我,我告诉你何初三在哪儿。你杀了我,你永远找不到他。”
    夏六一凶狠的目光锯刀一般撕扯在他的脸上,将那张伪善的脸割裂成千千万万片。片刻之后,夏六一收回了枪,退后两步,抽出一把刀扔给了他。
    “这就对了。真听话。”谢英杰扯了扯嘴角的皮肉,露出一个僵冷的笑容。他掂量了掂量手里的刀,“好刀……”话音未落,凌空一声风颤!夏六一已经迎面刺来!
    谢英杰横刀一挡,刀刃相接发出狰狞的锐响!二人错身而过,双刀在空中旋出两道刃光,又“铮——!”一声撞到了一起!格格地互相磨砺!
    谢英杰青灰色的面上,多出了一道浅浅的血痕。他感觉到痛意,又露出了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呵,野路子。”
    夏六一大喝一声,连进数步将他逼到书桌边。“铮——!”相接的刀刃一错而分!谢英杰翻身从书桌面上滚到了桌内,夏六一随即追砍的一刀劈中了座椅!抽刀的瞬间带起一蓬绒羽!
    白茫茫的羽毛纷扬而起,还未飘洒至地,又被两人身影转动而旋起的狂风撕扯向了半空。夏六一接连数刀砍得又快又狠!谢英杰频频躲避,突然间戳中夏六一的破绽,挥刀而上!二人旋身而过,夏六一腰侧刷地多出一道血口!鲜血浸染了衣物,滴滴洒落在地。
    夏六一退后两步,喘了一口粗气,重新比出了起刀之势。“你也是野路子。”他冷笑道,看也没看自己的伤口。
    谢英杰呵呵地笑了。诡谲的是,他的声音就像从窗缝中溜进来一般,带着沙沙的风声与刺骨的寒意。“我们的刀都不是用来秀艺的,我们都是刀山血海里一刀一刀地杀出来的。生于苦寒之地,道路那么狭窄,暗不见光,阻挡在前面的人都是财狼鼠辈,如果不抛开人性,如果没有脚踩鲜血,怎么能劈开一片新天地。”
    “不要废话!”夏六一喝道,“看刀!”
    刀光与血光在狭窄的房间中交错!谢英杰就像一阵旋风,一边在夏六一身边游走一边笑道,“我们生来都没得路选。走错了一条路,就要接着往下走。做错了一件事,就要做无数件事去掩盖它。你想洗干净手里的血,只能将身体里的血全都流干净。你想破茧成蝶,只能扔掉身为毛虫的自己。你要救一个人,只能拿自己去换他。你能做到吗?你舍得吗?”
    夏六一暴吼出一声!终于一刀将他狠狠抵在了书桌上!二人的额头都暴起青筋,用尽全力向对方推拒刀刃!闪光的刀锋离谢英杰的喉咙只有分毫之间!
    “何初三在哪儿?!”夏六一狂怒地咆哮道。
    “对,对,就是这样,”谢英杰笑着看着他满是癫狂杀意的眼睛。“如果我不说,你要杀了我吗?你已经杀了这栋楼里所有人,你跟我有什么区别呢?噢,我还是个警察,你却是个古惑仔,你做过那么多黑心事,你比我肮脏多了,你有什么资格质疑我?你有什么资格向我复仇?难道青龙不该死吗?难道你不该死吗?难道背离良心爱上你的何初三不该死吗?”
    夏六一狂吼着将刀刃压向了谢英杰的喉咙,刀锋挤压着皮肉渗出一丝黑色的血丝。夏六一眼见那缕血丝诡异地顺着刀锋仿佛藤蔓一般向上蔓延——刀刃上他与谢英杰的倒影,是两张一模一样凶残嗜血的面容!两张脸渐渐与血色融为了一体,化身成魔!
    夏六一刹那间犹如置身冰窟,由心底深处滋生的森冷魔意桎梏了他的手脚!谢英杰趁机翻身而起,一刀劈向了他的头顶!夏六一醒转过来,猛地挥刀横挡!
    “铮——!”双刀都脱手飞向了天空!夏六一暴喝一声冲上前去与谢英杰徒手扭打在了一起,两人相抱相撞着互相揪扯,只听得“砰哗!”重响,二人同时撞破了窗户跌出高空!
    第一百零八章 (下)跟我去自首吧,父亲
    暴雨哗哗地冲刷在夏六一脸上,他趴在谢英杰身上,挣扎着直起身来,只见谢英杰歪着脑袋一动不动。他一把揪起谢英杰的衣领,对方的头上破开一个大洞,黑色的血污汩汩而出,与雨水化在了一起。
    夏六一疯狂地摇着他的尸体,撕心裂肺地吼着:“何初三在哪儿?!说啊!!说啊!!”
    谢英杰突然睁开了眼睛,瞳仁与眼白都化作血黑,僵死的皮肉撕扯着露出一个诡谲可怖的笑容,喉咙里发出了“咯咯咯咯!”的笑声!地上的血污突然如浪花般高高掀起,一卷将他的尸体吞没!
    夏六一慌然四顾,只见自己陡然置身于黑色的血海,天地间回荡着谢英杰那恐怖而刺耳的笑声!海面起起伏伏漂浮着一颗颗人头,一双双血黑的眼睛大睁着看向夏六一,他看见了华探长、肥七、金弥勒、元叔……他杀过的每一个人!他还看到了青龙与小满,他们紧闭着双目,满面血污!
    最后一颗人头被浪花翻卷了过来,他看到了何初三苍白的面容,何初三腼腆纯真地朝他微笑着,七窍却都流出黑色的血!
    ……
    一滴冰冷的雨水落在了夏六一的发顶,惊醒了他。他浑身僵直,仿佛解穴一般从幻境中清醒过来,但那绝望与恐惧仍然如黑色的血浪般汹涌冲击着他的胸腔。
    巡逻的两名安保已经毫无察觉地从小巷旁走了过去。夏六一独自站在阴影之中,低头看向了自己颤抖的双手。
    ——你杀了我,你永远找不到他。
    ——你要救一个人,只能拿自己去换他。你能做到吗?你舍得吗?
    ……
    夜越来越阴冷,雨越下越大。哗哗的水流沿着街面流淌,冲刷掉了一切污秽的痕迹。路边一棵小树被风吹断,横倒在人行道上。
    别墅的客厅中响起了门铃声。看守的安保向女佣示意,女佣快步上前打开了房门。站在屋外的是身披雨衣的谢家华,他掀掉了帽子,招呼道,“梁嫂。”
    “少爷?快请进来!你怎么这么晚还过来?外面雨多大呀!”梁嫂慌着为谢家华解雨衣、递毛巾,但两名安保却围过来要搜谢家华的身。她急道,“哎!你们做什么!这是我家少爷!”
    谢家华道,“他们知道。我在院外听他们通报过了,是daddy让他们搜的。”
    梁嫂惊讶地不敢再说话。反倒是谢家华一边配合搜身一边问她,“你这么晚还没休息?梁叔在哪儿?”
    “我在收拾东西,老梁也在房里收拾,”梁嫂嗫嗫嚅嚅,“老爷突然要我和老梁明天回乡下……”她被安保看了一眼,断了话语。
    安保还要搜谢家华随身带的公文包,谢家华却一把将包拽了回来。他自己拉开拉链给安保看了各个夹层,里头只有一些文件。安保对他点头致意,作了个请的手势。
    谢家华径直上了楼,进了二楼他父亲的书房。谢英杰在房中等他,身上披着睡衣,鼻梁上挂着一副老花镜,正端着一张相框细细端详着,模样平静又安详。
    谢家华关上了房门,走近书桌,“父亲。”
    谢英杰仍在看着那张照片,平和地叹道,“从小到大你都叫我daddy。我知道你前段时间背着我来过一次,对着老梁和梁嫂也叫我daddy。现在当着我的面,却不叫了。”
    “没看见您时,还能想到过去一些好的事。当着您的面,实在叫不出口。”
    “看看,多么伶牙俐齿,从小到大就是这样。”谢英杰叹道,放下了相框——那上面是一张黑白照片,年轻的夫妻抱着几岁大的儿子,三人都笑得幸福而灿烂。
    他随即又摘下了老花镜,抬眼看向谢家华。刚洗浴过的头发没有发摩打造出的棱角,鬓边露出新生而未染的白发,眼角与嘴角的皮肉松耷耷地垂着,他的确是老了。但他眼中的凌厉与寒冷却愈发深重,即使他是用现在这样慈祥的面具遮掩着。
    谢家华带着悲意看着他,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的人,抑或他一直都是这样的人,只是从前的自己从没有发现。“我不是来跟您叙旧的。时间紧迫,我来是为了跟您确认一些事:今天发生的两起汽车爆炸案,廉署的纵火案,医院发生的故意杀人案,是不是都跟您有关。”
    谢英杰不可置信地笑了,“你半夜过来,就是为了说这些笑话?”
    谢家华从公文包中抽出一沓文件扣在桌上——除了乔爷与挂在代理人名下的财务公司的账目资料,还有几盒录音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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