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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从调离特研所后,雷尔夫便重回国科院生物医学的研究岗位,每天过着朝九晚五的规律生活。
    他每天自行开车上下班,来回通勤时间大约要一个多小时,加总起来算,等于一天有将近十个小时都在外面,而这段时间里,伊芙琳只能独自留在宽敞的二层别墅内。
    要把一个不久前还被关起来豢养的女孩留在家里,雷尔夫心里总觉得不太踏实。
    尽管伊芙琳再叁保证自己不会“故意”搞破坏,但“无意”的行为可不在保证范围之内。
    在确认她不会浪费食物或者把厨房炸掉之前,他限制她的午餐只能从剩菜和他事先准备的冷冻食品当中选择。
    然而伊芙琳实际上并不像他所以为的缺乏生活常识,也不会像个初次踏入现实社会的新鲜人一样对未来仓皇不安。
    所谓的不安,都是源于对未知的恐惧,而她却有能力从这样的本能中跳脱出来。
    因为许多尚未发生的事情已经在她脑海里产生过“记忆”,短则一个月,长则叁年,只要是将来令她印象深刻的事件,她都能提前“回忆”起来。
    这就是预知未来——那些丧心病狂的科学家们宁可穷尽一生也要追求到手的目标。
    曾经,为了保护自己,她选择不暴露这项会引起轰动的能力,也顺利瞒过了特研所内所有职员。
    至于现在,她依然选择隐瞒,只因她心里还在盘算着某个计划,若告诉雷尔夫实话,有可能会大大改变未来走向,徒增不必要的麻烦。
    她来到二楼主卧室,虽然房子很大,雷尔夫也给了她一间独立的卧房,但她第一晚就趁他熟睡时悄悄爬上他的床;隔天一早,他注意到自行找了个舒适床位的她,似乎也不太意外,平平静静地接受了两人同床共枕的事实。
    主卧室的双人床上铺着大地色格子纹的床单,被单和枕套也是一系列的,干净整齐地平放在床上,足见房子主人的行事风格有多么一丝不苟。
    甚至连在特研所时,他都会替她整理观察房内乱摆的书本顺序,明明不需要做这些事,但他就是做了,好像多管闲事就是他的兴趣似的。
    她故意粗鲁地坐在床边,用掌心随意抚过折迭整齐的被子。
    看来,不只一楼的大型家俱,连二楼的寝具都是这叁个月内买的,这栋房子难道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吗?
    她苦涩一笑——既然有预知未来的能力,自然也有回知过去的能力。
    她可以透过物体投射在脑海中的影像来感知属于环境的“记忆”,虽然不如预知未来好用,却能稍稍满足她的好奇心,比如雷尔夫曾热衷于哪些事物,或是他曾和什么样的女性交往过。
    “可是……那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她收回手,告诉自己不该继续胡思乱想,而且她也没有随意窥探别人过去的资格。
    她把自己重重摔到床上,在床上打滚、抓乱床单,把枕头摔到地上,又把棉被踢出床边。
    本来平整的床被瞬间被她弄得凌乱不堪。
    好想呐喊,好想尖叫,好想把床头摆放的书籍一一甩到地上,也想把桌上、书柜上的文件档案砸成一片狼藉——
    偶尔,心底会浮现这样疯狂的冲动,从她被卖掉的那天开始,某道撕裂的伤口就再也没有愈合过,始终带着不容忽视的疼痛留在她心上。
    她在第二特研所待了好几年,久到她看着日复一日同样的景色时,竟忘了如何细数从指间飞逝的时间,也忘了心上不断裂开淌血的伤痕,如同迷失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深渊之中,身心逐渐麻痺,变成一具失去灵魂的空壳。
    直到某一天——实验成功了,她孤单地躺在高高架起的金属平台上,任由刺眼的白光打进瞳孔深处。
    昔日在同一间实验室内陷入癫狂或者动也不动的身影与她此时虚弱不堪的身躯重迭,她瞬间明白了那些影像代表的意义——他们都是“失败”的实验品。
    已经不存在的生命。
    为什么她没有变成他们当中的一员?
    她痛苦地闭上眼,在迷茫的意识里,唯一清晰的画面是她失去名字的那天,低下头数着钞票的父亲,任由陌生人牵着自己的手,成为另一群人满足虚荣心的工具。
    她本以为自己将永远沉浸在挥之不去的过往阴影中。
    但是,与血腥的过去一同窜入脑海的,是出现在未来的他,与其他研究员截然不同的眼神。
    打从第一眼起,他看的就不是实验品编号E191,而是“她”,一个活生生的人。
    那一瞬间,她找回了迷失在深渊中的自我,未曾知晓的感情在心中萌芽、茁壮,唯有在他的注视之下,她可以暂且抛开那些深沉的黑影,让丝丝蔓延的甜意取代心底无法抹平的伤疤。
    “我可以从噩梦中醒过来了,对吧?”她将脸埋进柔软的棉被里,想像他温暖的触碰。
    分开不过几个小时,她已经非常想念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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