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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修一怔,更加沉默了,仔细想了想,他想不出时他的儿子是在什么时候开始,就突然长大了。
    意识到自己语气重了一点,何清歌缓了下表情,转头看去。
    男人还和之前一样高大,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的眼角多了皱纹,鬓角的头发也白了几根,看着苍老了,也憔悴了。
    何清歌眼中染上了几丝心疼,又被她眨眨眼,很快眨去。
    她将手上的东西都换到一只手上,空出一只手拍了拍时修的肩,微笑道:“姐夫,你的心里只有姐姐,姐姐该满足了。”
    “不要再去强求阿瑾。”
    那个孩子内心的世界很小,拥有的爱就那么一点,已经没什么能拿出来的了。
    再往外掏,心就空了。
    “嗯。”良久,时修轻应了一声,“我以后不会再问他。”
    音落,“叮”的一声,电梯门缓缓打开。
    “给我拿吧。”时修拎过何清歌手上的东西,率先出了电梯。
    何清歌低头看了看空荡荡的手,嘴角牵起苦涩,眨眨眼,也跟了出去。
    高跟鞋踩在地砖上,发出“咚咚咚”的响声,一声一声在长长的走廊上回荡。
    清脆,又空荡。
    被忽视的,并不止时怀瑾一个。
    ……
    病房门被打开,听到声音,何风眠转头看去,看到时修和何清歌,她笑了一下,“你们来了啊。”
    视线往时修身后探了探,没看到自己想看到的人,她眼神变得失落,随后又摇摇头,招呼他们进来。
    陈呈去外面洗水果,何清歌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
    看了看病床上苍白虚弱的女人,何清歌抓住她的手,眼底控制不住的发烫,声音也变得哽咽,“姐。”
    曾经云起市的两大美人之一,曾经在舞台上风情万种的女人,此刻却消瘦得不成人样,皮包骨,脸上再也找不出原来的样子。
    何风眠拍拍她的手,笑着开玩笑:“清歌,在国外这么多年,有没有给我找个金发碧眼的妹夫啊?”
    何清歌眼神微闪,下意识回头看了时修一眼。
    见时修正抱着小橙子,低头给小橙子剥橘子吃,她很快又收回视线,低头看着何风眠的手,笑着摇摇头,“我一个人也挺好。”
    “平时工作忙,也没有时间。”
    听了何清歌的答案,何风眠不赞同的摇摇头。
    她这十几年并没有和何清歌断了联系,所以对何清歌还算了解。
    曾经跟在她身后跑的小女孩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长大了,十几岁就主动提出去国外深造。
    从汉语言转商,毕业后,将时锦记海外部管理的井井有条,如今已经变成了赫赫有名的女强人,就是身边一直没个伴,让人不放心。
    “清歌……”
    知道何风眠想说什么,何清歌忙打断了她的话,“别说我了,姐,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闻言 ,时修也转头看了过来。
    何风眠笑笑,安慰地拍了拍何清歌的手,“就这样。”
    ……
    申请航线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从医院出来之后,时怀瑾没有回时锦记,而是回了公馆。
    “公司这两天的事往后推,没事不要烦我。”
    时怀瑾淡声说完,下了车,转身径直走进公馆。
    关靳并没有马上离开,他摇下车窗,趴在车窗上往外看,平时的轻松乐观不见分毫,难得认真。
    良久,他深沉地叹了口气。
    公馆侧面被大树遮挡着,空无一人。
    路边的玫瑰已经开败了,焉巴巴地耷拉在枝头,花瓣皱巴巴的,颜色褪得很旧,闷热的风吹过,枝叶一下一下晃着,晃得人心烦气躁。
    男人将西装外套住在手上,步子跨得很大,高大的背影气势不减,却让人莫名觉得孤寂,看着人心里控制不住的发沉。
    看着那抹身影进了门,关靳收回了视线,拍了拍前面的靠背,“叔,走吧,去公司。”
    车掉了个头,缓缓朝公馆外驶去。
    关靳低头看着手里的平板,将最近这几天的行程往后排,排到一半,他突然想起一件事。
    明天是周末,时总离开云起市的话,他就必须得留在公司。
    关靳手上的动作一顿,心顿时更沉了,想到他的老父亲给他安排好的周末相亲,他两眼一黑,差点厥过去。
    ……
    摁下指纹,大门自动打开。
    昨晚没回家睡,窗帘还掩着,光线被挡在窗外,客厅的光线昏昏沉沉。
    时怀瑾抬高手压在墙上,感应开关打开,光线自动调节到最舒适的亮度。
    抬眸看去,以往会跳下沙发迎上来,仰着头对他笑弯眼的女人不在,呵呵也没撒欢跑到他腿边蹭。
    电视黑漆漆的,贵妃们一到晚上就阴阳怪气的声音消失了,空旷的空间无比空荡,异常寂静。
    心突然像是缺了一块,孤寂铺天盖地地涌过来,将人淹没,浓浓的疲惫涌上心头。
    很累,但是不想睡。
    时怀瑾垂下眼帘,颓然地靠在墙边。
    他突然觉得很不习惯,可明明之前那么多年,他都是这样一个人过来的。
    一个人生活,没人进来,他也不想出去。
    此刻静下来一想,安之在他生命中的意义,也许比自己以为的,还要多得多。
    在决定娶安之的时候,他以为,他可以随她,她愿意留下就留下,想走便走。
    可现在,他只想把她抓回来,绑在身边,困在床上,让她哪里也不能去,让她只能属于自己。
    占有她,日日夜夜,只属于自己。
    情之一字,最是难解。
    思念,更是难解。
    主动进来的是她,陷进去的却是他。
    不想出来的、离不开的,还是他。
    良久,时怀瑾随手将报告单仍在一旁的柜子上,弯腰换下了鞋。
    他将鞋子放好,顺便将安之放歪的兔子拖鞋摆正,顺手捏了两下雪白的兔子耳朵,然后直起身,径直走向阳台。
    冷气温度刚刚好,呵呵怀孕后变懒了不少,正团在地毯上睡着,反应也迟钝了不少,连时怀瑾过来了它也不知道。
    直到窗帘被拉开,太阳光线涌了进来,投射在它头顶,它才睁开眼。
    晃晃头,看到时怀瑾,它又换了个方向,避开阳光,继续睡。
    时怀瑾往里走了几步,在安之平时最喜欢躺的摇椅上躺下。
    这一块视野极好,睁眼望去,护城河缓着城,似飘带缓缓飘动着,河对面是矮山,连绵的数木高大,别墅零零落落。
    再往远,是郊区最大的游乐场里最高的摩天轮,竖立的大圆盘,缓慢地转着圈。
    时怀瑾看了一会儿,手垂下椅子,抓了抓呵呵头上的毛,“妈妈不在家,是不是都没人给你偷零食了?”
    他的声音很轻,轻得像是自言自语。
    呵呵阖着眼,嘴里呜呜了两声。
    时怀瑾偏头看了它一眼,从摇椅上起身,去了厨房,打开冰箱。
    上层被各种零食塞的满满的,时怀瑾挑了一盒安之最近最喜欢的猪肉脯,拿了瓶酸奶,又从旁边拿了一罐小饼干,而后关上冰箱门,重新回到了阳台。
    他将饼干打开放在呵呵旁,自己也挨着它,在地毯上坐下,背靠在摇椅,低头打开密封的罐子,拿出一片猪肉脯递到唇边,一点一点咬着,又拿出一块替到呵呵嘴边:
    “妈妈最喜欢吃的,很好吃,你要不要试试?”
    呵呵不理会它,埋头啃着自己的小骨头饼干。
    时怀瑾笑了一下,收回了手,微微抬起头,目光淡淡的,穿过窗户看着远方:
    “呵呵,你有没有想妈妈?”
    呵呵听不懂,时怀瑾叹息一声,自问自答,“我有。”
    太阳一点一点往下移,渐渐悬在河面上。
    一小罐猪肉脯吃完,夕阳也落尽了。
    时怀瑾拍拍手起身,又去了储物间搬出一个大盒子,打开,拿出里面的零件,蹲在地上低着头认真的组装了起来。
    阳台很大,安之觉得很空,一直想放一个秋千,没事可以坐在上面晃着玩。
    他画好了设计图,让关靳找人订做好,前几天就收到了,但是他一直在忙,没有时间组装,现在刚好可以拿来打发时间。
    暮色压下,夜渐渐深了,月亮一点一点怕了上来,悬在天上。
    月光温柔的撒下,吊灯下,光影虚浮。
    细小的零件慢慢被拼凑到一起,秋千渐渐成型。
    窗外夜色沉沉,阳台上亮如白昼,时怀瑾低着头,长久保持着一个姿势没动,就像很多年前的日日夜夜一样。
    那个小男孩,一到傍晚别的孩子聚在一起玩游戏的时候,他就回到自己的房间了,或对着书,或对着模型和乐高。
    小脸粉雕玉啄,还未长开的眉眼充满稚气,偏偏性子沉静,肃着脸,一脸深沉。
    小小的身影坐得笔直,四周安安静静,陪他的,只有大大小小的书,和满室寂静的空气。
    时间如白驹过隙,艳阳白雪轮转。
    转眼,小男孩长大了,变成了顶天立地的大男人,身材高大,独当一面,却依旧一到傍晚就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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