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济被这么冷不丁地一问,是有些懵的,可是他转而就压下去心中纠缠的惊艳和胆怯,也不甘示弱地扬了扬眉:“怎么,晏娘子害怕二嫁么?”
晏映在水晶帘后面瞪大了眼睛。
她前脚还怕阿姐困于周徊的情网中出不来呢,后脚两人就?这就告白了?
好一个魏仓公,为阿姐的病忙前忙后,她还以为是医者仁心,屁个仁心,定然是看上她阿姐美色,迷得走不动道了吧!
两人还没发现屋里还有别人,晏晚手肘搭在桌子上,眸光微闪,却是笑了笑:“我怎么会怕二嫁?”
魏济面色一喜。
“可我要嫁,也不会嫁你。”晏晚跟着说了一句。
魏济愣了愣,随即哑然失笑,他也不着急,把药箱合上:“明日我会去找你,场上有你想见到的人,你可千万别因为躲着我不去,那么重要的时刻,没有你们两姐妹,他会少很多乐趣。”
魏济说着就要往外走。
晏晚终于急了,站起身将他叫住:“你听不懂我说的话吗?我不喜欢你,以后你也别来了。”
魏济一顿,久久没回应。
晏晚以为自己将他说动了,撑着桌子稳了稳身形——刚才起得太猛,头有些发昏。
“我不怕二嫁,什么名节声誉,都束缚不住我。可是我也不会嫁你,我知道你喜欢我,我也知道我其实已经没事了,把话说开了,对——”
晏晚忽然停住话音,因为她看到背对他的魏济竟然转身大步向她走来,脸色阴沉得可怕,把她后面的话全都憋回去了。
走到近前也不算完,晏晚真没见过这么不懂礼数的人,她下意识往后躲,就这么被逼到架子床的床壁上,魏济忽然俯下身来,她急忙闭上眼。
可是等了许久,只等到一声带着促狭的笑声。
“你好像也不讨厌我啊?”
睁开眼,魏济正笑着看她,嘴角扬起,有种让人畏惧的匪气。
晏晚一下就红了脸,她有些恼羞成怒,挥着手锤打着他前胸,不住地推他。
魏济得了便宜,当然甘愿忍受她的脾气,笑呵呵地任她打。
“我还以为你得憋一段时间,想不到这么快就挑明了。”
晏晚听到他漫不经心的声音,动作一顿,抬头看他:“你早就知道我看出来了?”
“废话,”魏济哼了一声,“我表现得这么明显,你是傻吗看不出来?”
晏晚从来没这么羞耻过。
“你一直看我笑话!”
魏济忽然摸了摸她的头:“你好好休息吧。”
他不再久留,背着药箱匆匆走了出去,强行结束了暧昧的氛围,晏晚瞪圆了眼,却没了发泄的出口,怔怔地坐在床上,眼圈渐渐红了。
踏出门槛的魏济一下子换了一张脸,阴沉得可怕,像是下一秒就会将人撕碎。
晏晚不是口是心非的人,如果她喜欢自己,就一定会努力争取,可是刚刚她说谎了,她在下意识推开她。
到底还是被周家那个瞎眼的伤害了,有的人一旦受过一次伤,就会竖起坚硬的刺,将自己妥帖保护好,不准任何人靠近。
所以她才拒绝他。
魏济不是难过,他是生气,是心疼,是无奈。
他又不敢太冒进,他一样害怕自己会伤害到她……
魏济心事重重地走出了侯府大门。
晚上,谢九桢一踏进栖月阁,就被晏映拉着走到床前,神秘兮兮地把门关上,然后狠狠把谢九桢按下去。
谢九桢一头雾水。
“咱家来狼啦!要把我阿姐叼走!”晏映说得煞有介事。
作者有话要说: 为什么你们一边心疼先生一边哈哈哈哈哈啊,先生更惨了好吧(??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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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美人有点酸。
跟周徊和离的事, 晏映前后没少折腾,为此还开了金口求谢九桢帮忙,为的就是赶紧跟那大家子断了联系, 及时止损,将来她阿姐能无拘无束去追寻自己的幸福。
她想得那样好,可今儿白天在西院无意中偷听到那些话, 她一下子就后悔了。
有种失而复得,结果马上又得而复失的感觉。
有种自己家辛辛苦苦种的白菜, 被猪拱了的感觉。
但她仓皇下逃回栖月阁, 自己想了一下午后,她发觉自己只是跟阿姐一样有些害怕了。阿姐与周徊的亲事并不是一门好亲事,周家人把明艳张扬的阿姐弄丢了, 晏映就怕阿姐会重蹈覆辙, 从一个火坑跳到另一个火坑。
可是魏济都能看出来晏晚的小心思,晏映没道理看不出来。
她不知道这段时间来,在她不知道的时候魏济是如何勾引她阿姐的,只知道阿姐其实心中有些动摇。
只为了那一点动摇, 晏映觉得不容易, 也值得珍惜。她不会认为阿姐刚刚结束一段感情,不能这么快去接受别人, 她更怕阿姐因为那段不美好的回忆而错过正确的人。
正不正确,晏映也不知道。
她也觉得自己不应该现在去打扰阿姐, 再扰乱她的思绪, 晏映只好等着谢九桢回来,打算在他那里好好打听打听这个“魏仓公”到底是何来历。
毕竟在私下里,侯府的人对魏济都是很恭敬的,能得如此对待, 说明魏济和谢九桢的关系不凡。
晏映没瞒着谢九桢自己偷听到的事,反而在跟他控诉,把自己白日里的惊慌化作怨气一股脑向他倾泻。
“我以为他真是好心,每日尽心尽力来回奔波,还感念他辛苦,心里特别不好意思……哪成想,他根本就是看上我阿姐了,还藏得这么深,他是先生的朋友,这个责任先生要担一半!”
晏映三言两语把锅放在了谢九桢身上。
谢九桢处理完公务回府,连口茶都没喝,被拉到床上,先挨了一顿批,在晏映颠三倒四掐头去尾的叙述中,他终于弄懂了是怎么回事。
他端坐着,一句话也不插,静静地听晏映说完,神色微沉。
“你……你这么严肃做什么?”晏映见谢九桢面色越来越幽深,害怕这事儿还要更糟,不由得提起心来。
谢九桢并不是严肃,他只是觉得有点不敢置信,或者说是有点荒唐。
他清心寡欲许多年,只有一个晏映入了他的眼,可见他不是个精于感情之事的人,魏济频频出入侯府,他没有多想,就算想了,也不会想到他存了那样的心思。
晏映怨他引狼入室,谢九桢还真觉得自己择不开。
“你不喜欢魏济?”谢九桢终于开口了。
晏映一下怔住,正说她阿姐的事呢,怎么扯到她身上?她不知道谢九桢心里正想着,如果他的映映不喜欢魏济做她姐夫,那从明日起就不让他登门,此后也不许接近晏氏晚娘,让鸣玉去拦人,就算是魏济也打不过的。
谢九桢心里做下决定,晏映却还万分不解:“魏仓公喜欢的是我阿姐,关我什么事啊!”
她寻思着自己刚才也没说错整个故事的人物关系,又害怕谢九桢会多想,挪着屁股凑过去,一把抓住谢九桢的胳膊,急道:“先生是我夫君,我只喜欢先生!”
她既然已经认清自己的心,就不会偷着藏着,毫不吝啬地表现出来,谢九桢的眼睛稍稍睁了睁,这好像是鹤颐楼出事之后,她第一次这么露骨的说明心意。
谢九桢的心头暖了暖,暖的时候,还有点疼。
“我知道。”谢九桢轻声应了一句,目光都落在她脸上,好像怎么都看不厌。
“我的意思是说,如果你看不上魏济,以后就不让他进门了。”
他的眉头松展开来,面色柔和时,就收敛了一身戾气,温和随煦,是个能让人整颗心都荡起来的男人。
晏映脸红了,暗道自己怎么这么肤浅,总是为美色所惑……
她听懂了先生的意思,明白了他是在意自己的看法,可是,魏济不是他的好友吗?对待好友会如此无情?
魏济要知道了会不会骂先生见色忘友啊?
晏映垂着头,尽量掩去自己脸上的红,摇了摇头:“我倒不是这个意思,其实我就是想问问先生,魏仓公到底是个怎样的人,若他品行端正,不是忘恩负义之辈,我也不会说什么,况且,阿姐对他,是有些不一样的。”
谢九桢垂眸,看着她眼睫轻颤,忽然觉得喉咙有些发紧,进来时没脱外袍,热。
他松了松领口,正色道:“魏济为人……你可以放心,周徊之流,还配不上跟他相提并论——另外,魏济与我,都曾在积室山受山长指导,积室山,不是什么样的人都收的。”
晏映听到积室山,稍稍松了口气。
“那他从前……从前有没有心上人,或是妻室……”魏济不比谢九桢小多少,却没听说有家室,晏映不知他过去,害怕阿姐只是他退而求其次的选择。
谢九桢摇了摇头:“他在积室山时,醉心医术,后来来到大胤,也是孑然一身。”
晏映心头一动,小声道:“他,没什么隐疾吧?”
谢九桢眼波微闪,知道她老毛病又犯了,当初他不跟她同房,她就是这么想他的。
世上男子大多好色成性,无怪乎她会有这种担忧。
可是具体真相如何,谢九桢当然没问过魏济,没问过,便是不确定,不确定的话他不会替人妄下定论:“我不知道,若你担心,我可以帮你问问清楚。”
晏映哪能让他真去开口,她也就是随口一说,这样直言不讳去问,多伤人脸面啊。
谢九桢知道的她的顾虑,摇头道:“他是医者,不会介意的。”
晏映想了想也是,而且比起魏济的脸面,当然是阿姐的幸福更重要,爹娘不在,阿姐得靠她操心,什么魏济魏鸭魏猫魏狗,她总得探探底,知道得越清楚越好。
可不能再踩进肮脏的泥坑里了。
晏映又问了谢九桢一些其他问题,他没藏着掖着,把魏济的缺点也说了出来。
“对付有仇的人,心狠手辣,用医术救人,也用医术杀人,山长便是因为这个,才没倾囊相授,只教了他五分,就让他下山了。”
晏映平日里,看不出魏济哪里心狠手辣了,但谢九桢说这几句话的时候,云淡风轻的模样,似乎也并不认为这样有何问题。
她想了想,好像也什么问题:“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不滥杀就好了。”
她也不是济世菩萨,非要普渡众生,恶人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了,那要屠刀下的亡魂怎么安息?就算是周家那个被她设套陷害的三爷,也是没少受老太婆蛊惑欺负她阿姐。听绿乔说,他还曾经觊觎过阿姐,若不是阿姐厉害些,清白或许都不在了。
这三年阿姐受了多少苦,晏映都一一记下,让周家加倍奉还。
她心里念着周家人的不好,没看到谢九桢微微闪动的目光。
比起黑暗,人一定更喜欢光。他在她面前时,常常敛起一身的幽暗气息,吃了魏济给的药,也能控制住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