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玉娇倒吸了一口凉气,心里百般不安。
她这安生的日子过得太舒服了,竟然忘记了,她大哥会出事,最后是她二叔背回来的。
而偏巧今天,她大哥竟然跟她二叔一起上山打猎了。
赵玉娇早饭都没有吃就冲去了纪少瑜家。
纪少瑜看到赵玉娇行色匆匆地来找他,连脚上都沾满了雪也不管,当即蹙起眉头,弯腰为她拂去鞋上的寒雪。
赵玉娇的双手顺势搁在他的肩上,心急地道:“少瑜哥哥,我大哥和我二叔进山了,你能带我去找他们吗?”
纪少瑜的手微微一顿,抬起头来时,丝毫不见异样。
“为什么要去找他们,你看,外面又下雪了。”纪少瑜的看向窗外,片片雪花,正慢慢飘落。
赵玉娇的目光也转向窗外,来的时候她就知道,又下雪了。
可正因为如此,她才感觉到害怕。
大哥出事的那一天,她记得很清楚,因为天很冷,还下着雪,她一个人在暖炕上待了一天,直到二叔背着满头是血的大哥回来,惊动了一家子的人,她才知道原来大哥失足摔倒,头上摔了好大一个口子。
“少瑜哥哥,我要去找我大哥,下雪了,山上很滑,我怕他会出事。”赵玉娇的双眸氤氲着一层水雾,唇瓣也不像往常那样红润。
她双手紧拽着纪少瑜的衣袖,好似现在的他,成了她唯一仅有的依靠。
纪少瑜握着她的小手,道了声:“好。”
两个人从纪家出发的时候,赵玉娇的手里捧着热乎乎的地瓜,在纪少瑜的怀里吭哧吭哧地啃着。
纪少瑜带着连帽,背上有着一把成色不错的新弓,箭筒被他绑在腿上。
“我们从小山翻过云岭口,然后上云岭峰。”赵玉娇出声道,她记得她大哥是在云岭峰下出的事。
纪少瑜闻言,凝思一会后道:“走刘家田坝翻后岭会更近一点。”
“别的地方,这几日都有打猎的人去,想必他们不会再去了。”
“云岭峰最险,今日又是下雪天,去的猎人很少,他们一定会选那里。”
赵玉娇都不记得,从刘家田坝翻后岭可以到云岭峰。
不过她知道纪少瑜对这些山路很熟悉,所以没有反驳。
吱吱的雪声不停地在脚下响着,耳边时不时传来雪花簌簌而落的声音。
阴沉沉的天空里还在飘雪,视野里,不是近在咫尺的浓荫墨绿,便是远处白茫茫一片的雪景。
赵玉娇努力让自己不拖后腿,上山的时候,她伸手抓住冰冻过的枝条,可下一瞬,纪少瑜便会牢牢地抓住她的手,不让她的双手受冻。
雪越下越大,纪少瑜冷峻的面容却泛起了一层汗珠。
遮挡风雪的帽子系在了赵玉娇的头上,几乎遮挡了她所有的视线。
可当纪少瑜艰难地带着她上山时,她还是清晰地看到了他的轮廓。
白色的雪花落满了他的发丝,肩头,然后再慢慢融化。
他仿佛毫无所觉,那双伸出去抓住枝丫藤蔓的手红了,然后渐渐冻得酱紫。
他身上的衣裤也脏了,除了泥污,还有腐烂的树叶,融化的雪水。
可他的怀抱却是热的,热得让赵玉娇觉得周身滚烫。
…
猎狗进了山,便到处蹿去。
赵虎成和赵玉书打了两只野兔,这可把一心想要更多猎物的赵玉书乐坏了。
他一边朝前追着猎狗,一边对着他二叔道:“二叔,你快跟上啊。”
赵虎成拧着两只肥肥的兔子,看着赵玉书那欢快的背影,嘴角下意识勾了起来。
两只兔子的脚都是被绑住的,放在布袋里。
一只伤了脚,有些血染了出来,还有一只是活捉的,时不时动上几下。
赵虎成掂了掂,心里想着回去拿一只来卖,拿一只来吃。
可想着想着,他却忽然觉得有些堵心。
大侄子跟他出来打猎,前跑后跳的,虽然没有出什么力,可他也不好独占猎物。
这要是大侄子说一人分一只的话,他也不好反驳。
赵虎成皱起眉头,看着前面欢腾的赵玉书,忽然就没有那么高兴了。
第34章 歹毒之心
赵玉娇发现视野广阔壮丽的时候,才惊觉纪少瑜带她上了陡峭的云岭峰。
林荫深深的山峰上,隐隐可以听见猎狗的叫声。
纪少瑜带着赵玉娇站在高高的峰顶上静静地听了一会。
片刻后,他带着赵玉娇穿梭在林荫中,环山而下。
这一片的林子太深了,脚下的路没有了积雪,可腐烂的树叶却足足莫过脚踝。
嶙峋古怪的石洞此起彼伏,幽幽的洞口杂草遍生,却被揉搓成鸡窝一样。
赵玉娇觉得心口跳得厉害,那牢牢握住纪少瑜的手也起了一层薄汗。
纪少瑜转头看向她时,只见她眉头紧蹙,唇瓣紧抿,神色略显慌张,目光左顾右盼,时时刻刻都在警惕着。
“呵呵,你在害怕?”纪少瑜揶揄道,难得见她这般草木皆兵。
纪少瑜的脚步停了,赵玉娇的脚步却没有停。
她几乎贴在纪少瑜的身上,在密林遮挡的林荫里,只有晃眼的雪光能够让她觉得有几分踏实。
“我怕这林子里有狼。”赵玉娇不安地道。
纪少瑜伸手捏了捏她冻得通红的小脸,好笑道:“现在才知道害怕,是不是太晚了?”
赵玉娇想,她确实有几分后知后觉。
不过这也全赖纪少瑜在她身边。
她紧握着纪少瑜的手,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直直地盯着纪少瑜道:“我一早就知道的,所以我找少瑜哥哥陪着我来。”
“只要有少瑜哥哥在我身边,我就算害怕,也不会退缩的。”
信任的目光,总是那么明亮,像一束光一下子照进纪少瑜的心里。
他扬起唇瓣,无声地笑了笑,牵着她继续走。
云岭峰他之所以熟悉,那是因为早几年的时候,他跟他爹经常在这一片打猎。
看似陡峭林深的云岭峰,其实并未有传言那样可怕。
那些凶狠的野物,从未在这一片出现过,要在也是在云岭峰左侧的几座连绵不绝的深山里。
他刚来清溪村的时候,跟他爹去过一次,也是那一次,他才看明白在这世上,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猎狗的声音越来越近了,赵玉娇脚下的步伐也越来越快。
纪少瑜还是那么稳,他在林荫里走的每一步,寻的
每一条道,都好像走过无数遍一样。
终于,他带着赵玉娇绕到了空旷的峰腰。
这里有一处凸出去的巨岩,站在巨岩上,可以一览周围的景致。
赵玉娇从未来过这个地方,目光所致,皆是一树树霜雪之景。
她站在巨岩上俯视,只见巨岩之下的山腰处,她二叔正一脚一脚地踢在她大哥的身上。
而此时她大哥竟然毫无反应,看起来竟像是已经昏死过去了。
在赵玉娇惊声喊叫之前,纪少瑜突然伸手捂住了她的嘴巴。
纪少瑜看向巨岩下的山腰处,目光凛冽如刀。
玉书…他还是在今天出事了!
“先别出声,我们还隔得远。”
“怕就怕你二叔恼羞成怒,到时候…”
赵玉娇连忙点了点头,眼眶里的热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她看着纪少瑜凝重的神色,便知道,她不能冲动。
想到她大哥前世那般血淋淋的惨样,有可能是她二叔故意残害的,赵玉娇硬是把眼泪憋回去,整个人也紧握着拳,无声地压抑着胸腔里的怒火和愤恨。
“很好,现在我们悄悄地下去。”
纪少瑜说完,半蹲着将赵玉娇圈进怀里,然后躬着身子如猫儿一般穿梭在林荫里。
…
赵玉书在追黄鼠狼的时候,一时踩滑了,摔晕过去的。
所幸他摔的那个地方有苔藓,人虽然被撞晕了,却只是在额头上撞破个口子,流了会血便止住了。
赵虎成见他突然摔昏,顾不上他们追了许久的黄鼠狼。
两只猎狗追着黄鼠狼跑远了,周围一下子安静下来。
赵虎成拍了拍赵玉书的后背,叫了他几声都没有反应,当下心里隐隐有些不耐。
叫不醒还得背下山去,两只猎狗是借来的,他还得唤回来,还有袋子里的两只野兔子,也要带回去。
他烦闷地翻倒在赵玉书的身边,冷哼一声道:“这是王孙公子的命不成,出来一趟,还得老子背回去?”
“你娘拿你二婶当丫头使,你懒得理会你二弟二妹,毫无兄长之德。这要是你以后继承了赵家的私塾,哪里还有安子的好日子过?”
赵虎成越想越生气,他翻身坐起来,狠狠地拍了赵玉书几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