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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谁能想到呢,他醒着的时候,居然是这么凶的。
    而且一上来就要掐人脖子,还要抢刀,要打要杀的。
    赵灵微担心他一醒过来就又是那么凶的样子,因而便让沉琴给备了纸墨笔砚,用魏言写了一张小纸条放在他的脸边,让他一醒来就能看得到。
    ——‘我们不是坏人,兄台有话好好说,别动武。’
    待到月上中天时,医师和他的徒弟才给人处理好了身上全部的伤处,离开了帐篷。
    沉琴先前已经按照赵灵微所说的,把使团里最大号的衣服拿出来放在少年的身边比划过了。可还是短了那么一点。
    为了让这个少年醒来后不至于连一套合身的衣服都没得穿,赵灵微便让沉琴去拿来了布匹,开夜工裁了,再给人做成成衣。
    一道屏风挡在了赵灵微和琉璃眼少年的中间。
    可靠在凭几上翻着魏言册子的赵灵微总是忍不住要抬眼往屏风那里看。
    在看了那么十几次之后,她就有些恼了自己了。
    她换过一边躺着,要面朝着里面看书。
    但那样之后,脑袋里就突然有了一股更野的念头。
    ——她想把屏风给挪开了。
    赵灵微更恼了。
    她在心里恨恨地想着:哼,我看此人,分明就是山中精怪!
    不然怎么能受了这么重的伤还死不了?
    非但死不了,还让自己泡在冰凉的河里,等有人靠近了,就一把掐住脖子。
    要不是她们去的是两个人,这家伙是不是就该吸人精气了?
    如果他不是山中精怪,怎么能长得这么好看?
    还长着一双冰雪一样颜色的眼睛呢。朝她那么一看,就把她的魂都给吸走了。
    哼,让身怀护体龙气的本公主来仔细瞧瞧,看看你这只雪妖到底长得什么模样。
    这样的邪念刚一起来,赵灵微便听到了沉琴打哈欠的声音。
    这小姑娘一边打哈欠,还一边在抱怨她:“奴真可怜,这么晚了还要给我家公主看上的野男人做衣服。”
    赵灵微:“……”
    成吧不看了,睡了,我睡了。
    沉琴你就慢慢地,好好地做衣服吧。
    打算今晚和衣而眠的赵灵微撤了凭几,把叠好的毯子铺开,盖在身上。
    这一天天的,赵灵微虽觉得自己似乎什么也没做。
    但仅仅是坐车远行,似乎也是一件足以耗费精力的事了。
    躺到了榻上的赵灵微虽然依旧是满脑子的想法,却还是很快就睡着了。
    只不过,她这一觉,并没有直接睡到天大亮。
    在时间进入到了后半夜的时候,她便醒了。
    四周一片静悄悄的,让她一时片刻之间,也分不清现在究竟是什么时候了。
    赵灵微抬头朝四周看了看。只见童缨已然陷入了熟睡,在她睡觉之前还在和她抱怨的沉琴则手里还抓着没做完的衣服,躺在那儿睡得死死的。
    那模样实在是让她感觉到有些好笑。
    她掀开毯子,走向沉琴,把落在了衣服布料上的针线取走了,给小丫头放进针线布兜里。
    那之后她又觉得自己好像有些渴了,想去喝些水。
    就是在她站起身来的时候,她从帐篷上看到了两道动了的影子。
    那让赵灵微僵着身子定在了那里,好一会儿之后才转过身去。
    她便这样再次对上了那双颜色很浅很浅的眼睛。
    此时整个帐篷里,就只点着一盏小灯。
    它就在距离那个少年不远的地方,让他能一醒来就看清赵灵微写给他的纸条。
    可现在,这个身上缠着好多绷带的小郎君却是只盯着眼前站着的小姑娘,目光中满是疑惑与探究。
    赵灵微显然还记得他先前突然暴起时究竟有多厉害。
    她紧张地动了动嘴唇,也犹豫着是不是现在就要叫人进来。
    她站在那儿不动的时间太长了,于是那少年便坐直了身体。
    可这样一来,原先还被他披在了身上的毯子就往下滑得更厉害了。
    赵灵微可是知道他在毯子底下根本什么都没穿的!
    她连忙跑了过去,在少年反应过来之前,替他把滑落的毯子拉了起来,围到他的肩膀上。
    这原本只是个下意识的举动,却是让她一下就离对方很近很近了。
    有着琉璃色眼睛的少年看了她一会儿,而后就把目光落到了她的手上。
    赵灵微连忙松开手,但是毯子还挺沉的,在她松手后就开始往下滑。
    这实在是让人手忙脚乱。
    赵灵微在松开手之后就立马两手一起护住了自己的脖子,显然是为了提防这家伙又是一上来就掐人的脖子。
    可眼见着给对方围好的毯子又开始往下滑,她就又想再帮人把毯子拉好。
    这种焦急、且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样子看在少年的眼里,竟是让他笑了起来。
    帐篷里那昏暗的烛光打在他的脸上,让这个初见时还教赵灵微误以为是雪妖的少年也有了温度。
    那让赵灵微一时之下有些愣神,却不知她愣神的样子落在那双琉璃色的眼睛里,也是让心跳都乱了的颜色。
    拓跋子楚张口就想问她:你可是晋越县主,赵灵微?
    但是先前他在越过大火的时候,便被浓烟熏到了嗓子。连日来,他又是在冰天雪地的地方遭人追杀,这会儿他的喉咙已是肿痛不堪。
    这一开口,竟只能发出嘶哑的声音。
    赵灵微于是连忙做出了一个“嘘”的动作。
    她用魏言,声音很轻很轻地问道:“你能听得懂我说的话吗?”
    在冬日的帐篷里,这样的声音就仿佛是将烤过的棉被盖上了不着一物的心窝。
    拓跋子楚点了点头。
    赵灵微于是又问道:“你是不是……不能说话?”
    她已经注意到了,算上之前在河边被她用刀架着脖子的那一次,面前这人已经两次在想要对她说话的时候只是发出了好像磨着嗓子的嘶哑声音了。
    “那你……识不识字?”
    说着,她便拿起了自己先前写好的那张纸,在少年的面前挥了挥。
    先前她明明已经把这张纸条放在了少年的枕边了,可这人却好像是猛兽一般,醒来之后只是先注意到了会动的、有着呼吸的人。
    现在,那些熟悉字迹就在拓跋子楚的面前挥动着,让他一下就抓住了那张信纸。
    他不需要再向眼前的女孩问出那个问题了。
    因为,他已经知道答案了。
    第26章
    白将军待在它的大鸟笼里, 发出了一串啼叫声。
    它似乎是在对落了难的魏国太子说:不用谢我!
    这样的啼叫声在森林里虽很常见,可落在好似正在做贼的赵灵微的耳朵里,却是人都能跳起来了。
    她根本就不知道眼前的少年究竟是何人, 也不知对方已经明白了她的身份, 就只是着急地转向白将军, 对她的白鹘也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
    白鹘是不叫了, 可拓跋子楚却是在她放下手来的时候直接抓住她的手,在女孩的手心写起字来。
    拓跋子楚惯用戟刀, 掌心与指腹上都有着一层茧子。
    当他抓着赵灵微的手,并用食指在她掌心写字时, 对此感到猝不及防的赵灵微根本就没能抑制住地一个轻颤。
    这样的反应落在拓跋子楚的眼睛里, 便让他在稍稍松开了些赵灵微的手之后又将其一个握紧。
    他直接便把人拉近了自己,让穿着华服,却是头发有些乱了的女孩用膝盖抵在了他的床榻上靠近了他。
    可即便是这样的一个姿势,他的身形也依旧是比对方高出了那么一截。
    原本已被围好的毯子因为他的这个动作而往下滑落,也让属于这个少年的气息混着药味向眼前人侵染而去。
    这会儿的赵灵微僵着身子, 就连呼吸都变得紧张起来, 但她却没有立刻就甩开这人的手。
    仿佛, 仿佛她已然不知所措。
    待到赵灵微试着挣动开对方的时候,睡在帐篷角落里的两名侍女已然在黑暗中瞪大着眼睛看着他们了。
    沉琴醒了, 却是不知道童缨也醒了。
    她把手伸到隔壁童缨的床榻上, 动作幅度很小地拍了拍, 却发现童缨直接抓着她的袖子摇了摇, 示意自己在呢, 醒着呢。
    于是一静一动,一暖一冷的这两个侍女就这么在和彼此对了一眼之后都意识到了一点。
    ——她们好像遭遇了一个从未有过的大难题。
    她们到底要不要……行动起来?
    还是说,她们应该眼睛一闭,倒头继续睡?
    再看看赵灵微那边,拓跋子楚自是感觉到了对方想要挣开自己的意图。
    可是赵灵微没有用上大力气,他也便把人又抓得紧了一些。
    既然晋越不愿过来,那他就靠过去一些。他不用声音,就只是用唇念起了“晋越”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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