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之后,更加无人敢提。
康宁一直以为父皇是不喜皇后的,甚至是讨厌,讨厌到听都不想听到她的名字,看都不想看她儿子一眼。
所以,当康宁看见满屋子的画像时,着实吃了一惊。
“母后... ”章承瀚望着一副画出神。
皇后娘娘长的可真好看啊。
画像挂了整个屋子,画中女子或娇或嗔,或坐或站,一幅幅看下去,康宁觉得皇后娘娘好像真的站在自己面前一样。
父皇来时,章康宁正在看书房桌上的佛经,还来不及想为何会有佛经,就被两个太监架出去了。
这是第二次,时隔六年,章康宁看见父皇生气。
她被打了三十大板,疼得她都以为自己要死了,哭着和父皇说她错了。
她被母妃接回去就晕倒了,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就听说章承瀚被父皇打了五十大板赶出宫了。
急得她眼泪直掉,问母妃怎么办,母妃也摇摇头。
皇后娘娘是父皇的唯一的□□,谁都没办法的。
她又问母妃,为何凤栖宫的书桌上,有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八个字,像是新写上去的簪花小楷。
没有得到回答
她又问母妃,皇弟还会回来吗。
母妃笑着摸摸她的头,说当然会的。
康宁一直待在宫里等。
等到章承瀚生日这一天,偷偷下了碗长寿面躲在屋子里吃。
等到宫里落雪了,夜里点个红灯笼照的雪亮晶晶的,漂亮极了。
雪下的大,一夜就能没过脚踝,以前康宁无聊的时候就拉着章承瀚去看太监们扫雪。
今日,就只剩下她自己了。
听见身后有走路声,康宁惊喜的转过身“皇弟!”
身后不远处站着一个身着靛蓝衣裳的男子,面色如玉,温文尔雅。
康宁觉得,那一瞬间,她的世界都被点亮了,像万亩花丛中盛开了一朵艳丽的花,让她看见的其他人都黯淡无光。
她明显听见自己的心跳跳的快得很。
“臣祝容拜见公主殿下。”
“起.. 起来吧。”康宁呛了风咳嗽几声,摆摆手让他起来“这是后宫,你怎么到这来了?”
“回公主,臣初次进宫,不知怎么就迷了路。”
“你,带这位大人去大正宫。”康宁随手指了个太监就要离开,刚走了几步,又退了回去“我看你穿的这么多,这手炉就给我吧,我冷。”
“... 是”祝容愣了一下,递上手炉。
嘶,他的手真凉。
回宫后,她就同母妃说了这事,母妃听过后笑的前俯后仰,说这祝容自小就是个不识路的,在自家院子里也能迷了路,大夫说应该是脑子有些问题。
“他脑子有病怎么做官的呢?”
母妃点点康宁的头“只有不识路这一点毛病,祝家的嫡公子是少年天才,三岁作诗五岁成文,十一岁一篇定国策名震天下,十四岁被陛下派去江南治水,两年了,前几日听说江南水患解决,如今该是回来复命的。”
听的康宁满脸崇拜,第二天去乾明宫请安见到祝容时,觉得他身上都在发光。
康宁请完安后一直在门口等着,和全公公大眼瞪小眼,终于等到祝容从里面出来。
“公主?”
“母妃说了,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你昨日给了我手炉,本公主今日带你到宫门口。”
“不劳公主费心,安公公带臣出去就可。”
“这宫里他不熟“康宁见他拒绝立马说,眼睛还不忘扫了扫周围人“他们都不熟。”
祝容无奈的笑笑,俯首“有劳公主。”
康宁第一次觉得这皇宫太小,走这么一会就到了宫门口。
“本公主还从来没有出宫看看呢。”康宁见祝容要走,瘪嘴说到,又掐了掐自己大腿挤出两滴泪“也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样子的。”
祝容停下脚步,看了一会康宁,说“那真是太可惜了。”
然后转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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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容!本公主送你到宫门口,做为报答,你是要找机会带我出宫玩的!”康宁大喊“我母妃说了,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等看不见祝容的背影,康宁提裙往回跑去,身后宫女太监还未反应的过来,一路跑回玲珑阁,康宁累的气喘吁吁。
“母妃,母妃,祝家公子温润如玉少年成才,为人谦和仪表堂堂,够不够的上做驸马?够不够的上?”
“怎么,我们小宁儿喜欢祝家那小子了?”淑贵妃挑眉看着被碰洒的墨水
“他长的可真好看啊,声音也好听,性子也好,什么都好。”
“那你需得知道,人家是否也中意你才可。”
淑贵妃的这句话,难倒了康宁,康宁埋头看了好几天的话本子,制订了好几套自认完美的计划,去测试祝容到底喜不喜欢自己。
第一步,话本子里说了,女孩子只有漂漂亮亮,多才多艺才能被喜欢。
于是康宁每天把自己打扮的明艳照人,让人搬了把琴,每天守在乾明宫不远处,一看见祝容出现,就开始弹。
弹到冷的直打哆嗦,人家也没理她。
失败
第二步,要制造意外情况,来个英雄救美,感情会迅速升温,必要时,可以说小女子愿以身相许。
于是康宁把琴一扔,瞅着祝容出现,在他面前装滑倒。
祝容:“公主,雪三天前就化了。”
康宁“ ...... ”
失败
第三步,抓住男人的心,就要抓住男人的胃。
于是康宁天天都去小厨房学做饭,学的厨子哭着求她别再为难他们。
失败
第四步,要培养共同的兴趣爱好,才能有更多的话题。
于是康宁一看见祝容就开始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心空道亦空,风静林还静.卷尽浮云月自明,中有山河影。”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 诶,诶诶,祝容你别走啊!此物最相思!”
失败。
第五步,第六步,第七步...
祝容在京城待了一年,康宁就追着祝容一年。
春去秋来,又到了冬天落雪。
距离康宁第一次见到祝容,整一年了。
距离章承瀚离开皇宫,也整一年了。
今年的冬天实在是冷,冷的康宁都不敢出门,追祝容的计划也只能暂且搁置。
这个冬天带走了赵老将军,章承瀚的外祖父。
皇帝下令追封一等定国公。
淑贵妃和康宁说,赵老将军是先皇后的父亲,戎马一生落下许多病痛,自先皇后病逝身子就愈加不好。
现在赵老将军也过世了,这赵家,就只剩下赵大小姐一个人了。
淑贵妃得了皇帝的同意,出宫去赵府奔丧。
康宁从未出过宫,这次也跟着一起出来。
康宁一直觉得,赵府作为五朝将军府,该是那种严肃厚重,令人望而却步的样子,再不济也该是富丽堂皇,大户人家。
怎么也没想到,竟是如此冷清萧条。
“这不是萧条”淑贵妃似是看出了康宁心中所想,悄声说“是寂静,他们一家人,都是寂静的。”
门口屋内,挂满了白条,赵若嬅一身素衣出来迎接,被淑贵妃止了礼数。
康宁看见母妃从袖中拿出了个翠绿的东西递给赵姨母,还听她说“这是宛儿临终前交给我的,说若是家中只剩你一人,要我务必交于你,她本想给你写封信,但实在拿不动笔了,只能由我带句话。”
“她求你再活几年,帮她再看看陛下的身子好不好,有没有恨她扔下他”母妃的声音有点哽咽,康宁握紧她的衣角“她想求你再坚持一会,帮承瀚物色一个好妻子,不求多么富贵权势,只要两情相悦不生隔阂就好。求你做完了这些事,再去找她,她在那等你,等你细细说与她听。”
离开赵府之前,康宁回头看了看,赵姨母一身素衣跪在祠堂,背影单薄却挺直。
康宁觉得赵姨母一定很悲伤,隔着千山万水都能感受到她的悲伤,仿佛这悲伤,从京城蔓延到了塞外。
如同那只绿哨一样,托付了太多沉重的情意,舍不得,丢不开,承受不住。
康宁突然很想去抱抱她,想和她说别难过了。
可她不敢,不敢靠近她,康宁觉得,悲伤是会传染的,她现在就被传染的很难过了。
“草民,叩见贵妃娘娘。”刚出赵府,就看见一袭布衣的中年男子立在门口。
“宁儿,这是与母妃最亲的表哥,叫舅舅。”淑贵妃轻声提醒康宁,还没等康宁开口,那人却道
“娘娘折煞了,我早已被赶出陈氏一族,哪有资格称得上公主的舅舅。”
“表哥既然来了,怎么不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