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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景清只有一个弟弟,从小和自己不亲,对待孩子这一方面委实没有经验,只能轻轻抱着女娃娃声音尽量放的温柔“我错了我错了,不哭,你别哭。”
    “姐姐声音好粗。”那女娃娃往章景清怀里拱了拱,抽抽涕涕的说,鼻涕抹了章景清一身。
    真是不认生,眼神也不好使。
    赵宛儿和章景清的第一次见面,就以章景清弄哭赵宛儿,赵宛儿蹭章景清一身鼻涕结束。
    章景清回京,铁三角见面的次数又和三年前一样多,只是每每都多了个爱哭的小女娃。
    赵母身子不好,赵父驻守边疆,赵家嫡子整日军营操练,这照顾赵宛儿的事就落在身为长姐的赵若嬅身上,好在赵宛儿虽然爱哭,但不闯祸,也乐意带着她。
    “太后还防着你呢?”挑了个不下雪的一日,三人约着出来听曲,小二上完菜陈骐江问章景清。
    章景清点点头,夹了块肉递到怀里的女娃娃嘴边,无奈的笑笑。
    自八年前先帝驾崩,太后抱着当今陛下登基,就一直防着他。先帝有过很多孩子,但是活下来的也就只有他与陛下,两人相差八岁,陛下登基到现在,朝中立他为帝的呼声也渐渐减少,但让他做摄政王的声音倒是越来越多。
    “谁乐意做狗屁摄政王。”章景清低声骂了一句,又夹了块肉给女娃娃。
    本是大逆不道的话,两个人听了也没什么反应,似是早已习惯。
    “阿清不要再喂肉了,宛儿也想吃些别的。”
    章景清失笑,夹了块青菜给她。不知为何,赵若嬅这个妹妹很是喜欢自己,天天缠着自己叫姐姐,纠正了许久,她竟跟着赵若嬅叫他阿清。
    一个小娃娃,章景清也不和她计较。
    坐了没多久,有人敲门进来悄声告诉章景清太后派人来了郡王府。
    “我要走了。”章景清将女娃娃放到赵若嬅怀里,见她还不放手温柔的哄着,女娃娃死死抓着他的衣领摇头,眼看着就要哭了章景清赶紧抱起她“晚些把她给你送回赵府。“
    于是,抱着赵宛儿坐上马车回城南的郡王府。
    马车摇摇晃晃,赵宛儿就这么在自己怀里睡着了,下车后章景清将他交给奶母。
    太后也没什么事,就说章景清也老大不小了,该着娶个王妃去自己的封地,守一处安宁。
    说白了就是怕他在京中有什么预谋,赶紧把他赶到封地再派个女人监视他。
    章景清思量一会,微笑说“麻烦公公前去回禀太后她老人家,不是本王不走,着实是父皇不让,下了圣旨让本王必须待到陛下弱冠。”
    唉,这都什么事。
    九年前自己在郡王府待的好好的就被叫进宫里,这可真是稀奇,自己这个从不受宠存在感为零的皇子还能有一天单独面圣。
    父皇表情凝重的让他务必等到皇弟弱冠才能去自己的封地,还说要给他下个圣旨,说完后第二天晚上就驾崩了。
    可...先帝不让他把圣旨拿出来。
    但当爹的话儿子不敢不听,终归九年都熬过去了,再熬个十一年吧。
    但是朝堂立他为摄政王的声音实在是越来越多,他这个都没上过几次朝的人,这些老头怎么想的。
    章景清只能挨个拜访他们的府邸,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让他们打消这个念头,但效果甚微。
    渐渐竟然有了怀安郡王拉帮结私的说法。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章景清正在陪赵宛儿放风筝,气的他直接松了绳子,惹的赵宛儿大哭又急忙哄着。
    他算是看明白了,自他回京到现在,赵若嬅天天和陈骐江腻在一起,妹妹就扔给自己,他好歹是个郡王天天给人带孩子算怎么回事。
    这话说给赵若嬅听的时候,赵若嬅美目斜了他一眼,原话说“你本就该娶我们赵家一个女儿,我是不可能了,你就把小宛儿当媳妇养着,将来还要尊称我一声长姐,是吧?未来妹夫。”
    章景清觉得如果不是自幼被教导不打女人,他真的能把赵若嬅推河里。
    看着一边睡的呼呼的小娃娃,到她及笄还有十一年,正好自己能离京,这么爱哭小女娃要是跟着自己去了封地,淹了百姓可怎么办。
    章景清觉得自己简直是疯了,竟然真的把她当成媳妇养着。
    后来的两年过的比较艰难,太后总不相信他无意皇位,处处防着他,出门也要好几个人跟着。
    边关战事吃紧,朝中党羽纷争,赵若嬅与陈骐江的婚事一拖再拖。
    到景辉十年,西蛮发了兵,边关无粮草贮备,章景清自请前去运送粮草,他想着自己立个功太后的戒心说不定就放下了。
    等他送完粮草回来,京城都下雪了,章景清进宫述职后就去了赵府。
    赵宛儿看到他就阿清阿清的叫着扑到他的怀里,他抱了抱,嗯,沉了。
    陪着她打了一会雪仗,她就说困了,要睡午觉,等明日再陪他打。
    这个小女娃,不仅吃得多睡的还久。
    他怕是要娶个猪回去了。
    这样想着,章景清突然觉得这几年的事情也不是那么闹心,他好像挺喜欢冬天了。
    那天之后朝局动荡,章景清为着避嫌许久不去赵府和陈府,也不理会外界的事情,只是日日在郡王府写诗作画,活脱脱一个闲散王爷的作风。
    忍过了炎热的夏日,初秋的夜晚着实凉快许多,章景清本想小酌一杯,陈骐江一身酒气不顾别人阻拦的闯入了郡王府。
    他无法娶到自己心爱的女人了。
    陈骐江在他这喝的醉醺醺的,把着他的肩膀求他定不要造反。
    第二日陈骐江起来,和平时一样的在郡王府吃过早饭,临走前和章景清说,往后保重。
    章景清笑着让他快走,假装没看见挚友关切的目光。
    景辉十年秋,太后以皇帝之名连下三道圣旨。
    第一道,命驻扎西部边境的赵家军五年之内击退西蛮军队。
    第二道,宣赵家幼女景辉十一年春进宫陪伴太后左右,皇帝伴读。
    第三道,以结党营私之疑敕令怀安郡王禁足郡王府三年。
    章景清得了这个圣旨时,第一个反应竟然是冬天无法陪赵家女娃娃打雪仗了。
    京中局势变了,铁三角也这样散了。
    章景清明白太后的意思,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即使他千方百计的证明自己绝无造反之心,但只要他是先帝之子,有皇家血统,能威胁到陛下统治,他就是有罪的。
    他就总想着,再熬一熬,熬到景辉二十年,他把圣旨一亮,求个闲散王爷,太后自然就相信他了。
    三年很快就过去了,他再出府一切仿佛都没有变过。
    去茶楼听曲时,碰到了赵若嬅,她还是一个人,章景清自顾自的从她身边走过,一个眼神也没有给。
    他看见了,不远处一直向赵若嬅这边瞧着的人,他小的时候见过他们,是皇宫的禁军。
    不用想也知道,他们被监视了。
    陈家,赵家,郡王府。
    章景清突然有些厌恶这种猜忌质疑。
    陈骐江被逐出陈家时,章景清在二楼雅间等他,他好像没事人一样如约而至。
    这是两人四年来第一次见面。
    “这下,终于不用互相装作不认识了。”陈骐江一进来就灌了口茶水,大笑着说“身处高位如此猜忌多疑,只会让臣子寒心。”
    章景清打了他一下让他闭嘴,小心隔墙有耳。
    “都避了四年了,还不让我和你说话?”陈骐江瞪了他一眼,闭了嘴。
    章景清问他以后有何打算,陈骐江耸耸肩,满不在意回答肯定留在京城。
    赵若嬅还在京中。
    章景清和他碰了杯酒,一饮而尽。
    章景清□□众位大臣两年,杀死了四个煽风点火安怀祸心的高官。
    陈骐江留在京城,暗中护着赵若嬅,替她挡下了数次刺杀。
    赵家男子在外抗敌,若是家中女子出事,赵家军定会大乱。
    景辉十九年冬,赵成邺战死的消息传入京城,章景清和陈骐江一同赶去赵府,碰上赵若嬅要进宫拜见太后,苍白着一张脸,被贴身侍女扶着上马车,见着他们两个人,瞬间红了眼眶,声音颤抖沙哑,说了句章景清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话。
    她说:“赵家没了,我没有哥哥了。”
    章景清两人在宫门口等到天黑才看见赵若嬅出来,这是这么多年赵若嬅第一次主动和他们说话,她靠在陈骐江肩膀哭的昏天黑地。
    她说她在宫里瞧见宛儿了,因为被罚跪生了病,瘦瘦小小的一个坐在偌大的宫殿里,不哭也不闹,也不笑。
    章景清的心突然抽的一下疼,连着好几天梦里都梦到还是许多年前,她缩在自己怀里说着宛儿也可以吃点别的。
    他去过几次宫门口,卫兵都将他拦在门外,太后下令,怀安郡王无诏不得进入皇宫。
    算着时间,就剩一年,还有一年,他就可以拿出圣旨,告诉太后他留在京城须臾数年真的是因为先帝的命令,告诉太后他章景清绝无贼心。
    还剩一年,他就能去到自己的封地,做他向往了快三十年的闲散王爷。
    可这一年发生了许多事,皇帝遇刺,受伤的是赵宛儿,太后将他叫进宫中,他想着该如何和太后解释不是自己所为时,太后笑了。
    “哀家自然知道不是你做的。”
    “但哀家希望这是你做的。”
    章景清眯眼捏碎一只茶杯,拂袖离开。
    赵宛儿醒的那日,章景清去看过她,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看了他许久,说“阿清。”
    他将手指抵在她的唇上摇头,告诉她不能让别人知道她记得他,还和她说几个月后会来看她。
    见她眼中有泪,章景清拿起一颗蜜饯放入她的口中“若这世道太平,你会成为我的妻。”
    逼宫的前一日,他去找了陈骐江,这个人还日日守在赵府附近,同他喝了一夜的酒,两个人一摊烂泥一样倒在赵府门口,被赵若嬅派人抬进府内,直接扔到了厢房。
    夜深,章景清睁开眼,点了烛光静坐很久,起身去找纸笔,写了一句话觉得不好,再写一张,不知不觉都快天明。
    “没纸了。”蓦然一声吓的章景清一惊,毁了一张纸,抬头看见陈骐江懒散的靠在床边看自己。
    “几时醒的?”
    “从你开始写信就醒了。”
    两人沉默良久,章景清说他今天要去造反了。
    又是一阵沉默。
    气氛太压抑,章景清低头笑了一下,故作轻松的说“得了,别丧着脸,这次过后太后不会再怀疑我有异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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