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知道主人其实找了一整天的猫儿。
“您好先生,听公寓小区的警卫说您今天早晨在这里抱走了一只白猫并留下了您的联系方式,我想您抱走的可能是我的猫咪,很抱歉给您添了麻烦,请问您今天有时间吗?”
礼貌的,有条不紊的声音隔着电话徐徐传入梁砚名的耳朵里面。
然后在梁砚名的耳朵里面轻轻打转,转啊转的一直转到梁砚名的心尖上。
是他吗?
是晏白?
梁砚名隐隐约约可以听出来,经过手机听筒的虚化处理,仍旧好听的,像是百灵鸟一样的声音。
可是这样的他,和之前的每个晚上,乖巧的,柔软的,可怜又可爱的晏白大相径庭。
梁砚名并不知道晏白的电话号码,那天晚上只是晏白单方面的拿走梁砚名的电话号码而已。
“到时候我会主动联系你的。”那天的晏白垂着头,睫毛在眼下投出阴影,小小声的说。
可是这样的话,他为什么没发现是自己?
直到电话那头重又发出声音:“先生,先生?您在听吗?”
梁砚名总算回过神来。
他今天走神太多次了。
“在听,嗯对,那个,您的猫儿在我这里,时间您定吧,我都可以,随时奉还。”
大概没有人会想到,一直以来处事波澜不惊的贺总,竟然会在这种情况下,磕磕绊绊的就乱了分寸。
“太感谢您了先生,一个小时后还在公寓小区门口警卫室这里吧,麻烦了。”
“客气了,您贵姓?”
“我姓莫。”
……
电话不久就挂断了。
晏白眨巴了眨巴眼睛,下意识的垂眸看向手机屏幕。
那个声音,好熟悉呀。
像是暧昧无边的夜里,无数次覆到自己耳边,那些热气都一并打在自己面颊上,低哑又情色的对自己说:“你好可爱。”
不,不可能是他。
不会这么巧的。
如果这个时候晏白打开自己钱包夹层拿出那张写有梁砚名联系方式的字条的话,他大概会想,自己当初那些迟到的好运气,都在当下这种所谓的“凑巧”中,以另外一种姿态,分毫不差的对等过来。
只可惜他没有。
国外那三年暗无天日的岁月时光,单单凭借苦涩的安眠药物还有柔软的女士睡衣才得以维持的正常休息,晏白早就于压力的吞噬包围当中患上了轻微的数字记忆障碍症,对于数字这种东西,晏白极度不敏感。
当然后来打输那场官司的晏白也同样因此归咎于自己。
官司打输不是晏白的错,也不是受理人的错,案件本身的胜算就已经微乎其微。
可是晏白不承认也不接受,将全部的错误揽下来压垮自己。
打输那场官司的晏白固执而孤傲,最后终于在车水马龙的城市里,在公交站牌旁边窝成一团,拿出手机给学长编辑短信。
晏白从来没有想到自己会这样难堪,编辑了好多不明所以的话,类似于“我好累啊,我好害怕,学长你陪陪我吧”这样的文案,他来来回回打了删删了打。
直到晏白鬼使神差的就要把短信发出去,然后他又觉得有什么不妥当似的,自己在明明已经长的不得了的短信后面又加上了一句。
他说:“学长,你救救我。”
明明短信马上就要发出去了,晏白偏偏看到了一双黑色皮鞋。
他顺着黑色皮鞋下意识的抬眸望过去,
是他。
这次不是在酒吧也不是在酒店,自己可以更加清楚的看到他。
他真的很好看。
然后他一字一顿的叫着自己的名字,他叫自己,晏白。
大梦初醒。
你瞧,晏白,学长没有救你。
是他。
他叫梁砚名。
梁砚名,你救了我。
晏白在自己站起来,拉住梁砚名袖口的那一瞬间,分明听到有什么声音在自己耳边说,晏白,你还有他。
所以晏白顺理成章的,甚至是理所应当的,又一次朝着这个人发出了邀请。
他知道这个人一定会同意的。
你看,他果真同意了。
而且他特别温柔,特别耐心。
酒店的灯光昏黄。
已经初春了呀。
晏白以及身边天地万物,都通通簇拥着奔向梁砚名。
……
电话挂断之后,梁砚名很快就将刚刚那通来电的号码存了下来。
联系人备注那里梁砚名轻轻打下“晏白”两个字,记忆里全部是那个人珊瑚色的柔软短发。
保存好了之后又觉得哪里不合适似的,梁砚名将联系人备注重新删除,改成了“白白”。
这下顺眼多了。
估计他一定没发现是自己吧,他见到自己之后会是什么反应呢?
一定很有趣。
“你说对吧?”
梁砚名伏下身子问那只白猫。
“喵呜……”
白猫慵懒的伸出舌尖舔了一圈肉垫,发出柔软的声音来。
……
晏白从来没有想到自己这么快就会再遇见他。
确切的说,是晏白从来没有想到自己这么快就会以一种现实的,生活中的姿态,再遇到他。
晏白的白猫丢了。
那只养了四年的白猫。
那只白猫,当初因为学长的一句“猫儿一样可爱的长发女孩儿”满怀欣喜买下。
直到现在晏白还清楚的记得学长说的话,一个字一个字的砸到晏白的心尖上,砸出几不可见的小坑来。
“我不喜欢猫儿呀,只不过是因为她像猫,我才对猫儿有了好感的。”
学长笑起来眉眼都很好看。
可是那种感觉,像是一杯冰水喝下去,然后融成滚烫的泪。
往往四年一恍而过,那只白猫无声无息的见证着晏白的笨拙以及卑微,在晏白出国的三年光景被寄养在晏白的邻居那里。
那是晏白唯一承认的邻居。
那旁边是晏白唯一承认的家。
小小的,甚至有些狭窄的房间,干净而且整齐着。
房间已经很久没人住了。
从晏白出国到现在,三年已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