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咬着牙说:“便是再无子嗣,主子难道不为逝去的小皇子报仇吗!”
“求您了!主子,求您不要这样!”
周宝林的笑声忽然戛然而止。
她直直地看向勒月,神色平静地有些诡异。
她说:“……对。”
勒月愣在原处,怔怔地看着她。
她勾起唇角,似没看见勒月的神色,只是一字一句地说:
“你说得对,她做的事,总该付出代价的!”
她身下又溢出了血,勒月慌得要去请太医,被她拦下,她平静地躺了回去:
“不过是一具没用的身子,还作甚请太医。”
勒月摇头:“不是的——”
周宝林打断她,缓缓闭上眸子:“我累了,你下去吧。”
——
这几日宫中的气氛有些压抑,周宝林的事依旧留有阴影,皇上进后宫的日子也越发少了。
那事如何也找不出证据,就似乎是周宝林自己误食了一般。
最后死了两个宫人,这事就揭了过去。
结果有些荒诞,可没人笑得出来。
这结果出来后,皇上立刻晋了周宝林为美人,越了两级,让后宫女子一时有些眼红。
阿妤听着身后的酸话,轻拧眉,带着周琪快步离开。
用皇嗣以及一身病痛去换两个位份,就这,居然还有人眼红。
阿妤刚走到御花园,就听见三道击掌声,她一惊,抬眸看了眼,圣驾离得越来越近,她抿唇退后两步,将道路让出来,屈膝行礼。
这是时隔一月,封煜头次来后宫,没想到就直接遇到了这人。
他手指敲点在窗上,銮仗徐徐停了下来。
封煜敛眸:“你怎么在这儿?”
阿妤没想到他会停下来,她温顺地低下头,露出修长的脖颈,轻柔地回话:
“妾身刚从坤和宫出来,正打算回宫。”
封煜刚点了下头,视线落在某处,忽然顿住。
阿妤察觉到什么,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有些惊讶。
那是,周美人?
阿妤眉梢轻动,犹豫地看了眼男人,半晌,才迟疑地说:“周姐姐的身子好了许多,皇上也可放心了。”
她似乎害怕自己会说错话,有点底气不足,声音低低细细的,几乎让人听不清。
封煜被拉回了注意,倏然说:“上来。”
阿妤唔了声,没反应过来,她狐疑地看了男人:“皇上在叫妾身?”
封煜有些不耐烦:“快点。”
小刘子已经掀开了珠帘,阿妤不敢再问,压着心跳上了銮仗。
男人漫不经心地坐着,早就看不出那日在太和殿的失态,銮仗猝不及防被抬起,她惊呼一声,险些跌倒在地,幸好男人及时伸手揽住了她,一把将她带入怀里。
阿妤心有余悸地靠在他胸膛上,轻呼了一口气,男人的手搂在她腰间,她想了想,没起来,只是乖顺地趴在他胸膛上,脸颊轻蹭了蹭,下颚抵在他身上,仰着脸面看他:
“皇上这是要带妾身去哪儿?”
封煜的手插入她青丝间,玉簪倾斜了些,阿妤索性将玉簪娶了下来,青丝瞬间如绸缎般披在身后,落了几缕在男人身上,如同第一次乘上銮仗的模样。
她听见男人说:“去朱洛湖。”
朱洛湖位于御花园南侧,算是比较偏净的地方,不过那里种着一池莲花,也算宫中较盛的一处景色。
阿妤下了銮仗,才知道他是有备而来。
朱洛湖靠岸处,停着一只小船,宫人早已就位,船帘轻放,四周皆是莲花,阿妤还可见莲叶下方四处游动的鲤鱼。
除了几个伺候的宫人,船上就只有封煜和阿妤两人,进了船内,才觉这里空间不小,至少容下她二人是绰绰有余的,甚至,在案桌另一侧,还摆放着一张软榻。
阿妤眸色微亮,不禁说:“皇上真会享受。”
话音刚落,头顶就被人打了一下,男人冷哼了一声:“没规矩。”
阿妤捂着头顶,委屈巴巴地瞅着他,见他有心思赏莲,便知他如今心情不错,她搂着男人的腰,蹭着人软声撒娇:“疼……”
她蹭着男人肩膀,青丝抵在男人脖颈间,带着一丝丝痒意,封煜眸色稍暗,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嗤道:
“娇气。”
阿妤撅唇,忽然弯着眸子朝他说:“妾身给皇上剥莲子吃,如何?”
既来了一番,若是不采莲,才太过浪费。
说罢,她松开男人,拎着裙摆,轻步欢快地朝外跑去。
封煜有些头疼地拧眉,转而又想起她的年龄,今年应不过刚刚及笄,这般一想,他倒也松开了眉头。
他跟着走出来时,女子正倚在船边,手中捧着一把水泼下,衣袖顺着动作滑下,白皙细腻的指尖在暖阳下似泛着光。
直到女子捻着莲子,水珠抵在他唇边时,封煜才知什么是捧水浸纸,凭空生出一抹透骨生香。
第30章
小船轻晃, 湖面荡开层层涟漪,阿妤的手被人攥住时,她还有些愣, 指尖羞怯地蜷缩了下, 她一连叠声地唤:“皇上?”
她手中的莲子被男人吃下,喉结缓慢动了动, 阿妤离得他太近, 将这动作看得清清楚楚, 一抹热色倏然窜到她耳垂, 连带着烧烫了她的脸颊。
封煜垂眸看她, 他口中的莲子有些苦,苦得发涩,入了喉后, 反而渗出一丝甘甜。
他攥着她的手未放, 女子无措地立在原地,眼睛时不时朝四周看去,脸颊涨红一片, 似怕被人看见一样。
封煜有点想笑。
可他细细想了两人的相处, 才发现,这女子在外人面前素来是规矩乖巧的,只有两人独处时, 才格外肆意大胆了些。
封煜微顿, 到底是放开了她。
阿妤松了口气,这小船不过方寸之地,再加上四周皆站着宫人伺候,她便是再大胆,也不敢在这里做什么。
她想借着采莲的理由退几步, 还未开口,男人就似猜到了她的想法,淡淡地睨了她一眼,阿妤僵在原地,丝毫不敢动弹。
她贴着他站,这姿势一瞬尚好,久了,未免有些不自在。
总之,阿妤有些不舒坦。
她不自觉地垂下眉眼,什么都没做,就似受了委屈般。
封煜气笑了,旁人求不来的恩宠,她倒是委屈起来了。
他推了推板纸,反复念了句,不与这女子计较,才冷下眸子,点了点她手中剩下的莲蓬,说:“吃下。”
阿妤被他的话弄得有些无厘头,怎么忽然就让她吃莲子了?
她觑了男人一眼,才慢吞吞地吃了颗莲子,她刚咬下,精致的小脸就皱在了一起,恨不得立刻吐出来,只是男人平静地看着她,她苦着脸将莲子咽下,多嚼一下都不愿意。
封煜心底舒坦了,他倚在船舱栏上,淡淡说:“继续。”
阿妤瞪圆了眸子,不知自己哪里得罪他了,她扯着莲蓬的根,软糯着声音与男人讨价还价:
“太苦了,妾身吃不下……”
她最怕苦了,受伤时连药都是艰难才是咽下去的。
封煜伸手便拍了她的后脑勺,冷声道:“朕都能吃,你便能吃。”
阿妤哑然,想起刚刚自己喂男人的那颗莲子,眉眼间闪过一丝后悔,久久不消。
她犹豫了半晌,怯生生地伸出一只手指,对着男人晃了晃,无声地撒着娇。
封煜不说话。
她又悄然竖起一只手指。
她蹙起眉尖,粉唇撅得极高,似害怕男人还不同意,急得眼尾泛着浅浅的红。
封煜没好气地说:“没出息。”
阿妤知他是同意了,欢喜地拉着他的衣袖,软软糯糯地撒娇:“妾身荣辱皆系于皇上,要出息作甚。”
一番言论着实让人头疼,偏生封煜吃这套,他冷着的脸色微缓,牵着她走进船舱,也不提让她再吃莲子的事。
阿妤跪坐在案桌前,见男人手中持着一卷书册,不由得呐呐说:
“皇上来这儿,究竟是赏莲,还是赏书……”
封煜掀起了眼皮,讽她:“赏人。”
阿妤羞红了脸,不是羞涩,是羞恼。
她扯了扯帕子,将一腔恼意全发泄在帕子上,再回神时,那条帕子已经没眼看了。
她瞧了眼四周,不愿跪坐在冷冰冰的地面上,她眸子转了圈,忽地轻咬了下唇瓣,从下方钻进男人怀里,双手揽着男人的腰际。
她再抬起头,封煜就完全看不见了书册,入目所及全是她白净的脸蛋。
封煜拧了下眉,去推她:“下去。”
阿妤得寸进尺地抬手搭上他脖颈,揽了一圈,她才说:“外面起风了,妾身冷。”
说罢,她蹭了蹭男人的下颚,呼吸洒在男人脖颈,委屈地控诉:
“皇上不心疼妾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