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能想到的,能做的,几乎都做了。
结果呢,季海明只不过是更年轻一点的季德茂罢了。
季小冬以为,有了钱,没有了勒在脖子上生存压力的绳索,一个女孩,他们至少会选择把她生下来。
没想到依旧是这么悄无声息。
“季小冬?诶,季小冬,真是你啊?”
田埂上有人远远走来,弯腰瞅了一眼,一屁股跟季小冬并排坐下来。
“在这儿思考什么人生呢?”
季小冬瞥了一眼,并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我觉得我做的事情,没有任何意义。”
“咳咳咳。”常松年被口水呛了一下:“你真的在思考人生啊!”
“上次回来看到我妈怀孕。”季小冬很想找人聊聊天:“这次回家,发现她打胎了。”
“哦。是个闺女?”
常松年问:“然后呢?”
“什么然后?”
“后来又发生了什么?”
季小冬说:“你还想发生什么,这还不够?”
“就这?你就在这里思考人生?”
季小冬点点头。
常松年觉得,季小冬越来越像“城里人”了,神经似乎和脸上的皮肤一起娇嫩起来。小时候他们在村里玩,有时候在田地里翻出已经死了的小孩子,大家当时……都已经习以为常。
常松年叹了口气,拿了根树枝在地上随意的挑着泥土,给季小冬细数他知道的村里打过胎的人家。
这并不是避而不谈的秘密,相反,这个话题,是村里的人们津津乐道的话题。大家还会经常交流,那家医院看得准,哪里的医生技术好,中间再掺杂几个看的是女儿打了发现是儿子,和看着是儿子结果生出来个丫头的故事。让这个话题常谈常新,充满了“故事性”和“趣味性”。
“你别说了。”
季小冬脸色难看的打断常松年。
她又想起,如果不是自己来到这个世界,那么真正的“季小冬”,生活会是什么样呢。
她一时间竟然不知道,那些孩子是被打掉看不到这个冰冷的世界好一些,还是在这个世界辛苦的挣扎好一些。
“常松年。”季小冬把下巴放在膝盖上,对常松年说:“我觉得我反抗不了规则。规则太强大了,人心太复杂了。”
常松年从没见过这样的季小冬,就像一个无往而不利的战士突然掀开她的盔甲,露出她柔软而脆弱的内心。
常松年想拍怕季小冬后背,可是夏□□衫单薄,因为出汗,后背的衣服都紧紧贴在身上,显露出里面内衣的影子。常松年的手抬起来又收回去,最终没有落在季小冬后背上。
他绞尽脑汁想不出言语来安慰季小冬,只好说:“你不是考高中了吗,上了高中就可以做更多的事情。”
“做再多的事情,有用吗?”季小冬说:“我家生活条件已经好了,可看到是个女孩,还是毫不犹豫的打掉了。”
常松年张张嘴,干干巴巴的说:“季小冬,你得给……给大家时间。村里……就这风气。”
“我只是觉得,连身边的人都改变不了,何谈影响大家。”
“你改变了……”常松年咬了下嘴唇,最终还是说:“你改变了我啊。”
不过随后又赶紧加上一句:“还有小葵花课堂里的那些人。”
思路像打开了突破口,常松年掰着指头一桩桩一件件的数季小冬做的事情,从小葵花课堂,到“春雨计划”大讨论,到整个社会对女童教育的重视,还有带领大家赚钱……
充满文艺气息的常松年跟季小冬总结:“这些都是你撒下的种子。长成参天大树是需要时间的,你得给他们时间。”
“切~”季小冬轻笑了一下:“被你说成什么了,哪有你说的那么好。”
“有。季小冬,你是兼济天下的那种人。”常松年说:“你得对自己有信心。”
“别给我这么大压力。”季小冬说:“我就是个普通人。”
“不要妄自菲薄。”
常松年说:“说句不要脸的,我都能算个人才。你说你是普通人,没有你这样的普通人。”
“哈哈。”
季小冬被逗笑了:“这话说的,是有点不要脸。”
作者有话要说: 去留任君,砖花随意。你可以说作者写的不行,笔力不济,意思表达不清,写的什么玩意儿。但不能随随便便给“季小冬”乱扣帽子泼脏水,被人拉了一下就说她取得的所有成绩“靠男人”,何必对女性如此大的恶意
总之一句话,骂我可以,骂我“闺女”不行[/挖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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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唉, 季小冬那个世界,国外电影里有句话,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有句说句, 强悍的心理素质, 也是个人能力的重要组成部分。
世界就是这么个世界, 人生就是这么个人生, 总不能随随便便抹脖子。
季小冬在另一个世界读书的时候, 曾经带过她的大牛老板, 在季小冬学成毕业, “自立门户”的时候, 给过季小冬一个非常高的评价:善处逆境。
像皮球一样, 你砸她砸的越很, 她之后弹起来会跳的越高。
季小冬丧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太阳爬上山坡, 搬了个小板凳坐到院子里,开始思索, 万一下一胎再怀上个闺女, 怎么阻止他们去检验性别照b超?
范围再扩大一点儿,怎么阻止全村人去搞性别鉴定照b超打胎呢?
愁啊,愁死了,季小冬愁得直想揪头发。
季海明在旁边急得也直想揪头发。
他急的是,门口空地上堆的那些钢管,什么时候往地里插。
王荣花昨天特意嘱咐他,你别火急火燎的。冬冬刚回来,考试多费脑子啊,让她歇两天, 好好休息休息。
季海明觉得也是这个理儿。
所以呢,他现在不好意思直接催季小冬,只是一个劲儿绕着季小冬在院子里转圈子,不时打开大门,看着钢材,叹口气,过一会儿再打开大门,看看钢材叹口气。
季小冬被他晃的眼晕,没好气儿的说“行了,你别演了。”
季小冬甩甩发胀的脑袋心道,换换脑子说不定主意自己蹦出来了。
“大家什么时候可以开工?”
“随时!”季海明坐到台阶上:“冬冬,不是爹催你,是村里的老少爷们儿催我啊!再不干活,我都不敢出门了。”
“那行,你去叫人吧。等会儿!”
季小冬叫住了半条腿迈出大门的季海明:“先给谁家干,工钱是多少?”
“啥?”
季小冬看季海明一脸茫然的样儿,顿时无比心累。
季海明理直气壮:“大家互相帮忙,要什么工钱!”
“亲兄弟明算账。”季小冬说:“都按帮忙算,到时候干的好还好,如果干差了,怎么办。是找还是不找?”
“等我妈回来,咱家先商量出个章程再说!”
王荣花一早去了村部,她是村里的妇女主任,平时没多少事情,偶尔村里东家长西家短,特别是婆媳之间、妯娌之间闹矛盾的时候,都需要她这个妇女主任出面调解。
“你妈这妇女主任当的。”威风凛凛的民兵队长季海明给季小冬吐槽:“有时候调解的人家家里关系好了,转头合起伙来骂她哈哈哈哈。”
季小冬冷着一张脸:“我不觉得有什么好笑的。”
“呃……呃……”
季海明被噎回去,挠挠头,知道知道,冬冬没了弟弟心情不好,不跟她小丫头一般见识。
左等右等,好不容易等到王荣花回来。
季小冬还没来得及开口,季海明跟王荣花说:“怎么回来这么晚,厨房里药我给你热上了,快去把药喝了。”
“药,什么药?”季小冬紧张起来:“我妈怎么了?”
王荣花已经进了厨房,季海明跟季小冬说:“嗨,没怎么。”
季小冬不会被糊弄过去,不依不饶:“到底怎么了?”
“咳!”季海明又开始挠脑袋,跟季小冬说:“冬冬不是想要弟弟吗,能生弟弟都药。”
“我艹!”
季小冬直接跳起来,指着季海明的鼻子骂:“季海明你tm没长脑子吗?!愚昧!无知!”
“怎么说话呢。”季海明色厉内荏的吼:“我是你爹!反了天了?!”
“我没你这样的爹!”
季小冬冲进厨房,看到炉子上的药罐里黑漆漆的药渣,终于明白整整一早上,院子里若有若无的草药味是哪儿来的了!
气得她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目光在厨房四下寻找,还真让她找到用麻绳捆扎着的几副中药。
“喝,我让你喝!”
太tm愚昧了!
季小冬一个箭步上前,趁王荣花没反应过来,把中药包撕开洒在地上,撒得满地都是。
“哎你干什么。”
季海明一听就知道坏了,季小冬绝对没办什么好馅子。
冲进厨房一看,果然,自己好不容易买来的药材洒的满地都是。
“季小冬!你真想挨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