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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唉,季海明心里有点骄傲有点酸, 这闺女比她老子也强太多了吧。
    季小冬抽了根短的钢板, 弯腰对着脚下的钢管“哐哐”猛敲。
    势大力沉,敲的脚下的钢管连同周遭的空气一起发出嗡鸣。
    季小冬心里忍不住想,在农村搞事情竟然忘了配一个大喇叭,简直太失策了。
    “静一静!大家静一静!”
    被钢铁敲击震得耳膜“嗡嗡”作响的牌坊村老少爷们儿,被季家这个“泼辣”的闺女给镇住了,一个个目瞪口呆看着季家这个看起来白白净净文文弱弱的小姑娘站在高高的钢材垛上,把手里的钢板挥舞的呼呼作响。
    季海明趁大家愣神儿的功夫,从人群外挤进来。
    “让一让。”
    “让一让。”
    看到是季海明,人群自动分出一条道儿。
    季海明走到钢管搭起来的“小山”底下, 抬脚踩了踩……钢管稀里哗啦乱动。
    “二哥,你可来了。”
    “二哥!”
    “队长!”
    “老二,快说正事儿,让一个小丫头片子发什么疯!”
    “呃……”
    季海明当了民兵队长,成立了合作社之后,在村里的威信日渐高涨。
    但是吧,大家显然都对季家内部的“权力结构”没有清晰的认知。
    季小冬?谁啊?
    哦,海明家那丫头。
    季小冬之前搞事情,当的都是“幕后黑手”,没有走到台前,进入大众视野。
    村里的人,对季小冬的所有印象,也只是停留在季家那个到成立读书的姑娘。
    “呃……”季海明看着大家热切的眼神,踩了踩钢管……还是不结实,明显撑不动两个人。
    季海明瞅瞅“雄姿英发”的季小冬……
    “咳。听我闺女的。”
    众人的目光从热切变成了疑惑。
    “我……我还有事儿,待会儿再出来跟大家说话。”
    季海明找了个借口匆匆跑回院子。没那脸,没脸再在外面待了。
    关上大门,季海明把耳朵贴在门板上,听季小冬在外面给大家“讲话”。
    “工钱日结,每人每天一块钱!每天干活之前先到我妈王荣花那边领个红牌,干完之后,我检查的工程合格了,会给你们换牌。凭牌登记领钱。”
    季小冬大声说:“记住了!认牌不认人!都把自己的牌拿好,丢了被别人捡了,自己负责!不要来找!”
    “明天开始正式开工,想干活的,早晨八点到我家领牌,每天发20个牌!”
    “20个?!”
    “才20个!”
    安静的人群骚动起来,现在在场的,也不止20个人。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看周围的人,都是竞争对手。一天一块钱呢,你拿了我就不能拿了。
    季小冬为了赶工期进度,想了想,又说:“五十岁以上的不收,二十岁以下的不收。”
    这一句话,又让很多打算明天拖家带口来排队的人息了心思。
    “女的收吗?”人群里一个没娶媳妇的后生大声道:“女的也不收了吧!只收壮劳力!”
    “对!只收劳力!”
    此言一出,得到了不少人应和。第一个出声的后生在心里盘算,村里的青壮加起来一共才多少,不收女的,大家就不用抢了。
    我在这里干一个月,多挣三十块钱,加上原来攒的,娶媳妇还能更宽裕一点儿。
    他越想越美。
    “收女的。女的正常收!”
    季小冬的声音跟桶凉水似的,一下子浇在他发热的脑袋上。
    “女的能干多少活!”这后生不满意。
    “就是!就是!”
    没娶媳妇,自家没女人的,不想让别家的女人挣这份钱,一个个嚷嚷起来。
    “你这女娃不知道吧,公社时期,男女工分都不一样。”
    “对对!男的一天10工分,女的一天5工分!”
    “你这丫头赶紧下去!让海明老哥出来说话!”
    砰砰砰砰!
    季小冬又弯下腰,死命敲了一阵儿,敲的人人捂耳朵!
    她不跟这些讲什么男女同工同酬,讲了也听不懂,只用最简单粗暴的办法,拿着钢板往底下一指。
    反正钱在我手里,我掌握生产资料我说了算。
    “谁!谁在哔哔!再说我全招女的,一人一天一块五!”
    “那不是傻嘛!”
    有人小声嘀咕,让季小冬听了个正着。
    “我们村边那大河怎么来的?老话儿说不是古时候富家子弟撒钱玩砸的吗?!钱在我手里,我撕了玩儿你们也管不着!”
    季小冬有力有据的“撒泼”,怼得底下一群人干瞪眼。
    很多人在心里想,季海明太惯他闺女了,小丫头片子跳这么高,早晚有季海明哭的时候。
    季小冬说完,怕底下这帮人心里不服。拿大棒子砸人的时候,一定要狠狠砸到底,切记砸一半留一半,让他们既不怕你,又日渐惫懒。
    要砸,就要一棍子狠狠械死!
    “我是看在乡里乡亲的面子上,让你们过来干活。要是不想干,我相信,十里八乡其他村里的,很愿意过来挣这一块钱!”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缩了缩脑袋。
    生怕脖子太长,入了季小冬的眼,让她大手一指,清除出“招工”队伍。
    季小冬这话,点在所有人穴上了。
    可不么,谁不想挣这一块钱。人,可不少,而且源源不断。
    但是钱,只在人家手里握着。
    门板后面的季海明听了,也忍不住缩缩脖子。
    自家闺女,也太“杀伐果断”了。他原来还担心,季小冬提议给大家钱是因为“乡里乡亲抹不开脸”,瞧瞧这样,哪里有一点抹不开脸的样子。
    季小冬打了一棒子,还得给个甜枣儿。
    干活,肯定是越熟练,越有长期性越好。
    季小冬说:“如果谁能连续十天在我这里领牌,每十天之后,再多奖励一块钱!”
    一块钱?!
    这句话像一块冰扔到滚锅里,人群又沸腾起来。
    “工期大概多少天?”
    “正常工期二十天。”季小冬笑眯眯的说:“超过二十天后,剩余工期去外村找人。”
    没有人想干看着外人赚自己的那份钱,即便外人不赚自己也赚不到。
    人的心理是很奇怪的,虽然问话的人可能没想到,但季小冬还是要防患于未然,一句话堵死了故意拖工期的可能。
    门板后的季海明脑子已经跟不上了,完全不理解为什么季小冬又要给村里人加钱,又要去外村找人。
    农村人能吃苦,干活的熟手可不少。
    季海明对季小冬一句话又要多给出去的那些钱满心肉痛。商量的时候没有说啊,你咋净擅自做主。
    “我这是随机应变。”
    人群散去之后,季小冬对叨叨叨的季海明说:“哪里有事前一事不漏的计划,将在外君令还不受呢!”
    “对对对,你说啥都对。”
    王荣花也凑过来问:“冬冬,你说的号码牌,要有人仿怎么办?”
    “不会,一时半会儿仿不出来。”
    季小冬说着回屋找出来两幅拼图,这是她放假前特意到新华书店买的,专门挑工艺精美价格高,到货数量少的。
    牌坊村里的人,能有的不多。
    即便万一真的有一两个人脑子抽筋儿买过这东西,也影响不了大局。
    自从成立合作社之后,她一直都在想干活的时候怎么调动大家积极性的问题。
    人民公社解散不久,这批人都是吃惯大锅饭的人,习惯了磨洋工,出工不出力。不然也不会把集体生产改成家庭联产承包。
    现在她的合作社,很多时候需要把大家集中起来统一干活。
    怎么才能杜绝出工不出力的现象,她开始想过“计件”,按工程量的方式结工资。后来仔细一琢磨,又把这个想法推翻了。
    这些人,加入到合作社里的人,虽然所有的土地都流转到季海明手里,确切的说是季小冬家的地。但很多人,不,季小冬从来不从“淳朴”的角度去考虑自己村里的人。
    就怕这些人,在自己家原来的地上干的时候认认真真,到了原来别家地上的时候,稀里糊涂得过且过。按工程量“计件”,呼呼啦啦干的挺快,结果干完全是豆腐渣。
    这样每天按天结工资,不要求工程进度多快,但每天你把你干的活,都老老实实给我干好!
    之后的日子,季小冬白天去“监工”,系统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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