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大上有一个老屠的未接来电。
季小冬把电话拨过去,有气无力问:“老屠,啥事儿?”
“听说你要出国?”
“对。”季小冬说:“你要提'践行'俩字儿我跟你急!”
“哈哈。”电话那头老屠一笑:“不践行,等你回来哥哥给你接风!”
“少整这些有的没的,有事儿赶紧说事儿。”
“知道你现在是大忙人。”老屠心里明镜儿似的,早就开始跟季小冬“平辈论交”,说话办事都以哥哥自称:“哥哥把今年分账先给你,我可听说咱的钱到国外不经花。”
“好,那谢谢屠哥了。”
季小冬略一思量,没有推脱,爽快答应下来。
穷家富路,没有事情最好,如果有事情,需要准备一些钱应急。
两人约定了银行见面,取出钱来可以当场兑成外汇。
季小冬摸着下巴,心道,那个成绩回来,这养生书如果再印,直接印上“季小冬倾力推荐”就可以了,也不用再借什么虚无票面的高人子弟的名义了。
见完屠老板,兑好外汇,回到学校,发现常松年和颜颂正在她宿舍门口等她呢。
现在季小冬读高二,颜颂跟她一个学校,比她第一级,在高一。
常松年没有上高中。
初中毕业后,常松年去读了中专。
八十年代,百废待兴,需要大量有知识有文化能识字的“人才”补充。
中专,考上就是干部,两年毕业后国家马上分配工作,是家庭贫困的农家孩子,出头最快捷的一条路。
但中专有三类,师专、医专,和农校。
常松年读了医。因为他牢牢记得,有人跟他说过,不为良相,便为良医。不能经世济民,那便悬壶济世。
在常松年决定去读中专的时候,颜颂还专门来找过季小冬,希望季小冬能劝劝他。
“常松年成绩那么好,他一定能考上好大学,去读中专,太可惜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季小冬当时把常松年的家庭情况捡能说的跟颜颂说了一下:“他有他的理由和不得已。”
颜颂走的时候眼泪涟涟。
这会儿这俩人站在一块儿。
季小冬左看看,又看看。
“看什么?”常松年没好气的说:“要出国不认识我们了?”
“哪能哪能。”我就是……季小冬心道,我就是闻到了一股春天八卦的气息。
“喏,给你的。”颜颂塞给她两个黄色的小香包,打开给季小冬看:“我跟常松年给你求了两个符,这个是一路平安符,这个是金榜题名符。”
颜颂说着说着有点脸红:“那边每人只准求一个,我看两个都挺好,两个你都需要,就拉着常松年也给你你求了个。”
“我……”季小冬想插科打诨一下,告诉他们,我是去参加科学竞赛,跟你们整的这些封建迷信是相冲的。
只是鼻子莫名发酸。
她只好给了颜颂一个紧紧的拥抱,不让颜颂看到自己的囧样。
“谢谢,谢谢。”
颜颂也紧紧抱住季小冬:“我们之间说什么谢,你这次一定要一路顺风!!”
晚上季小冬、颜颂、常松年,又叫上了齐北辰,四个小伙伴在学校附近的小饭馆吃了顿饭。
吃完饭颜颂去“送”常松年回学校,齐北辰和季小冬在校园里走。
路上遇到林朝阳。
高二分科之后,林朝阳去了文科班。
在“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的理科为王的年代里,学校里的尖子生选择去读文科,是一件让老师们都不能接受的事情。
他们班主任没少找林朝阳谈话,但林朝阳就是铁了心读文科。
齐北辰一向跟林朝阳不对付,专门拿话刺儿他:“是不是觉得读理科,不管怎么用功都被季小冬压一头,一直是千年老二哈哈?”
“你懂屁!”林朝阳难得跟齐北辰针锋相对:“文则经世安天下。书生意气,挥斥方遒。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粪土当年万户侯。”
这话都出来了,谁还能再说什么。
齐北辰被结结实实噎了一下。
不过从那之后,他却觉得林朝阳这小子——以他的的文学素养想不出什么确切的表达——但心里那股劲儿,还是挺让人想竖大拇指的。
所以分班之后,一来二去,齐北辰跟林朝阳的关系反而好了很多。
而林朝阳作为文科的第一名,跟季小冬却反而有点“王不见王”的意思。
这会儿路上碰上,林朝阳难得停下来,叫住季小冬跟她说话。
他读过很多国外的书籍、著作,他想亲自去国外看一看,是不是真像书里说的那样,文明而富足,自由而昂扬。他甚至有点儿后悔,如果当年自己选择留在理科班,是不是现在也可以像季小冬一样,可以出国去比赛,去看一看。
“季小冬。”他叫住季小冬,多想跟季小冬说,你可不可以在国外多拍一些照片,多记一些游记,多买一些报刊,然而他跟季小冬的关系显然让他无法说出这样的话。
“季小冬。”林朝阳最后选了个最最不会出错的话,说道:“好好加油,为国争光。”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小天使们,蠢作者一定会坚持更完的。
但最近可能做不到日更。
给小天使们鞠躬,道歉
第69章
季小冬这次出国比赛, 一共还有五个同伴。
他们都是通过国内层层考试选拔,选出来的竞赛考试的佼佼者。
换句话说,是国内竞赛考试的前五名。
“从前慢。
从前的车马邮件都很慢。”
季小冬穿书前读这首诗的时候,很美。
现在她来到了“从前”, 体会从前慢的时候……很想死。
她需要先坐绿皮火车穿越大半个中国到之江省和两个带队老师及其他四个同伴汇合, 再从之江省的肃江机场起飞。一行七人, 飞越近万米的高空, 横跨整个欧亚大陆, 去到一个跟自己熟悉的生活方式和社会关系完全不同的异国他乡。
季小冬坐在季海明摇摇晃晃的小三轮上。
王荣花用两个大蛇皮袋, 给她带了满满两大袋子行李。
要不是季小冬坚决反对, 她还能再装两大袋子出来。
一路上季小冬都在和王荣花扯皮, 企图留一个大袋子在家里。
没想到王荣花在这件事情上非常坚决和固执:“外边不比家里, 带着才能有备无患。”
“多带点没关系, 万一出去之后想找没有,可就抓瞎了!”
“哎呀。”季小冬头疼:“几天时间, 真没有就借呗。”
“借不到呢?人家不借给你呢?”
“有什么非用不可!”季小冬说:“三五天,忍忍就过了。”
“那生病了怎么办, 水土不服怎么办?!”王荣花抓住一个大蛇皮袋的中间, 给季小冬看一个似乎是圆形物件的凸起:“我给你带了一包咱院子里的土,都晒过洗过了,还给你筛了好几遍。你记住了,要是到了国外水土不服,捏一小撮烧水的时候放进去知道吗。”
……
季小冬努努嘴,想跟她妈说,人家国外不烧水。
又怕说了之后,王荣花干脆给她买个烧水壶让她带着。
只好一路不说话。
实在受不了了,就“祸水东引”, 问季海明:“爸,你怎么看?!”
“我?”一向坚定站季小冬的季海明这次立场也非常坚定:“我觉得你妈说得对!国外洋鬼子那里可不比咱家这边。”
“啊……受不了啦!”
穿书前季小冬亲情缘淡,父母离异后各自组建家庭,她从小在老家一路寄宿学校,后来读书、出国、工作,全部都是自己拿主意自己做决定,和父母想起来打个电话,想不起来三两年不联系也是有的。互相之间的关系,仅限于知道对方的名字。
王荣花和季海明这样的……
季小冬觉得自己脸上的表情已经快到极限,马上就绷不住了。
再忍忍。
季小冬深吸一口气,要理解。
“妈。”
“嗯?”王荣花眼圈已经红了,她停下唠叨,问季小冬:“怎么了?想起什么忘带了?”
“不是不是,没有没有。”
季小冬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着,心里默念《游子吟》。
终于到了火车站。
车站送客的月台上三轮车没办法进,季海明只好把三轮车停在外面的小广场上。
“一、二,起。”
季海明抓起一个蛇皮袋上面扎绳结的地方,一用力,扛到自己肩上。
压得他一个趔趄。
“这么沉,里边都是装的什么!”